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疏年·承恩祭緣(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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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人們睜著要與千宗鬥棋,相傳千宗擅黑白圍棋,但他們有的下五子棋,有的是象棋,有的是井字棋,還有跳棋、石子打棋,有的棋名連瑅皓都沒聽說過,比如有一種雙方六個子,靠近自己的一方放四個,四子前一排最左最右分別放一個,數列橫列二打一則撿走“一”,最後一顆子可吃臨近對方的子,趕盡殺絕方才獲勝。在瑅皓眼中,這未必太不留餘地,非得將人逼到極點,若不逼到極點我方也不會損失那麽多棋子,且獲勝方式過於絕對,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誰敢跟老子搶!”天奇道一個翻身從閣樓側身掉在了地上,身上的黃金散落一地,他也不屑於去撿,起身也不拍拍灰塵,這邋遢的樣子看得瑅皓好想衝上前去替他好好捯飭一番。
天奇道將一麻袋蹴鞠大的金子仍在鬥棋的桌上,身後排隊的人和正在下棋的人趕緊運功捂住自己的天靈蓋。
“這位公子,請去排隊,要講先來後到的~”千宗好聲好氣地對天奇道說道,但瑅皓注意到那位青衣已經準備好打架,一旦打起來琴師會立馬收起古箏加入戰鬥,而那位壯漢沉浸在自己的“宏圖霸業”無可自拔,絲毫沒有注意到場上氛圍的不對勁。
“哦,好吧。”天奇道嘟噥了一句什麽,不像罵人,像是抱怨自己睡著了來晚一步,瑅皓沒想到師尊年輕時竟然是這麽“可愛”的性格,不愧是他的師尊,老頑童有些性格一直都沒有變過。
由於實在太多人在天奇道前麵排著,瑅皓實在等得無聊,於是找同樣的“窮鬼”閑話,四隻鬼圍著一張桌子,一壺茶,從他們口中瑅皓得知台上四位是“四藝才子”。
顧名思義,“四藝”是指“琴棋書畫”,青衣單名一個“緘”字,江湖中都稱“緘大哥”,壯漢叫“敬轅”,是慕容家族外族人,字寫的好看,但不至於讓人去追著買,常是搭著緘大哥的畫一起賣,內容大多也是別人指定的,婚書、休書、家信等等這類,千宗排行老三,是一隻白貓妖,由於白貓身份顯貴,所以千宗隱瞞了身份,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白貓妖。
“那你們是怎麽知道的?”瑅皓問道。
“我們是鬼當然知道啊,你的練功練傻了吧,這種事隨便去妖族的鬼那裏一打聽就知道了。”瑅皓突然反應過來,因為是鬼,所以活得時間很長,隻要一打聽就知道千宗的過去,如果關係好、人脈廣,甚至可以問到千宗祖上幾輩。
排行第四的是彈琴的“公子”,這三個鬼年紀小,隻知道那是位女子,女扮男裝,叫“小錦”,至於來曆,他們也不知道,但看著不像鬼,或許不是因為年紀大到打聽不到過去,可能是被保護得很好大門派的人。
“大門派?我剛來外界,還不太清楚外界,可以跟我說說嗎?”
