刻骨銘心的紀念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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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是第一次。
    同委托人見麵的時候,我和邊堯坐在小板凳,而委托人並肩坐在沙發上,這還是第一次。
    三個妹子坐成一排,膝蓋緊緊挨在一起,頗為緊張地看著我們。最左邊的女孩兒雙手交握在一起,半低著頭悄聲問:“不然我們還是走吧?”
    坐在中間的姑娘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我和邊堯:“可是……”
    右手邊的妹子略有些大聲道:“不行!那怎麽可以!我們不是說好了鼓起勇氣來的嗎?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麽,憑什麽要畏畏縮縮的,為什麽真正做錯的人不受懲罰?”
    她這樣說完之後,另外兩個姑娘都陷入了沉默,我尚且不明就裏,遲疑地開口:“你們要是有什麽困擾的事情,不妨先說出來告訴我們聽聽?”
    中間的妹子看了看我:“也……對,畢竟……”
    “畢竟來都來了。”我搭腔道。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轉過臉去和同行的友人說:“對啊,來之前咱們不都說好的嗎。”
    我笑起來:“你們別緊張,委托內容都是保密的,就算你們最後決定放棄,即使委托沒有生效咱們的談話也是保密的。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哦,又回來了一個。”
    藪貓站在窗台上用爪子敲敲玻璃——他現在是正常的貓咪的大小,我上前去拉開窗戶,藪貓輕盈地跳進屋裏來。
    這一下,原本緊繃的屋內氣氛瞬間變了,三個妹子全部坐直身體,像三隻非洲大草原上探出腦袋的貓鼬,直勾勾地盯著小貓。
    原本十分坐立難安的妹子率先伸出手指,嘴裏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嘬嘬,咪咪。”
    我憋不住想笑:“全世界的貓都叫咪咪。”
    她臉紅了一下,收回手:“不好意思,請問它叫什麽名字?”
    我想了想,說:“呃……我不知道,我還沒問過他。”
    最右側的姑娘也笑起來:“你問它,它不就隻會回答喵喵喵嗎?”
    藪貓打了個哈欠,爪子摳進地毯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步一搖晃地走到妹子們麵前,用腦袋蹭了蹭她們的腿,然後“咕咚”一聲倒在地上,露出白乎乎的毛肚皮。
    “啊!”
    “哇啊——”
    公寓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幾個妹子開始瘋狂的和藪貓玩耍——她們當然不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小貓咪,隻奇怪這貓性格為什麽這麽好。我忽然想到邊堯此前說我貓奴濾鏡中毒,對著這麽大一隻豹子還一臉爸爸式的寵溺,忽然驚覺如果屆時藪貓真的變為人形,卻是個200斤的禿頭大叔可怎麽辦?
    過了好久,幾個妹子總算玩夠了,藪貓自來熟地跳上她們的膝蓋,被最左邊的姑娘抱在懷裏撓臉和下巴,呼嚕嚕地一直爽不停。
    她們彼此對視一眼,坐在中間的姑娘率先開口了。
    “我們的視頻都被人放到了網上。”
    “視頻?”我問。
    “對,就是……那種視頻,”她言辭閃爍,“和我男朋友拍的,私密視頻。”
    我明白過來一點了,愣道:“呃……你們也是和她男朋友拍的嗎?”
    “當然不是!”抱著貓的妹子說,“我是和我男朋友……不對,那個也不能算男朋友。”
    中間的故事。
    坐在中間的姑娘繼續說:“我叫dee,我被發出去的視頻是和我前男友拍的。當下拍的時候我就不太願意,但是他一直磨一直磨了好幾周,還和我賭咒發誓說絕不可能給別人看的。我最後還是同意了,”她有些惱火地歎了口氣,“因為我是傻x,人在戀愛中的時候,覺得這些都挺甜蜜的,現在想來真惡心,他怎麽這麽猥瑣。”
    “我們分手之後我當然先把我這邊存的視頻刪掉了,也逼著他刪了——是我親眼看著他刪的,還清空了回收站。但是你懂……現在手機不都自動備份的嗎,所以我現在也不確定了……”
    邊堯終於出聲了:“你覺得是你男朋友發出去的嗎?”
