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夜的抉擇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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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進來了嗎?”
我左右看看,此刻我身處一個圓形的石碶房間內,房間沒有窗,但頭頂的日光燈管提供了十分強烈的照明。我低頭看著腳下——一個矮小又瘦削的剪影,視線所及的邊界有鏡片和鏡框的切斷——我是一個近視眼。
就在這時,我身旁又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挑修長,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鼻尖挺翹、嘴角微揚,即使頂著如此死亡的光線也掩蓋不住他五官的漂亮。這人伸出手低頭看了看,就像每一個戴上vr眼鏡後的人習慣性的那樣,他檢查完自己的角色後,開口道:“我進來了。”
緊接著,屋裏又接連出現了四個人——一個斯文的年輕人,一個皮膚黝黑身高至少2米的壯漢,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名年長的女性。
我們六人環顧彼此,誰也沒再說話,忽然,頂燈全部熄滅,屋內一片漆黑。下一刻,伴隨著“啪”的一聲,一盞探燈打在圓形房間的正中間,那裏多出了一個戴著高禮帽、圓形墨鏡,手持拐杖的男人,好像什麽舞台劇的畫麵。
“都到齊了,”他說,“大家好,我是本次的守秘人,你們也可以叫我kp或者主持人。”
“此次的背景介紹之前都發給過你們了,但我再介紹一下。”他的聲音好像無機質的機器,宛如翻譯軟件的念白,“背景是現代,2020年,地點在我國南方的一個叫拙州的三線城市,不用去查,沒有這個地方。故事開始於拙州市第七人民中學,最近出現了一名學生走失的事件,這名走丟的學生名叫史蒂夫,而你們需要有動機來幫助尋找史蒂夫,所以你們角色的職位和身份需要和學校有關係,並且認識當事人和彼此。推薦至少有一名學生身份的玩家方便和同學交流,推薦至少一個人學習計算機和電子學,我能看見你們都預先建立好角色卡了,那就自我介紹一下吧。”
那年長的女性正要張嘴,我卻率先插嘴:“等一下kp,我有一個問題。”
高禮帽男人:“你說。”
“背景不是在我們國家嗎?為啥這人叫史蒂夫,怎麽還有老外?”
高禮帽男人:“他姓史,史鐵生的史。”
我:“……”
高禮帽男人:“那麽就請你先做自我介紹吧。”
我說話的聲音也被係統自動轉換成了一個更加年輕虛弱的聲音:“好吧,我叫張喬治……是第七人民中學的一個學生,和史蒂夫是同班同學,我私下是個黑客,所以精通計算機電子學那些的。呃——由於我隻喜歡玩電腦,不愛運動,所以我體格不咋地。”說罷,我亮了亮纖細的胳膊。
kp似乎對我的名字有點無語,但也沒說什麽。
身旁的漂亮男孩兒第二個開口了:“我也是他們的同學,隔壁班的,我叫李傑克,是話劇社的社員,所以精通喬裝和話術,因為我app(外貌值)很高,所以社交技能也不錯。”
高禮帽男人點了點頭:“行,下一個。”
那年長女性開口道:“我叫小紅,我是學校的圖書管理員,特別善於發現在圖書館裏喜歡說小話、不保持安靜的同學,所以聆聽和潛行都很高。我博覽群書,圖書館、曆史和外語這些都還不錯。”
kp問:“你外貌多少?”
小紅說:“40。”
kp說:“好的,由於你其貌不揚,所以遊戲中有些npc可能不太願意和你說話。”
叫小紅的大媽:“……”
高壯的黝黑男人接著開口了:“我叫小黑,我是學校的保安,是一名退伍軍人。”
kp問:“沒了?”
男人:“嗯,我的人設是硬漢人狠話不多。”
kp問:“技能呢?”
小黑答:“偵查、鬥毆、開鎖、攀爬,還有急救。”
“很符合人設,”kp又問:“你體格多少?”
“80。”他回答,“我身高2米2。”
kp點了點頭:“好的,由於身高和體型的限製,遊戲中有些窄小的地方或者小型載具,你可能會進不去。”
接下來說話的是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我是學校門口小賣部的老板,來往進出校園的人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經過。而且很多八卦也都在小賣部裏被講出來,我的聆聽、偵查都還不錯。另一方麵我很喜歡看我們書店的存貨,所以克蘇魯學以及神秘學也很高。”
“哇,頭鐵……”我小聲吐槽這個技能加點。
kp問:“你到底是小賣部還是書店的老板?”
