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夜的抉擇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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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開團六天前。
“貓,我問你。”
藪貓本正投入地梳理著自己的毛發,聞言抬起頭來,兩隻貓眼睜得溜圓,但卻高高豎起一條後腿,姿勢相當不雅觀。
“你好好坐著。”
藪貓聽話地曲起後腿,兩隻前爪並攏擺在身前,長長的尾巴搖來晃去。
我觀察他這個坐姿,沉痛地說:“我覺得你在這裏住久了,越來越像一隻狗了。”
世上第二快的貓科動物一躍而起,用僅次於獵豹的速度跳到我身上,給了我一頓貓貓拳。
“我錯了!我錯了!”我慘叫道,邊堯從旁溜達而過,譏笑道:“青少年到達叛逆期,老父親慘遭毆打。”
“貓我問你,你昨晚幾點睡的?”我捏著它軟乎乎的前爪,“你每天晚上都溜出去幹什麽?”
藪貓被捏得隻能後腿站立,不太開心,想要把爪子抽走卻抽不動。
邊堯幽幽道:“人家本來就是夜行生物……”
我充耳不聞,接著教育藪貓:“你這樣熬夜是不正確的,你不要和邊堯學。年輕人要保證睡眠,這樣才能長好身體知不知道?”
邊堯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拜托,他馬上都要比你高了,咱全家都快要比你高了,等藪貓超過你,你就是全家最矮的人……”
“我一個179的大好青年,怎麽到你們這兒就成最矮的了!”我怒吼道。貓趁機一收爪子,“嗷”地跑了,尾巴還抽了我一個大嘴巴子。
被叛逆青少年拋棄的老父親嗚嗚哭起來,邊堯看向窗外,忽然說:“啊,老頭子要走了。”
我聞言也抬起頭來走到窗邊——神出鬼沒數日的邊堯爸爸正站在車邊和月哥道別,屋裏又魚貫而出幾隻狼,壓著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過的兩人進了車裏。
“誒?你爸要帶dee她們走?”我驚訝道。
“走了也好,省得煩心。”邊堯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
我問他:“你不和你爸打個招呼告別嗎?”
邊堯露出惡心的表情:“我才不要去呢。”
我當即“啪”地一聲拉開窗戶,伸長胳膊揮舞,並大聲叫喚道:“邊瞬叔叔!”
邊堯爸爸被我中氣十足地一吼驚訝地抬起頭,迎麵和自家表情同樣僵硬的兒子對了個正著,我舉起邊堯的胳膊搖了兩下,說:“再見!一路順風!”
邊堯爸爸被逼無奈,隻能板著臉點了點頭,然後迅速鑽進車裏飛快地開走了。
看著月哥走回到屋裏,我推邊堯說:“快快,你爸走了,說好了和月哥坦白的。”
邊堯滿臉不情不願,但還是隨我一起下樓去找到月哥,我們按照計劃把關於sip的前情往事和調查結果交代了一番,全程聽下來月哥也沒有說一句話。他隻是翹著二郎腿,手裏來來回回地玩一個打火機,臉上麵無表情。
“事情,事情就是這樣……”我小聲地做了結束語,抬起眼偷偷看月哥。
“多久了?”月哥開口問,“這個事情到現在,有多久了?”
邊堯:“沒幾天。”
我:“兩周多。”
我倆同時開口,邊堯狠狠瞪了我一眼,而後又在月哥殺氣騰騰的注視下偃旗息鼓。
“兩周的時間……”月哥居高臨下看著瑟瑟發抖的我倆,一種濃烈的《獅子王》既視感湧現在我眼前——月哥是站在山頂上俯視我們的刀疤叔叔,在旁邊遊蕩著看好戲的褚懷星是桀桀怪笑的鬃狗,我是心裏打鼓的年輕辛巴,邊堯是……呃,邊堯是娜娜。
“所以你們接下來準備做什麽?”月哥問。
“我們想以參加遊戲的名義混進去,不,我們想要參加這個遊戲。”邊堯修改措詞道,“我和對方的管理人員接觸過一次,不好糊弄,警惕性很高,想要假借參加的名義套取更多情報的難度是比較大的。為了更好地弄清楚這個殺人遊戲的流程,和其中洗腦的植入點以及關鍵步驟,我認為隻有親自參加一次遊戲才能行。”
“你們倆都參加?”月哥問。
我點點頭:“不同於過去網團以純文字的形式互動,我們了解到這個遊戲是vr形式的沉浸式跑團,所以隻能是一人一角,不能一個人參加其他人在旁邊圍觀。說實話,我有點想象不出來他們要如何以vr的形式去呈現那麽多的隨機性內容,但這也隻有親自參與進去、等到時候遊戲開始了才知道。”
“每次參加這個遊戲的,玩家有幾個?”月哥又問。隻是他每問一句,我心中的疑惑就增加一份——月哥好像並不顯得特別生氣,反而隻是對我們調查推理的方法論很感興趣,幾乎像是他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早已經知道我們的動向似的。