“誒,反正閑的胃痛,我看你為鬼老實,就跟你說說吧,省得日後被騙了。”
“……”三隻鬼大概說了半個時辰,聽完的瑅皓沉默了。
鬼甲:“你聽見剛才那個乞丐說的了吧,他們這裏每隔一段時間要舉行門派之間的比武,去參加的都是大門派的人,就像皇族、玉城、北海府啊這些,就算弟子再爛都可以榜上有名,但是那些小門派,像還不錯的倥傯門,規模小,付不起餐飲費、法器維修費,弟子又少,組不成三四十人的團隊,比武的門檻都不然你進,更別說那些散修了。”
鬼乙:“主辦方窮有什麽辦法,吃穿住行不要銀子嗎,法宗又不給資助,肯定是自費啊,何況修行要先保證不被餓死嘛,我就覺得很公平,人家又沒有要求給入門費,以前那個什麽時代,你參加比武還要首先給主辦方一大筆財物呢,比起以前,現在已經好太多了。”
鬼丙:“時代是好了,但是心還沒好,那些人本來就是偽君子,一個二個爭些名利,有了名利走到那裏都能蹭吃蹭喝,殺了人,人家還討不到公道,以前那個榜三的西囷梓不就殺了十幾個人族,慕容家族還不是拿人家沒辦法,最後讓溯家出錢賠了人族。”
鬼乙:“什麽啊,那件事慕容家給了說法,那群人是妖族的人,不是什麽人族,溯家雖然有錢,但也是出了名的摳門,怎麽可能賠款。”
鬼甲:“反正就是自娛自樂,裏麵的人享受,外麵的人憎惡,等裏麵的人厭煩,外麵的人羨慕,總有一天門會打開的,這是發展的必然,除非時代在倒退。”
瑅皓很同意鬼甲的觀點,作為來自未來的人,他看見了或許他們不曾看見的未來正如鬼甲所說。
鬼甲:“天奇道我聽說過,好像是一位人族修者的弟子,估計名聲不大,叫‘傅子’還是‘子傅’什麽的,天奇道是最小的那個,也算是有名聲的那個吧,他的那些什麽師兄我都沒聽說過。”
瑅皓仔細想了想,好像從未聽師門內有誰談起過師祖,這位“傅子”還是“子傅”瑅皓也從未聽聞,隻記得視延掌門曾說叱閱門中的冷池是由“傅”開創,想必是同一人了。
倒是之前提到的那位“森翁道人”讓瑅皓熟悉,瑅皓記得矢倚皇、隱主、天後是同師門,但那位師尊並不是“萬佚森翁”而是“葉鉉”,那位“目庭梅”是天後的母親,妖族人。
鬼丙:“葉鉉?我沒聽說過還有這號人物,但白默荏、矢倚齊鴻和萬佚婉姐弟倆肯定是森翁的弟子啊。”
鬼乙:“對啊,萬佚婉姐弟是森翁的一雙兒女,都是有根骨的那一類,隻是姐姐漂亮,弟弟長相就一般了,論修為倒是沒什麽上下之分。”
“我聽說天涯的酒醇香,現在天族和妖族還在打仗嗎?可以走妖族直接去天涯嗎?”酒香是借口。
鬼甲:“打啊,日日幹架,你不是從冥界來的嗎?路上沒看見押送的鬼魂嗎。”
“啊,我住的地方比較偏遠,所以沒怎麽碰到大人們。”瑅皓說道。
鬼乙:“那也的確,你這種隻知道修行的小鬼雖然傻不拉幾,但沒什麽心思也是好的,可千萬別被汙染了喔。”
鬼丙:“你這鬼說話怎麽這麽難聽,什麽叫‘隻知道修行的小鬼’,人家追求修道,你追求生活,道不同而已,哪來的優越感?”
鬼乙:“喲喲喲,戳中了某些人的痛點了唄,沒見識就承認沒見識,何必氣急敗壞呢。”
鬼丙:“哦靠,想打架是吧,看我不把你臉抓花!”
鬼乙一溜煙跑了,鬼丙冷笑一聲:“嗬,膽小鬼。”
等瑅皓回過神來,鬼甲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桌上隻剩下鬼丙。
鬼丙:“別聽那鬼瞎說,追求修道沒什麽不好的,心裏通透了才能活得了無牽掛,對鬼來說,牽掛越多消隕越快。”
“多謝前輩……”
“誒,謝什麽,我也不過才做了二十年鬼,馬上就要回去投胎了,算起來你是我的前輩才對。”
不瞞你說,我當鬼才幾個時辰,你都二十年了,還是前輩,瑅皓心想。
終於排到了天奇道,瑅皓告辭去圍觀。瑅皓一直知道天奇道好棋,曾一度到了癡迷的程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天奇道那一帶金子可以和千宗下很久,後麵的人基本都上前來圍觀,雖然都護著自己的天靈蓋,但入迷的天奇道並不可怕,說話也不衝,偶爾失利的時候抱怨一兩句眾人圍地太近,擋住他視線了。千宗是個好脾氣,也享受博弈,雖然大多數時候是靠博弈掙錢,但偶然能遇見一兩個讓他全身心投入的人也很令他愉快。
瑅皓注意到他們下棋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而不是在對方身上,倘若突然有個人替某一方走了一步,對方也絕不可能讓人將棋子撿回去或者生氣,他們下棋似乎不是對對手的尊重,而是對棋盤,對棋子的尊重。兩人有輸有贏,天奇道多勝出兩局,在最後一局結束的刹那間,天黑盡了。
“錢給你們了,書畫我都不要,算我買的,你們誰想要自己去挑。”天奇道打了個哈欠,騰空而去。
“豁~今天運氣好,碰到豪氣的乞丐咯。”人群中冒出一句。
從他的語氣和眾人的反應,瑅皓忽然明白,在他師尊的那個年代,“乞丐”並不代表貧窮隻代表一種處世態度,小氣而豁達。瑅皓走到青衣麵前,青衣認出了他,並打算將今日的得意之作留給他,但瑅皓看上了一幅山水畫。
“你這個不適合裝裱起來,硬質紙麵,適合做成折扇呢。”青衣說道。
“我也覺得適合做成折扇,找兩塊尚好的玉石做骨架。”盡管瑅皓不知道會不會改變什麽,但他想著至少能為自己安心。
“應該會挺好看,那就送你這幅了,我讓敬轅給你題字。”
“重要的話應該留給重要的人。”
“嗯?可是不題字不會很奇怪嗎?沒見過誰的折扇不題字的。”
“我見過,聽說是她哥哥送她的寶物,很珍貴。”
“這樣啊……”青衣若有所思。
等青衣拉回思緒,瑅皓已經走到西門口,青衣大聲問道:“小公子如何稱呼?”
