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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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殺出北國重圍,代價是手臂上被砍了一刀,幾乎深入白骨,我想今日是個很好的教訓,提醒我雷澤是個怎樣的的人。唯一意外的是丹達速,要不是他拚命幫我阻擋雷澤,隻怕我已無法回北天關。
    這個雷澤,如此強韌而狡詐。如何對付他,我要好好想想。或者,圍魏救趙是個好辦法。記得當日我和滄海郡禦錦有個舊約,今日倒可用上一用。
    雷澤傷了禦風華,想必禦錦心中對這位禦家三公子多少留著幾分舊情,若以他為使者去見禦錦,應該可以起到更好效果,到時我們南北夾擊,想必可以讓雷澤手忙腳亂。
    這日正在沙盤演兵策劃,葉飛白闖了進來,叫道:“丁兄弟,朝廷派人傳旨來了。”
    我心頭一震,要知道北天關和京城相距千餘裏,往來頗費時日,怎麽這聖旨來得如此快?當下匆匆而出,前去接旨。
    一入白虎節堂,見到傳旨的欽差,我不覺愣住。
    來人錦袍玉帶,俊逸非凡,但神情蒼白冷淡,竟然是林清遠。
    他身邊那人高大雄武,正是武當大弟子牧清野,我一震之下,脫口道:“清遠真人,你莫非還俗了?”
    林清遠淡然道:“不錯,我還俗了,已承襲林家世襲武英王爵位,丁將軍,請接旨吧。”
    他的聲音生硬而幹澀,似乎在經曆了很多憂痛之後,雖恢複平靜,卻難免滄桑。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頭一沉,輕輕說:“你已知道林元帥的事,是嗎?”
    林清遠身為江南林家唯一嫡係後代,身世顯赫異常,遠非林歸雲這樣的林家養子可比。但他心不在富貴,追求的是天人之道。如此超逸不群的林清遠,終於放棄天道回歸世俗,若非重大變故,決不可能如此。
    林清遠一臉的平靜,避而不答,緩緩道:“丁將軍,接旨。”我卻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幾分怨毒之色。
    林清遠宣了聖旨,原來皇帝這次下召,是要求我接任林歸雲元帥之職,駐守北天關。這倒並非意外之事,如今危難之際,皇帝這個選擇也是自然。
    林清遠宣旨已畢,嘴角劃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緩緩道:“丁將軍,你我之間尚有一事待了,你殺了我哥哥,是嗎?”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空氣陡然沉凝異常!
    我看著他,微微歎息一聲:“林清遠,你要殺我,為令兄報仇,是嗎?”
    林清遠振劍而起,緩緩道:“出來吧,我們這一戰已在所難免,牧清野見狀。”眉頭一皺,也跟了出去。
    葉飛白眼看不好,急忙趕出,叫道:“林掌門,不,林王爺,你隻知道丁將軍殺了你哥哥,你可知道你哥哥叛國……”
    我聞言厲聲喝道:“葉大哥,不要說!”心想無論如何,林歸雲已死,我們不該提他的舊事。
    林清遠麵色不變,冷冷道:“你想說什麽?叛國投敵,是吧?我已知道一切,無論如何,他隻是我的哥哥。”
    我微微歎口氣,提劍走到林清遠身邊,悠然道:“你要為你哥哥報仇,隻管殺了我,我不會與你動手,武當相救之情,我一直記在心頭。”
    林清遠微微咬牙,深深看了我一會,一字一字道:“你以為我當真不會殺你嗎?”
    葉飛白大喝道:“林王爺,你不能因為一已恩怨,斷送北天關,北天關沒了丁將軍,就什麽都沒了。”
    林清遠冷冷一笑:“你不用著急,我殺了丁珂平,自然會親自鎮守北天關。”
    葉飛白急得滿臉漲紅,一咬牙,忽然大步衝了過來,叫道:“林王爺,你若要殺丁將軍,就先殺了我等!“此言一出,北天關眾將紛紛圍了上來。
    林清遠麵色發青,看著眾將,神情森嚴異常。
    我看出他眼中真有些殺氣,厲聲喝道:“葉大哥,你們全都退下!這是我和林家的恩怨,我必須自己了結。林王爺他說得不錯,就算我死了,有他鎮守北天關,雷澤並不能破城。”
    轉眼看著林清遠,微微一笑:“林王爺,今天我並不會反抗。但有些話,我必須交待,以免誤了軍中大事。”
    林清遠看了我一會,點點頭:“好,你說。”
    當下,我帶著林清遠和牧清野進入密室,向他們細細交待我南北夾擊的計劃。林清遠一言不發,隻是靜靜聽著。牧清野卻偶爾看我一眼,目光閃爍,似乎若有所思。我隱約感覺到,這個本該最仇恨我的人,似乎少了一些敵意。
    等我說完,林清遠拔出佩劍,直指著我,沉聲道:“孟天戈,你若看得起我,就和我動手一戰,我從不殺毫無反抗之人。”
    我看著他一眼:“也罷,你定要動手,我就奉陪吧。”當下也拔劍而起,心頭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是我對他不起,不能和他當真動手,待會尋一時機,被他一劍結果,也就罷了。
    生死關頭,不知如何,我卻平靜異常。
    林清遠劍出如驚虹,我微笑著迎上一劍,劍光化為萬點星光飛灑而下,聲勢煊赫。林清遠看著這一劍之威,大喝一聲:“果然好劍法!”忽然變招,劍氣如飛龍,奔騰咆哮而出。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剛才我的劍招雖氣勢宏大,其實全是虛招,如今能死在林清遠這神妙無雙的天外一劍之下,這也算不枉此生。看著林清遠的劍轉眼就到麵前,心頭平淡無波。
    長劍在手,清風於胸。
    死亡並不意味著什麽,我想,經曆過這一切,已經足夠。不管林清遠和雷澤怎樣火拚,一切總算已經與我無關。
    就在這時,一人飛撲而上,狠狠一劍擊出,格歪了林清遠的劍,林清遠劍光一閃,深深沒入石室之中,尚自龍吟不絕。堅硬的青石壁也被淩厲的劍氣擊出一道深深的裂紋。
    我微微一驚,抬眼一看,出手之人,竟然是牧清野!