“聽說是5至7人,之前我們在網上接觸過一個玩家,他提到過裏麵的老玩家都彼此提防,還有組隊進入的。”邊堯說,“所以我想獎金應該不是按人頭算的,而是要活下來的玩家平分。這樣一想,他們會選擇製造玩家間彼此蠶食的劇情也比較符合邏輯,類似饑餓遊戲吧。”
月哥點了點頭,輕聲重複道:“5至7個人……那行,你們參加的時候帶我一個吧。”
“啊???”我一驚,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我扭頭去看邊堯,他也一臉茫然,月哥語焉不詳地說:“剛好最近我也有些在意的地方,算是親自去排除一下雜選項吧。”
見我倆依舊一頭霧水,他免為其難地解釋道:“最近你們也看新聞了吧,不少公司和企業的高層和股東相繼自殺,留下了一大堆不像話的遺囑,把股份和格局搞得亂七八糟,整的得什麽貓貓狗狗都跳出來鬧騰。”他低頭對聽到“貓貓”二字而懵逼抬頭的藪貓說:“不是說你,接著睡。”
“聽你們說完之後,我倒是想起來,雖然沒有sip那三個字母的後綴,但這些不懂事的家夥死前留下的遺囑內容裏,也的確都充滿了這種詭異的鬆弛感,好像是終於解脫了似的——要不是我知道這些死老頭本來是什麽德行的話。”
我張著嘴點了點頭,忽然間電話歡快地響了起來,我低頭一看,說:“是師兄。”
月哥想了片刻,明白過來,揚了揚眉毛問:“上次救過你們的那個畢方?”
我點點頭:“對。”
月哥:“接。”
我接起視頻,說:“師兄好。”
翟齊大概是把手機隨意擱在了自家廚房台麵上,低著頭不知在忙什麽,他問:“你好啊小同學。”
“有什麽事兒嗎師兄?”
“沒,就是想起來了關心一下……上次那個,後來怎麽樣了?”翟齊問,“就是那個小孩子自殺的事情。”
他此話一出,我立刻就感受到兩道銳利的視線,邊堯連忙小聲解釋:“不是的月哥,他不是專業人士嘛,我們就問了問,谘詢了一下。”
月哥語焉不詳道:“哦,在谘詢我之前……”
我硬著頭皮也和翟齊跟進了我們的調查進度,殊不知他聽罷琢磨了一會兒之後,第一反應竟然也是:“有意思,那個遊戲什麽的,我也想參加看看,這個從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很有觀測意義。”
“啥?”邊堯愕然轉過頭來,“他也?”
我看了看鏡頭裏的翟齊,又看了看殺氣騰騰的月哥,忽然產生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情緒——我提前為sip默哀。
在月哥的授意下,我遲疑地問道:“呃,當然可以,不過這種類型的遊戲熟悉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準備,那不然……師兄您想來一趟嗎?”
四十五分鍾之後,翟齊的車出現在了褚家院子裏。
他閑庭信步地進了樓,對這個城堡的規模完全不感到意外,他環顧四周,頷首道:“你們搬到這裏來了?挺好,這裏比較安全。”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之後得出了這個評價,隻能傻乎乎地跟著點頭,不料我剛把他領進公共休息室裏,從一旁“嗖”地竄出一團巨大的黑影。我尚未及時反應,翟齊已經伸出手來一把擋住,電光火石之間,我都沒看清中間發生了什麽,隻見結果是他單手拎著張牙舞爪的藪貓。翟齊眯著眼睛端詳了片刻之後,意義不明地笑了笑:“哦,小貓咪啊。”
我連忙把藪貓攔腰抱走——這貨還是家貓體型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在陽台上撲鳥和蝴蝶玩兒,小聲教訓道:“你幹嘛呢?這個可不是普通的鳥,不能隨便撲來抓的。”
藪貓不太高興,眼睛依舊圓溜溜地打滾,爪子張張合合,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把他關在門外麵,可他很快又自己開門進來,蹲在邊堯板凳後麵,露著半個腦袋偷看,尾巴焦躁地在地毯上“啪嗒啪嗒”地拍來甩去。
過了不久,月哥也忙完過來了,他和翟齊站在客廳兩頭,兩人視線在空中交錯,簡答打了聲招呼,但與此同時似乎又完成了一些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並不能理解的溝通。我腦中想象出火影忍者裏麵的九尾狐和八娛大蛇見麵的場景——兩隻大妖怪各具一個山頭,冷漠地注視著彼此。
而我隻想吃一碗一樂拉麵。
邊堯負責給翟齊和月哥科普了跑團的流程,月哥聽罷後說:“你們倆的行蹤已經暴露了,所以到時候一起去同那個莊臣見麵,我和……他仍在暗處,最好分開聯係對方。”
“月哥,你打算怎麽自我介紹?”我好奇地問——是個正常人看見月哥都會默認他是黑道大哥或霸道總裁,他要怎麽不引起懷疑地加入一個全是中學生的跑團遊戲?