    dee癟了癟嘴:“最開始是。我那天早上醒來,發現好多人給我發消息,問我說我看見了嗎?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結果一個關係好的姐妹給我截圖說那個視頻在好幾個群裏都傳開了,我當下……整個人真的是眼前一黑。”
    她胸口一起一伏,深呼吸著,不知是憤怒還是想哭,旁邊兩個姑娘都拉著她的手,順她的背安撫他。
    dee繼續說:“我跑去找我前男友大吵了一頓,結果他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事,聽明白之後還衝我發了一通火,因為視頻裏也有他的臉——他堅持說自己肯定刪幹淨了,肯定是我手機亂放被別人翻了,或者中了病毒,才不小心把視頻流傳出去的。”
    邊堯點點頭,問:“你,不,你們倆最近手機有過遺失麽?拿去店裏修或者換新手機什麽的。”
    dee想了會兒,搖搖頭說:“應該是沒有的,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可以去問問……不過他把我拉黑了。”
    右邊的故事。
    “我就純粹是被坑了,”坐在右邊的妹子開口了,“你們叫我kiki就可行。我上個月的某個周末出去玩,在酒吧裏認識了個男的。當天我們玩得挺嗨挺開心的,我也喝了不少酒,就和他一起走了。”
    “就該去開房的。”她恨恨地說。
    我:“啊?”
    kiki說:“他說他家就在附近,可以直接去他家,我其實心裏有點覺得摳,但也說好吧。結果!他居然瞞著我在臥室裏架了兩台攝像機,兩台!你要是看過那個視頻,就憑那個角度和畫質,他絕對不是首次作案!”
    我哭笑不得:“問題不在這裏吧,很多酒店不是說也有針孔攝像頭。”
    這姑娘一看就是比較愛玩也比較豪爽的性格,她眉毛一挑:“怎麽了,女孩兒單身就不能有性生活嗎?”
    我連連說:“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是這個男的太惡心了。”
    “就是!太惡心了!”她激憤地說。
    “所以……泄露你視頻的應該就是這個男的吧,估計要麽是網上靠流量賺錢的網黃,要麽單純靠賣視頻牟利。”邊堯說,“所以你幹嘛不直接去找他,或者幹脆報警?”
    “我上哪兒找他去,我根本沒有他聯係方式。而且後來我回去那天晚上他帶我去的地方,發現就是個短租屋,一夜一續的那種,人早搬空跑了。”kiki整個人看著氣不打一處來,“說實話我是支持報警的,要是能找到這個爛人的話,搞不好亂發其他視頻的犯人也就抓住了。”
    “什麽意思,發你們三個人視頻的是同一個人嗎?”我問。
    左邊的故事。
    “我……我叫融融。”坐在最左邊的妹子說出這一句話後,又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戴著眼鏡,披著一頭完全沒染燙過的黑色長直發,從氣勢和風格而言都和kiki形成鮮明的對比。此刻她手捏著藪貓爪子無意識地揉,藪貓趴在她腿上打瞌睡。
    “融融是第一次。”kiki忽然說,“結果那男的是個渣男……”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kiki扭頭看著融融說:“還是你自己來說吧。”
    融融點了點頭,輕聲說:“上半年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男生,是隨學生會一起出去聚餐時候認識的。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聚餐途中加了微信,之後就偶爾在朋友圈聊幾句。”
    我點點頭:“哦……誒?等等,你們都是我們學校的嗎?”
    dee說:“對啊,不然你以為呢?”