“我們小賣部也賣書租書,是個雜貨店。”男人說,“我叫……趙英俊。”
最後開口的是那位氣質斯文的年輕人,他說:“呃,那我就叫鐵柱吧,我是這個中學的老師,經常給學生上課、輔導人生,所以我的心理學、人類學和快速交談都不錯。”
我忍不住了:“老師,你一個文化人怎麽叫鐵柱啊?”
他說:“我是那種鳳凰男,家裏人沒文化給我起的名字,但是我憑借自己的努力,知識改變命運,走到了大城市。”
我鼓起了掌:“為你驕傲。”
“咳咳,”kp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都彼此了解了,那我們開始吧。”
“等等,”叫李傑克的漂亮男生忽然說:“一個章節有多長?怎麽樣才算走完章節,每個章節都有章節寶箱嗎?”
kp說:“一個章節的時長大概在3個小時的現實時間和24小時的遊戲時間,當然這和每個團的進度有關係,可能更長或更短。咱們這個團一共有七個章節,也就是共有七個章節寶箱,理論上是通過七次開團就可以跑完。這些寶箱大部分是關鍵道具,如果沒能得到就很難推進下一步的劇情。”
“每次開團之間至少會隔一天的休息時間,一個章節寶箱裏有六枚綠色藥丸,同時你們每開啟一個章節寶箱便可累積一百萬人民幣的獎金,但隻有當玩家通關、打出任何一個劇情ending後才能提現。由於你們每個人的技能和長處都各不相同,所以我建議你們盡可能地幫助彼此活到最後,以便於最大限度地利用每個人的職業優勢和長處。但是……”男人微微仰起頭,禮帽的陰影向後移動,將他的下巴暴露在銳利的光線下。這個機器一般的男人露出一個令人遍體生寒的微笑:“但是自然,獎金的總數是不變的,所以瓜分獎金的人越少,每個人能分到的錢也就越多。”
他忽然提高音量,以一種舞台劇頌唱台詞的方式說道:“隻要完成遊戲就可以得到巨額的財富,前提是你能活到那個時候。而結束遊戲也隻有這兩種方法,一種是完成遊戲,一種是從遊戲中死亡。”
“那如果我們一直不完成遊戲,比如缺失了什麽關鍵的線索,但卻又一直沒有死亡呢?”那個叫做鐵柱的人民教師問。
“在這個世界裏,不止有真正的死亡,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如果您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在瘋狂和混沌中無盡地輪回,那將是一個比死亡更悲慘的結局。”
“不就是san值歸零了嗎,說的那麽玄乎。”我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男人點點頭:“你說。”
“我們怎麽能夠確認,作為kp的你是絕對中立的呢?”我說,“也許為了不讓我們拿到獎金,你會故意誤導我們的調查,或者讓我們陷入危險也不一定。”
男人聞言將拐杖往胳膊下一夾,手背朝我們豎起,然後將白手套緩緩地、帶有表演性質地褪了下來。他將手指伸入自己衣服的前襟之中,掏出一個手機道:“請各位也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把手伸進包裏,還真的掏出了一個iphone——我清楚地記得在自己填寫的角色卡裏的隨身道具中並沒有這一項。
“由於本次的背景是現代,所以我們給每位玩家都發了這個道具,用於你們在遊戲中彼此通訊和查找資料。與此同時,手機的錄音在遊戲時間內24小時開啟,所以各位如果有任何的作弊行為或超出遊戲範疇的超遊言論,都會被記錄下來處以警告或懲罰。”他點開手機,指著上麵僅有的一個app說,“你們在遊戲中獲取的所有情報都可以在裏麵重新查看,請大家加以利用。”
“可我問的是……”
他豎起一根食指示意我稍安勿躁:“就像你們一樣,我的行為也是被監視和關注的。我必須要給你們提供真實的信息,我對玩家或角色都不帶有任何的主觀判斷和感彩,守秘人不會也不能撒謊。但是,守秘人有義務讓玩家的敵人是狡猾而邪惡的,並且……”
他再次笑了起來,這個笑容比先前更加明顯且愉悅:“即使我不保持中立,你們又能怎麽樣呢?我相信那顆紅色的小藥丸已經充分地融化在了各位的消化係統裏,如果各位一直找不出讓劇情推進的線索,又沒有在遊戲中死亡,那麽結局隻有一個……各位會在現世中因毒發,痛苦且毫無意義地死去。”
“所以,讓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就此開始快樂的遊戲時間吧。”
三日前。
邊堯再度坐到了莊臣的麵前。
莊臣此次麵對邊堯,社交性的虛假微笑全部收起,而是用一種看手下敗將的高傲眼神,問:“你還想怎麽樣?”