他似乎也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環顧房間一周後,他說:“懷星,去找幾件你小時候的衣服來,尺寸大一點的。”
“別!千萬別!”我連忙高聲阻止——我見識過褚懷星小時候的穿衣品味,看把我們藪貓打扮成什麽樣了,我誠懇地勸說:“穿校服吧月哥,褚懷星他們學校挺出名的,私人學校嘛,很容易營造一種人傻錢多的氣質,特別好。”
月哥想了一下,同意了。
“那我呢?”翟齊摸著下巴思索著:“我來冒充一個什麽人,我就做大學老師好了。”
“本色出演,這樣不容易有破綻……”我話還沒說完,翟齊又說:“然後我大學時代的女朋友把我綠了,跟一個50歲、200斤的土豪跑了,就因為我大學工資低沒什麽錢。所以我一氣之下,決定鋌而走險,參加遊戲發橫財。”
邊堯:“……”
我:“我知道了。”
翟齊納悶地看著我,不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我說:“我會把我衣服借給你的師兄,你穿自己的行頭,是沒人會相信你剛才那一套說辭的。”
翟齊反應了一下,笑了笑,又無聲地看了我一會兒,問:“怎麽了?你不是要拿衣服給我嗎?”
我:“現在嗎???”
他點頭道:“對啊,擇日不如撞日,那個小蛇,怎麽報名參加,你來幫我發個申請。”
邊堯無情地拒絕了他:“回你自己家發去,萬一對方監視ip地址怎麽辦,我們四個人全部從一個地方提交申請,誰看不出來有鬼。”
“好吧好吧。”翟齊搖了搖頭。
我又說:“在確認參加這個遊戲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注意。”
月哥:“是什麽?”
遊戲開團三天前。
“所以,你們如何選擇,是紅藥丸,還是藍藥丸?”莊臣問。
我和邊堯對視一眼,將手同時伸向了那枚裝著紅色藥丸的小盒子。
邊堯拿起那個白色塑料盒打開來,將兩顆藥丸都倒在手掌上,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撚起一粒放入我手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攥住拳頭想了片刻,而後往嘴裏一拍,抓過桌上的杯子便仰頭一頭吞了下去。邊堯似乎有些驚訝地扭頭看了我一眼,又舉起手指尖的小小藥丸端詳了一下,最後放在舌頭上卷了進去。
莊臣很滿意,他搖了搖手指,說:“手機拿出來。”
我倆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機,他拿過去後掃了一個碼,又輸入了一串密鑰,說:“等這個app下載好,你們點進去後台注冊,這是sip的‘官網’。驗證通過之後,規則書的電子版,本次開團的故事背景和角色卡製作指南都可以從裏麵下載,有什麽問題也可以通過後台聯係管理。”
我看著那個app的圖標,心裏想著怪不得呢,我們一直沒能找到sip的官方論壇或網站,原來是需要通過特定的路徑加載這個app,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繞過審核在應用商場上架的。我又想——那麽所謂的“麵試”,其實也是為了管理員能夠一對一地為玩家安裝這個app,可真夠小心的。
莊臣已經重新抬起頭來——他從書包裏拿出厚厚兩本裝訂精美的冊子,說:“規則書,走個形式,app上的內容是最新的,不過基礎規則沒有變化。”
我終於接過這本曾經在照片上看過的規則書,收進了自己包裏。
“那麽,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你們見不到我,如果能再見到我,就提前恭喜你們了。”莊臣說,“在那之前,祝你們好運。”
吧台後麵穿著走出一個腰間係著圍裙的工作人員,他走到門邊將鎖解開,百葉窗全部拉起的一刹那,陽光再次透進來,無比刺眼。我和邊堯二話不說離開了這個地方,直到回了褚家宅院,邊堯才從張開嘴,從收在上顎的毒牙間取下藏著的兩顆紅色藥丸。
他輕蔑地笑了笑,隻是這個樣子看著有些奇特——人類的臉配著尖尖的毒蛇牙,顯得他五官一下子豔麗起來,像一隻英俊的吸血鬼。邊堯把兩顆藥丟進塑料袋子裏,做了個標記,等著拿去化驗。
我倆走進屋子裏,發現月哥和翟齊也剛回來,估計是分別去見了不同的sip管理。月哥還穿著褚懷星的校服襯衣,熨帖的灰色製服褲線貼著大長腿,而翟齊穿著我的“怪物餅幹”套頭衫,兩人都顯得有點荒謬。他倆搖了搖手裏的塑料袋,裏麵各裝著一枚藥丸。
我好奇道:“你們是怎麽瞞過去的?”
