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胸有大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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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蔓不枝
眾人聊得開心,賈母等人聚在一起摸骨牌。年輕人聚在一起說笑。
秦可卿表現得既是溫婉,又有一份淡然。她自覺很自然的神態,卻讓其他看在眼裏的人,對她有一種神秘以及想要盡多關心她的感覺。
幾人相互說著各自的經曆,賈璘隻說自己自幼失怙喪母,倍感人間淒涼。其她人聽得動情落淚倒也罷了,秦可卿更是抹淚不斷,濕透了鮫帕。
“璘哥哥不要再說了,我先不要說,她眼看著就是淚難禁。”賈寶玉抹著眼淚勸道。
他這一說,秦可卿精明地接話道:“璘大爺確實不易,侄媳婦可卿有同情也是尋常。”她這樣報出名字,是擔心賈寶玉先失口說出。在場的幾人就都知道了秦可卿的小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也很尋常。
賈璘不再說,秦可卿自己卻接著喃喃說了下去。
作為一名棄嬰,她被大成的慈善機構“養生堂”收養。後來被一個叫做秦業的人,抱回家去撫養。
秦業夫婦原本年齡偏大而無子女,卻於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秦鍾。
年近七十、營繕郎秦業的官職不高、收入寡淡,秦家的生活狀況也很一般。秦家又沒有什麽豪親貴戚,甚至親族都很少。
可就是這樣的人家,卻因為養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獲得了豪貴賈氏的聘書,秦可卿就此得以高嫁。
賈蓉脾性頑劣,但長得儀表不凡。他又是寧國府長子長孫,是確定的未來繼承人,身份自然不低。
當下秦可卿說了這些大概,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都沒有說什麽,心裏卻各自都懂得:秦氏可卿,這是攀了高枝。
秦可卿知道這幾人或許會有其它想法,也隻得淡然笑道:“說起來,這是上天補償我從小悲苦的壞命運罷了。”
林黛玉等人見她說得坦然,也對她笑著勸說幾句。賈寶玉本來跟著說笑,此時因為聽得乏味而有些坐不住了。
“可卿,不是說你有個弟弟與我年齡相仿,又還比我個頭還高些嗎?等到哪天,你叫他來府裏,我們見見麵?”他提著建議說道。
“好啊,鯨卿必也是開心。”秦可卿笑著答應。
“鯨卿?真是好名字。”賈寶玉稱讚著說道。
看看聊得差不多,秦可卿有些疲憊。賈寶玉連忙說道:“我這就去問老祖宗,看你住在哪裏合適。”
“你問不如我去問。”薛寶釵站起來笑道。
賈寶玉聽了臉上一紅,連聲說了幾個是。隨後這兩人就走出屋子,前去詢問賈母。
屋裏暫時安靜,林黛玉和甄玉蓮也想出去走走。她們才一起身,賈璘也不便獨自留在屋內,隻好站起來跟隨。
經過秦可卿的身邊,他低聲說道:“你是棄嬰不假,卻並非淒苦出身。”他的聲音雖低,對於秦可卿來說卻不啻為一聲霹靂。
“啊?”她低呼一聲,情不自禁地要抓住賈璘的衣襟。
林黛玉和甄玉蓮覺得有異,回身來看。秦可卿的手就此停在半空,眼睛卻緊盯著賈璘。
對她點點頭,賈璘接著低聲說道:“我會幫你查明。你自己不必怯懦嬌弱,更不必委曲求全。”
也早已隱約聽聞了許多傳言,此時再見他說話神態鄭重,秦可卿的眼圈頓時發紅,眼淚瞬間滾落了出來。林黛玉和甄玉蓮見狀知道有特別情況,徑自先出了屋子。
立刻道個萬福,秦可卿低聲說道:“璘大爺必能救我。”
“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賈璘低聲回道,“若想人愛及愛人者,必先自愛。你將來定有大造化,先記住這幾句話!”
這幾句話聽到,秦可卿淚如雨下,頷首致禮不止。她或許有疑問,不知道賈璘為何說得這麽準確,卻能夠明了他的用意。這話裏麵既有對她言行的不滿,更有對她本人的認可和寄望。
再抬起淚眼的時候,她的眼中已無賈璘的身影,腦海中卻持續回蕩著那幾句話。
出得門外,賈璘見到林黛玉和甄玉蓮,在打著幾盞燈籠的幾名丫鬟的陪伴下,正在院子裏漫步。
跟了過去,林黛玉屏退旁人,小聲問道:“可卿果然身世悲涼。”
她這話既像是慨傷,更像是詢問。
“每個人都會有些機緣,來糾正各自的偏頗命運。她的機緣,不知是否也到了。”賈璘隨意說道。
那邊薛寶釵和賈寶玉也不必去求問賈母,隻問王熙鳳就對了。
“喲,我們隻顧玩得開心,沒有注意蓉哥兒媳婦兒累了。”她拉過李紈來代替摸牌,隨後走去找秦可卿。
見她還在抹淚,王熙鳳連聲說著“告罪”,摟著她的肩膀說道:“蓉哥兒既然不回來,你就跟我一起安睡!璉二爺這兩天也外出公幹,後天才回來。到那時,我們一起給璘哥兒道賀就是了。”
既然是這話,賈璘自然也不好讓榮國府來出這筆錢。他隨後再走來說道:“二嫂子,別因為我的事破費。我雖貧困,好歹現在也能拿出些銀子出來。”
“這自然是越多越好!銀子堆成山,我見著才道,“可這銀子燙手,我卻不敢接著。走,我們去問老祖宗,看看有沒有這個理,要賈府百年不遇的進士哥兒自己出銀子辦酒席?!”