邊堯說:“我想加入sip跑團。”
“嗬,”他輕笑一聲,“又來了。”
但邊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也並不覺得哪裏好笑。
對方令人十分不愉快的審視眼光黏在他的身上:“你說認真的?”
邊堯點頭道:“對,到底什麽遊戲能有那麽大的魅力,我很好奇。”
莊臣笑了,那是一種眼看著獵物走入兜網般的得意微笑。他說:“好,那你讓你朋友也進來吧。”
邊堯皺了皺眉,然而我已經自覺地從門外走入,他看了我一眼,在我的臉上未久做逗留——許是並沒能把我和他數日前在廁所裏擦肩而過的人聯係在一起。
隨後,他將雙手放在桌麵上攤開,手心分別有兩個白色塑料小盒子,左手小盒裏是兩枚藍色藥丸,右手小盒是兩枚紅色藥丸——他早有準備。
我忍不住吐槽:“這算什麽,黑客帝國?”
莊臣笑了笑,說:“差不多吧,現在你們也麵臨和neo一樣的選擇——選擇藍色藥丸,你會忘了這一切,忘了我們今天的會麵,忘了一切和sip有關的事,像從前那樣生活下去。”
“那紅色藥丸呢?”邊堯問。
“選擇紅色藥丸,你會加入遊戲,事實上,無論你怎麽調查,不吃下這顆藥你沒有其他途徑可以加入sip的遊戲之中。”莊臣說,“我之前也說過,我們對玩家的遊戲體驗非常看重,一方麵我們不希望有人在遊戲途中不負責任地退出。另外一方麵,我們希望你在跑團遊戲中體驗非常真實的、時間緊迫的、命懸一線的……危機感。”
“啊不,我的意思是,體驗活著的感覺。”莊臣惡趣味地笑起來:“紅色藥丸如你們所猜測的那般,是慢性毒藥,在毒發時間到達之前對身體沒有任何副作用,你可以把它當做一顆定時炸彈,不相信的話我甚至可以陪你們一起吃一顆。吃下紅色藥丸後,你每隔五天就必須要一顆綠色藥丸來延緩毒發的時間,而每解鎖一個章節寶箱,裏麵就會有足夠每個玩家吃的綠色藥丸。”
“當全部通關所有章節、完成遊戲劇情之後,你會再次得到一個選擇——這枚藍色藥丸,它會永久性地解除毒性,並且讓你永遠地遠離這個遊戲,忘記sip,也讓sip忘記你、不會再聯係你。亦或是……”
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吃下這枚黑色的藥丸,你可以保留自己上次遊戲內角色的所有數據,等待著有一天再次輪回到遊戲裏來。”
和我們猜測的基本沒錯——存活下來的玩家會被巨額的獎金所誘惑,一旦貪念再起,很容易會抱著僥幸的心理重新加入到遊戲之中。
莊臣誤解了我們微妙的神色,說:“你當然可以不信,你可以認為紅藍藥丸的選擇隻是為了一個儀式感。事實上,不論你吃下哪一枚藥物,如果現在立刻去醫院化驗,也是驗不出任何東西的,這一點我們很有信心。也許這隻是一枚維生素片,要試試麽?”他把藥丸在小盒子裏晃得“卡拉卡拉”響。
“你當我們傻?誰知道你這藍色藥丸裏是什麽,萬一也是毒藥怎麽辦?”我說,“我要是選擇不參加遊戲,我直接就站起來走人了。”
“你可以試試。”莊臣說,他揚了揚頭示意我們看吧台上方用黑板寫出來的菜單表,我本不明所以,卻忽然看見了上頭店家的名字——《銀墨酒吧》,下麵是花體的英文silverinkpub。
正當我看清楚這個字的時候,店麵窗外的百葉窗忽然全部闔上了,我迅速去看莊臣身後的大門——竟然早已在不知什麽時候落了鎖。
“silverinkpub,sip。”邊堯說,“這是你們的地盤?怎麽可能,這明明是……”
“這明明是你選的地方,對吧?”莊臣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小孩子,自以為到公共場合就安全了?殊不知社會沒有公共,隻有無限交集和重合的圈子。”
“所以,你們如何選擇,是紅藥丸,還是藍藥丸?”莊臣再次攤開雙手。
我和邊堯對視一眼,將手同時伸向了那枚裝著紅色藥丸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