“稍微開了一個小小的幻境,把整個飯店大樓罩進去個十秒鍾,就好了。”翟齊輕鬆地說。
我:“……當我沒問。”
四個人裏麵月哥最忙,一直在處理郵件和各種電話,於是我和邊堯主動擔當了學習規則書的重任。翟齊聽著我們的學習匯報,偶爾提個十分關鍵性的問題,不一會兒就啃完了整本。
“那麽我們現在開始建角色卡吧。”我闔上書,打開app,“一般來說,跑團會推薦玩家第一次參加時盡量選擇貼近自己的人設,由於我們是戲中戲,在演一個扮演角色的玩家,所以我覺得不要給自己設置太大的表演障礙比較好。”說到這,我看了一眼邊堯,說:“邊堯沒關係,他本來就是戲精,多幾層戲他也不介意。”
邊堯對我的評價不置可否,搖頭晃腦的。
“人物的基礎屬性有三次搖骰子的機會,職業由玩家自行選擇,選好了之後會對應不同的基礎技能點數。”我說,“然後還有240個技能點可供隨意分配,我看看……”
“故事背景是現代,介紹裏推薦玩家間至少有一個學生職業的以負責和同學溝通,我猜很多線索是通過走訪問詢學生來的。介紹還推薦學習電子學或者計算機學,那我可以做個學生,背景是黑客的那種。”我說。
“好啊,那我就做學校的老師吧,繼續本色出演。”翟齊無所謂地說。
“挺好,這樣你可以把知識和圖書館學搞的高一點。”我說,“既然背景是現代,查資料和獲取情報的方法估計很大程度上會借助於當今的互聯網科技,所以我們的隨身物品最好帶個智能手機,然後我作為黑客隨身背個電腦。”
“那麽我……”邊堯思考了一會兒,說:“我也本色出演。”
我“哦?”了一聲,:“你也扮演學生是嗎?”
邊堯點點頭,在app角色卡的職業技能欄劈裏啪啦一頓加點,一邊說:“我是一個人見人愛的話劇社演員,社交小能手,花一樣的美男子。”
他此話一出,全家都沉默了,我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這孩子沒發燒啊。”
“什麽名字比較美男子?”邊堯執著地問。
我無語道:“傑克蘇。”
他點點頭,表示很滿意:“我決定叫傑克。”
聽罷翟齊也來了興趣:“那我不要做老師了,我要做……”他展現了一番自己搖骰子的結果:“我身高兩米二,體重一百公斤,傷害加深1d6,我要做一個退伍特種兵,在學校……在學校……”
他思索了片刻,很愉快地說:“我是學校的保安。”
我:“……你們不要鬧了。”
月哥放下手中的工作,伸手動了動手指:“給我看看。”
邊堯喜滋滋地給他展示“花美男傑克”的職業技能:“你看,我話術和快速交談點高一點,我再點個魅惑和催眠……順便再來個喬裝和妙手。”
我:“???”
月哥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說:“怎麽感覺這個團隊的智商有點低啊……”
“是啊月哥!”我哭嚎道,“而且咱們信譽值這麽低的話,出門連個車都打不起。”
“好好好,”月哥說,“我知道了,我來做一個智力擔當,什麽外語、物理、數學,我通通都會。我是一個圖書館的管理員。”
我:“……難道不應該是教授嗎?而且哥,您這個外貌會不會太謙虛了。
見月哥不為所動,我嚴肅道:“而且按照我的經驗,在這種團裏,聆聽、智力和靈感太高的話,有時候san值會掉得特別快。”
月哥連第二次骰子都沒有搖,直接點了提交:“沒事,我先天下之憂而憂,先知的痛苦就讓我來承擔吧。”
我低頭看著自己過於老實且保守的職業選擇和加點,忽然意識到雖然多了很多隊友,但認真玩遊戲的似乎隻有我一個人。我看著這一屋子被花美男傑克感染的戲精,為我們的跑團之旅產生了深深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