    奇了,這個本該最恨我的人,何以出手救我?
    我茫然看著他,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林清遠狠狠瞪著牧清野,叫道:“師兄,你為什麽——”他激動之下,聲音微微發顫。
    牧清野臉色沉靜而憂鬱,就如漫天風雪的清寒,沉聲道:“師弟,我隻是不要你日後後悔。”
    林清遠麵色扭曲:“不,我不會後悔,這個人殺了我哥哥,他殺了我哥哥啊。”
    牧清野深思一會,悠悠道:“清遠,我是否也該算你哥哥?”
    林清遠毫不猶豫點點頭:“不錯,你自然是我兄長。”
    牧清野深深歎息:“那麽,你就當為了我吧,這個人,本是蘭韻心心牽掛之人,留著她在世上,我總能念著蘭韻幾分。沒了她,我就再也找不到蘭韻的一點痕跡了。”
    他的聲音輕微而痛苦,我聽得心頭一陣振蕩,不知是酸是苦。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姐姐溫柔而憂鬱的笑臉。
    蘭,想不到今日是你救了我的命。
    姐姐呀,這個心心念念記著你的男子,卻畢竟沒能挽回你的青春生命。你的情意,就這麽溫存地為我庇護。卻叫我情何以堪?
    林清遠聞言,微微發顫,狠狠瞪了牧清野一會,咬牙低吼道:“師兄,你為何這麽說,這是你的本意嗎?”
    牧清野毫不猶豫,點點頭:“不錯,清遠,我從不求你,隻今日求你此事。”
    林清遠笑容扭曲,看上去倒象在哭泣:“師兄!師兄!你為何如此啊!”他定定神,忽然冷笑起來:“你一直是為了我,是怕我會傷心是吧?你一直是為了我呀!”
    我聽了這二人對話,一時之間,恍惚靈魂已不在人世,不知所以了。
    牧清野歎息著,輕輕拍了拍他,柔聲道:“林師弟,你要學會放下。
    林清遠呆定一下,失聲大笑起來,笑道:“不錯!放下,放下!可叫我如何放下?”這最後一句,已是聲色俱厲。
    我看著他痛苦而扭曲的臉,心頭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武當山上那個絕望的夜晚。當日我也是如此悲絕如狂,我如何不明白林清遠的心?隻可惜我什麽也不能做。
    林清遠不愧是林清遠,不過一會,他的神情已完全平靜下來,淡淡看著,說:“丁珂平,既然有牧師兄這句話,往日之事就此一筆勾銷。從此之後,我和你永不相見。”說罷,狠狠割下一角衣袍,丟掉地上,割袍斷義。
    我一言不發看著他,牧清野卻走了上來,低聲道:“林師弟,這裏有丁將軍,想必北天關會很好,還是回去吧。”
    林清遠冷笑一聲,微微點頭:“不錯,我也該回去了。牧師兄,我們走。”
    牧清野卻搖了搖頭:“清遠,我想留在北天關。”此言一出,我和林清遠都愣住了。
    林清遠失聲道:“牧師兄,你是什麽意思?”
    牧清野徐徐道:“清遠,你雖才氣超逸,性情卻不適合做個武將。北天關在丁將軍之手,當可對抗北國,隻是我進了北天關外,發現此間畢竟少了些將領,我留在這裏,或可幫一幫她。”
    我心頭一震,幾乎說不出話來,想不到牧清野為人,畢竟如此仁俠。
    林清遠麵色微變,看了牧清野一會,終於淡淡道:“也罷,人各有誌,我性情冷淡。原本不在乎人死活,我若鎮守北天關,也不太合適。你願留在北天關,我也不便相強。”說罷,一拂袖,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