    我張著嘴:“啊……我不知道。”我扭頭去看邊堯,忽然想到我其實並不知道大部分委托人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邊堯這個小萬事屋的。
    kiki說:“是祝小賢介紹我來的。”
    邊堯揚了揚眉毛,了然地點頭,對我解釋:“姚靜前女友。”
    “哦!”我驚訝道,“不好意思打斷你,你繼續說。”
    融融抿了抿嘴:“因為有共同的朋友,我陸陸續續見過那男生幾次,然後他就開始追我。我以前從來沒談過戀愛,他當時也真的對我很好,帶我去吃高級日料,領我去和他的朋友一起玩,我隨口說一句沒吃早飯,他還給我買了早飯。”
    “什麽啊,又不是他親自買的,點了個外賣罷了,而且估計就是想套你家詳細地址。”kiki說,“這種男的我見得多了,哎算了算了,以前不認識你,不然肯定會提醒你的。”
    “也不是沒人提醒過,”融融說,“周圍有朋友來問過我是不是在和他交往,我否認之後,她們都說這個人挺花的叫我小心。其實我也能夠感覺到他人有點輕浮,不確定他追我是不是認真的……”
    她頓了頓,不知是回憶起了什麽,又繼續說:“過程就不細說了,總之某一次他一群朋友上他租的公寓裏去玩,把我也叫上了。結束的時候時間很晚,我宿舍門禁過了,他就非要我留下。總之……我就和他做了,那是我的第一次。”
    “中途我看他拿了手機,就問他幹什麽,他說隻是拍了張照片,等他想我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看。我後來找他要照片的時候他說自己根本就沒存……他說得特別光明正大,我又沒有他手機密碼……”融融聲音越來越小。
    “後來你們交往了嗎?”我問。
    她搖搖頭:“這次之後,我和他發消息他也回,口氣和態度什麽的和以前也沒什麽差別,但是對於我而言就不同了。以前我們隻是曖昧的時候,這樣不鹹不淡地發消息還行,可是……都已經那個過了,我心態整個就變了你知道嗎。我主動去找他,要和他談談,他倒是挺爽快地就出來了。於是我問他我們是什麽關係,我們算在交往嗎?”
    我:“他怎麽說?”
    “他……反正挺含糊其辭的,說為什麽非要給兩個人的關係貼標簽,就這樣相處就挺好。還說本來所謂約會就是試試不合適再分,並不需要這麽快就定下來,變成一個exclusive的關係。而且就甚至這一次談話完了之後,還又想拉著我去他家。”
    kiki怒道:“不就是個騙炮的?還exclusive呢。”
    邊堯清了清嗓子,我意識到自己又完全進入了“聽故事mode”,想起還有委托任務的事,趕緊問道:“所以你後來也發現自己的視頻被公布了,是在什麽平台上麵?”
    融融搖了搖頭:“不知道,同學間都傳遍了我才最後一個知道。中途我還去上了課,所有人都在議論我,我卻不知道為什麽……”
    說罷她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我簡直是一個笑話,同學之間都傳開了,那些男生……那些男生說得好難聽,說我在床上像條死魚一樣,還有人說我在那邊演……”
    “演什麽?”我茫然地問。
    “他們覺得她在視頻裏麵看起來很痛是演的,演自己是個處女。”dee說。
    “啊?有毛病啊,這有什麽好演的。”我震撼了。
    “可不是嗎!”另外兩個姑娘都替她忿忿不平,融融不停用衛生紙沾走流出來的眼淚:“我之前都想到死了,我覺得自己活著太失敗、太丟人了。但是她們倆找到了我,開導我、勸我,說我不應該為了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初戀遇到人渣也就算了,初夜的視頻還被公開品頭論足,這妹子真夠慘的,我想。“她們說得很對。”我說,“大致的過程我們了解了,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們很想盡自己所能地幫助你們。”
    kiki說:“其實被公布視頻的不止有我們幾個人,可是有些女孩兒我們沒有聯係上,有些聯係上了的也不願意加入我們。我們所有人的視頻都是同一個時間發布的,就是上上個周六的晚上。”
    “所以你們才懷疑發布視頻的都是一個人嗎?”沒得感情的委托機器邊堯問,“具體周六幾點?”
    三個妹子彼此互看,遲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因為這些視頻都是轉發了又轉發,沒人願意承認視頻是怎麽來的,都說是‘別人發給我的’。隻不過這幾個視頻都打著同一個水印,我們是因為水印才聯想到會不會是同一個人所為。”
    邊堯問:“什麽樣的水印,給我看看。”
    她們幾個麵色一下有些尷尬,我連忙說:“不需要給我們視頻,截圖一下水印就可以了。”
    邊堯卻道:“最好還是連同視頻一起看,也許有其他被遺漏的細節。”
    “邊堯!”我從牙齒縫裏噴出氣音,咬牙切齒地警告他——怎麽可以讓受害者再主動把自己的親密視頻傳播給別人?
    dee想了一會兒,說:“我會做剪輯,我……回去打個厚馬再傳給你們,可以嗎?”
