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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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不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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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我並沒有急著去睡覺,而是燃了書房的燈,靜靜地坐在書案前,將布袋裏的信件整齊的放在案上。
私自偷看別人的信件誠然不是一件特別光彩的事情,但我也從來覺得我是什麽正人君子,向來是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
我幾年未曾去過青雲莊,也許久沒見過凝姨,但當人徹底離去後,我卻開始試圖從可憐的記憶中去緬懷,好像這樣就可以減輕一些負罪感。
我自嘲地想,起碼我卑鄙起來還是光明正大的。
燭光之下看得清楚,奇怪的是信件的收發處都被人塗掉了,什麽都看不清,凝姨這一輩子幾乎都呆在薛家,還會和誰有信件往來呢?我漫無目的地想著,隨意抽出了一封。
信紙微微泛黃,卻被疊的整整齊齊,我輕輕地展開,入眼便是滿頁工整的字跡,是凝姨的。
她寫的信為何還在她的房間裏,是沒送出去嗎?
“九九吾兒近日聽聞薛莊主與秋莊主常有來往,似乎有圍剿魔教之決心,你在南疆已多年,如今世事變動,娘卻不知你如今境況如何,雖然應允不再幹涉你,但你的安危娘仍時時記掛心中,還望珍重……”
凝姨的……兒子?我的腦子一片混亂,記憶中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個這樣的人,但又從這一刻起,一個模糊的身影時不時的開始在腦海裏浮現,卻怎麽都看不分明。
凝姨和薛以誠的兒子……九九,薛九?
不對,不對。
凝姨……荀凝,荀九?
我驀然一窒,終於知道一直以來我所感受到的那種微妙是從何而來,但這是真的嗎?世間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急切之下,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完手上的這封信,我就開始一封一封的,拆開了所有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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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信件幾乎都是凝姨寫給她兒子的,我按照落款的時間將信件排列好,才發現這個時間跨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最早的一封,居然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了,那時的我不過才六七歲,而最近的一封,算算時間,恰好是我們前往南疆的前夕。
所有的信件上都布滿了凝姨的字跡,我以為凝姨根本沒有將信寄出,卻又在每封信的末尾看到另一種筆跡書寫的回複,就好像凝姨將信寄出之後,收信的人直接將回信寫在來信之後,再將信原封不動地寄回,真是奇怪。
但也不是所有的信都是這樣,除了最近的那封信似乎還沒來得及寄出所以沒有回複之外,還有一封破天荒的有單獨的回信卻不見凝姨來信的信封。
為什麽獨獨留下那封信不寄回來?單獨的回信裏也不過是兩三句問候之語,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和平常的家書並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如果荀九真的是凝姨的兒子……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我與荀九初見的那一天,打鬥之中我搶走了他無意掉落的信件,當時我還以為是什麽機密的情報,結果最後發現不過是一封普通的家書,之後還很發了一頓脾氣,那封被我甩回他身上的家書,會不會就是這裏缺掉的那封吧?
我開始努力回想當時看到的那封信,可越想越想不起來,迷迷糊糊之中,唯一越發篤定的就是,那個字跡一定是凝姨的。
一定是。
我按著時間的順序將信一封封地讀完,神色逐漸凝重起來,我甚至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猜測。
若這真的是荀九,那他可真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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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將所有的信都收好,放在書架的最角落處,又拿來幾本書將它們擋得嚴嚴實實,才熄了燈。
我很花了一段時間才把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楚。
荀九當初不知因為什麽和凝姨大吵一架後便毅然離家,此後十二年一次也沒有回過薛家,他言語之中對凝姨還是十分敬重,連隻身前往南疆,加入魔教之事都對凝姨毫無隱瞞,但唯獨對於回到薛家這一事極為抗拒,每次凝姨提起時,他的回信都避而不談。而凝姨,對他加入魔教之事十分無奈,多次勸阻無果,隻能放任他,信中的擔憂之情顯露無疑,直到最近中原武林開始大規模地組織除魔,信間提起魔教的次數才多了起來,凝姨希望他無論如何都先脫離了魔教為好,以自身安危為重,但信就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為什麽直到凝姨死之前,荀九都未曾告訴過她他來了秋原?凝姨自始至終都覺得他一直都在魔教,是他故意隱瞞,還是說,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凝姨關於他的事情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分毫,他根本就沒必要對凝姨說謊,我想的渾身發冷。
荀九是父親的暗衛,這件事父親親口承認,我親眼所見,是毋庸置疑的。而現在看來,他曾在魔教的事也不似作偽,那這件事,父親又知道嗎?父親不可能將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除非荀九能成功瞞過父親還能得到父親的信任,這太難了。可父親為什麽要把一個有魔教底細的人作為親信?
而且,如果魔教的背後真的是薛家的話,那荀九這麽抗拒薛家的人為什麽還能心甘情願地在魔教呆十二年?
除非,魔教的背後根本就不是薛家,而是另有其人,那包括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個人是誰,好像也再明顯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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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沒有再見到過荀九,從我被父親放出地牢之後。
新的暗衛長是原先暗衛裏的老大,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我無論問什麽他都不回答,若不是我親眼看到他向父親稟報,我都以為他是個啞巴。
最後還是驚動了父親。
“你找荀九做什麽?”父親狀似閑談,“你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太久沒看見,好奇而已。而且我一向不待見他,父親您也是知道的。”我笑了笑。
“那就好。”
好什麽?我心裏正疑惑,父親就接了一句話。
“他早已被我處置,今後就不必再問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在我心裏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這樣嗎?”我極力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
難道我猜錯了嗎?父親也是剛知道荀九的底細所以才處置了他,是這樣嗎?
不可能。
“不聽話的狗,也沒必要留著了,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