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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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不歸人!
    45
    麵對我的質問,他有些無話可說,但他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的無話可說並不是於我有虧,而是不屑,而是對我無理取鬧的無聲抗爭。
    我一直都清楚,他的任何針對反抗於我都是不痛不癢,唯有他的沉默才是對付我的最好武器。
    我又一次成功地被他擊敗了。
    “罷了,你不會明白的。”反正我本就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他的出現一開始就是個意外,倘若他決定不去反而正合我意,我有多惱怒不過都是因為他的戲耍之舉。
    是的,他今日所有的所作所為,在我看來不過就是戲弄我而已,我不該生氣嗎?我該的。
    但我還是很好聲好氣地問候了他一句“回去的路你還記得的吧?”
    客氣而已,我並不在意他回不回得去,好在他也懶得和我客套,我重新站回到地窟暗道的門口,指腹不斷地摩挲著腰間的令牌,這讓我安心不少。
    暗道臨著一麵陡峭的山崖,崖麵上光禿禿不見草木,裸露出來的都是堅硬的岩石,我在夜色下緩慢摸索才找到了一個和令牌形狀相差無幾的凹槽,想來和我在父親書房裏偷看到的情報相差無幾,這令牌不僅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進出地窟的鑰匙。
    但隨之讓我更為頭疼的事情發生了,那凹槽的位置我抬手即可觸到,但作為鑰匙的令牌卻被我牢牢係在腰間,離著那個凹槽的距離有如咫尺天涯。
    若想開這個暗道門,必然得將令牌取下才行,我看著剛被我打上死結不久的令牌,難得的也陷入了沉默。
    真是一件順心事也沒有。
    我顯然是沒有解開這個死結的耐心,而是采用了簡單粗暴但直接的方式,握住令牌便用力一拽。
    這令牌不愧是讓我事事不順的罪魁禍首之一,也不知那係繩是什麽東西所製,我用了八成力氣居然沒能將其拽斷。
    我以為我會因此而繼續憤怒,然而並沒有,我隻是怔忪片刻,就繼續重複著拽令牌的動作。
    令牌還尚且完好,我拽令牌的手卻一下被人握住了,我被驚的一顫,立馬向來人看去。
    我沒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陰魂不散。
    薛流風握著我手腕的力氣絲毫未減,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仿佛是我的錯覺。
    “你在幹什麽?”
    我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關你什麽事?”
    “方才我說的話是有些重,但你也不要想不開,更不要做什麽傻事。”他抿了抿唇,語氣明顯軟化。
    我微微一窒,試圖回想在過去我們認識的那十幾年間我是不是曾對他的腦袋造成過什麽致命打擊。我有時候是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比他不明白我更甚。
    “我解個令牌罷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似是才看到我腰間令牌上的死結,神色有些許尷尬。
    我輕輕地擺了下手腕,緩了緩後反問起他“倒是你,回來作甚?反悔了?”
    他不答話,我習以為常。
    “還是說,你忘記回去的路了?”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跟我回去。”他又答非所問,還莫名其妙。
    “你說什麽?”
    “我說,你跟我回去。”
    他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都聽樂了。
    “我憑什麽聽你的?剛剛是誰說不幹涉我,讓我也別幹涉他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吧?”
    他沒反駁我。
    “你說想來,我讓你來了,你說想走,我也讓你走了,你說想讓我走,我就得走嗎?你這君子一言,追都不追,直接進狗肚子了?”
    “我說過今日是不會隨你進去,那便不會反悔,但我也勸過你不要去了,你並沒有聽我的。現在我想讓你回去,是我的私心,一個人還是太危險了,我不放心你。”
    “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幹?”我沒忍住問出了口。
    我不應當說這句話的,太幼稚,太任性,人總是想通過否定的問題來獲得肯定的回答,其目的都是為了獲得那個令自己安心的結果,我不免想到我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姨娘,她們就經常用嗔怒的語氣埋怨父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肯定就是不喜歡我了”,而父親總是如願的回以她們肯定,“怎麽會呢?我當然是喜愛你的。”她們就是這樣,通過否定自己的方式來得到在意的人對自己的肯定。
    在意的人。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問話比我那些姨娘無聊的抱怨還要沒有意義。
    我需要得到他的什麽答案呢?難道我會需要他回我一句,“你的死活與我有關”嗎?
    我不需要。
    我又想起,母親也問過父親類似的話,她的神色在我的記憶中已然模糊不清,連話語都縹緲起來,她當時不過是輕飄飄地問父親“你不愛我?”她的尾音微微上翹,應當是帶著疑惑的,但屏風後的我,聽到的卻是肯定的意味,母親就並不需要父親那個毫無意義的答案,她的否定也是肯定的,她肯定父親就是不愛她,她不需要父親去推翻她的結論。
    我也不需要,我不過就是想告訴薛流風,我是死是活,從來都和他無關。
    我終於給自己的衝動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解釋,卻在突然間被粉碎得一幹二淨。
    “有關。”他一字一頓,再認真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