    那她不就得再仔仔細細地把所有視頻看一遍麽,我擔憂道:“你們不介意嗎,別勉強。”
    她搖了搖頭:“比起這個,我更想抓到那個人渣。”
    “本來剛進門的時候,我都想走了的。”她疲憊地笑了笑,說:“但是跟你們說完之後,倒是挺慶幸自己來了一趟。”
    送她們出門前,我又安利了一下翟齊的精神大保健心理谘詢,妹子聽說是個心理醫生是個大帥哥師兄後,紛紛蓄勢待發地走了。她們出門後,我一屁股倒在沙發裏,哀嚎道:“我靠,什麽事兒啊這都是,太惡心了吧!而且怎麽已經刪掉了的視頻還被人惡意找出來往外發,又不是明星。”
    “這種很多的,你看那些網站上多少自製小視頻,男主都是有意擋臉,女孩兒也不知道自己被拍。”邊堯埋著頭在電腦前鼓搗。
    “但這個是和自己男朋友啊,交往期間做什麽不都挺正常的嘛。不過就算不是交往過程中,私生活別人誰愛做什麽做什麽不是嗎。”我說,“不過也難怪她們進來了之後表情那麽遲疑,麵對咱倆都是男的,這種事情說不出口也很正常吧。幸好有我們可愛的貓貓在,小貓咪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小貓咪化解世界難題!”
    我抱起昏昏欲睡的藪貓拋來拋去,拋到空中的時候,他忽然變回原本尺寸——巨大一隻豹子把我壓趴在地上。我身負重傷,貓科動物腳步輕盈地走了,尾巴還在我脖子上掃了一下。
    邊堯冷笑道:“傻"逼了吧。”
    我在地上滾了一圈,納悶道:“話說這些事就發生在咱們學校嗎?她們說這些視頻在同學的微信群裏傳來傳去?我怎麽沒看見過,你見過嗎?”
    邊堯搖了搖頭:“我也沒有,所以我現在在找。”
    “喂!”我跳起來按住他的手,“你怎麽這樣啊,剛才不是答應她們看剪輯過的版本了嗎?”
    邊堯不讚同地抬起眼睛,從鏡片上麵看著我:“是你答應的又不是我,萬一處理過的視頻漏掉了什麽關鍵信息怎麽辦,是抓壞人重要還是在乎這些有的沒的?”
    “什麽叫有的沒的,你情商低也要有個限度……”我伸手去搶他的電腦,被邊堯一根手指頭彈中麻筋,流著眼淚癱在了地上。
    “這種視頻一旦發出來之後,就被無數次下載上傳到各類網站、網盤、微信群裏,傳播到最後本來就已經很難分辨視頻源頭是什麽。”邊堯敲了幾下鍵盤,“啊,找到了。”
    “喂喂……你別真的看啊,我總覺得不太好。”我掙紮地再次爬起來朝他移動,卻看見邊堯表情有些怪異,而後化為一臉愕然。
    “怎麽了?”我看向屏幕——畫麵裏是一張一米五左右的床,擺在一個相當逼仄的小房間裏,床沿坐著一個人,但視頻按了暫停,看不到她下一步的動作。
    “看水印。”邊堯說。
    我下意識朝右下角看去——起碼七八個水印疊加在一起,最上層的是一串數字和英文的亂碼組成的網址。
    “怎麽了?”我什麽所以然也沒看出來。
    “不是那裏,”邊堯敲敲視頻正中間,我才發現畫麵當中也有個極淺極淡的水印。
    “l……l什麽?背景太花了我看不清。”我眯著要掉進視頻裏,“不過這個形狀怎麽有點眼熟啊。”
    “l。”邊堯說。
    “誒?好耳熟。”我下意識道,忽然驚醒過來:“啊!l!”
    “這不就是之前那個虐貓視頻上的水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