“歐陽。”瑅皓背對著青衣揮了揮手。
“歐陽家族的人麽。”青衣喃喃自語。
不知這裏的時間是如何變化,不論如何,瑅皓想快點離開,既然是天奇道想讓他看見這段過去,就說明這段往事中藏著一些不能說的秘密,而他們那個時代不能說的秘密是仙外仙,此時天奇道還沒有打出名聲,瑅皓想著或許跟著隱主會有線索。
下午是隱主和玄影的決戰,在路上瑅皓打聽到關於兩人的信息,白默荏是森翁道人的大弟子,而這一任玄影做了法宗二長老的關門弟子,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一直是極其要好的朋友,隻是近五千年的比武,總是隱主勝,玄影落得個千年第二的稱號,雖這打趣之詞有些諷刺,但開個玩笑嘛,玄影也不當真。
“玄影不是那個門派的人嗎?”瑅皓問道。
“誒,小公子(瑅皓已化為人形)這思想就不開闊了,憶夢閣在各族曆史上都眾說紛紜,是正是邪沒有人能下定論,你這話就有些偏執了,玄影雖然是憶夢閣的人,但英雄不問出處,是好漢就該被接納。”賣沙蟲麵的大哥說道。
下午,瑅皓化身偷偷潛入比武場,玄影與白默荏的比武是一場視覺盛宴,氣場宏大而不失細致,不得不說,能在三四萬歲的練就這樣一身本領,放在現世也可被稱為天才,隻是那個時候的瑅皓已無人能敵,倘若遇上……
對啊!瑅皓覺得既然來到了過去,為什麽不和他們來一場比試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瑅皓心中的首選是天奇道,但是他害怕打擊這位師尊“稱霸世界”的信心,所以將他往後排,史載,玄影是當時的最強法師,但現在還不是他最頂尖的時候,要挑戰肯定挑最強的。於是出了比武會場,瑅皓想著一邊跟著白默荏,一邊打聽武師目驍思。
瑅皓一直很遺憾沒能見到真正的目驍思,驍思營主雖然也不弱,但的確不在瑅皓挑戰的考慮範圍內,倘若能與最強的武師比上一場,那是莫大的榮幸。
“目驍思?”老板上下打量瑅皓一番,對武師來說,瑅皓這身板有些薄,老板一臉不敢相信地說道:“目驍思可是出了名的酒鬼,找他還不容易,你去鬆堂買兩壺尚好的酒,找個沒人的地方等,他絕對會自己找上門,不過你這小公子若是真找他尋仇,我勸你還是省省,你打不過他。”
“不不,不是尋仇,隻是想結交一位朋友。”瑅皓複問“鬆堂”,老板說鬆堂是開在各界的酒館,都是尚好的酒,人界發家,後來才傳遍各界,是各界享有盛名的打酒地。
於是瑅皓去鬆堂買了兩壺酒,用的是天奇道掉在地上的金子,那酒的味道聞起來極像半浮,但遺憾的是,瑅皓並沒有等到目驍思,因為此時的目驍思在和白默荏喝慶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