賈璘連忙告罪,王熙鳳卻不依不饒,一陣風似的跑到了賈母的身邊。
“老太太,咱們家的進士哥兒,這還沒做官卻先要擺官架子了,隻說臉上掛不住,要自己出銀子請大家吃酒呢!”她埋怨地笑著說道。
“喲,這可不行。”賈母把麵前的骨牌推倒,嚴肅地看向賈璘,“璘哥兒雖然近兩年有點積蓄,但總還是十七歲的哥兒。況且賈家出了位進士,自然是要從官中出這筆銀子的。”
賈璘不敢再爭執,隻好笑著拱手答應下來:“老太太頗費,太太們頗費,鳳姐姐費心了。”
“這是擔心我不出銀子?進士哥兒越是瞧不起,我卻越要拿銀子,一百兩如何?”王熙鳳兩手叉腰嗔笑著說道。
知道她嘴巴很厲害,賈璘還是說道:“鳳姐姐終歸是大氣的人。”
“哈哈哈。”賈母開心地笑道,“要說能和鳳辣子大膽說上幾句話的,我看隻有璘哥兒了!”
賈敏看向賈璘,也笑著稱讚道:“璘哥兒站在鳳丫頭麵前,還真有義士的模樣呢。”
“哈哈哈。我果真有有那麽凶惡?!”王熙鳳被她的話逗得大笑不止,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中庸之道
說笑著,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下來。王熙鳳拉著秦可卿的手,平兒和其她丫鬟、婆子,走去所住的後院。
賈府這邊準備著,朝廷正式公布了進士們的名次。賈璘因為對策順暢、打動聖心,被欽點為一甲二名。
賈璘還是在老宅接受了傳報,再與其他進士們一起進宮道謝聖上恩遇。
皇帝先去覲見了太上皇,把本科考試的情況作了匯報,並獲得了他的稱讚。
返回大明宮的宣政殿,皇帝升上禦座,接見了一眾進士們。拜舞已畢,賈璘等人退出皇城,立刻就被各自的親友接走。
賈氏兩府都是大門洞開,各自都是張燈結彩,迎來送往道賀的官貴不斷。
獲得進士稱號,於己於家,的確是一份特大的榮耀。
一甲會有“進士及第”的稱號;二甲就是“進士出身”;三甲為“同進士出身”。進士及第這塊匾額,應該掛在寧國府還是榮國府,成為賈政和賈珍爭執不休的問題。
賈珍說“賈璘應該是寧公後輩”,賈政卻低聲提示道:“連他自己都說是遠親呢。”
賈珍再要堅持,賈政再說道:“我已為璘哥兒,在榮禧堂的後麵,辟出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居住。”
“政老爺好意,可寧國府也是偌大,也可以找出這個院子。”賈珍不依不饒地笑著說道。
性情溫和的賈政對此並不多說什麽,而是拉著賈珍去見賈母。
這是不能回絕的懇請形式,賈珍自知必會落了下風——按說是寧國府為大,但兩府目前實際的掌舵人,的確是榮國府的這位七十幾歲,頭腦仍很精明的老婦人。
兩人到了榮慶堂,各自跪拜請安後,把安定賈璘的事情,先後以各自的理由說了出來。
賈母沉著臉聽完,徑自說道:“你們都好糊塗,事情不是這樣辦的!”
兩人連忙躬身靜聽,再沒有多餘的言語。
“璘哥兒年齡不大,卻很有主見和定力。那塊‘進士及第’的匾額,理應掛在他的祖宅。”賈母心裏畢竟也是不舍,但也隻有這樣說,“至於他的安居問題,因為最早就在榮國府,對這邊也熟悉些。珍哥兒不要再爭執,就讓他住在榮禧堂的後院吧。”
賈母做了決議,賈政暗鬆口氣,賈珍也不再多說。那塊令人眼饞的匾額,總是沒有掛在任何一家的正堂門楣上,也就不必再你咬我、我咬你。
賈璘聽說了這件事,立刻前去拜禮、道謝賈母的寬容大度和處事公道。
“璘哥兒中了進士,又竟然是位榜眼,說不得就是天大的喜事。”賈母說到動情處,不禁拿著手帕擦擦眼角。
“聖上恩遇,璘自知也有賴祖宗庇佑。”賈璘恭敬地答道。
“我的榜眼哥兒,你說哪句話,都是我從未聽到、從沒敢想過的。”賈母感慨地說道。
“老太太必得百年富貴。”賈璘祝道。賈母聽得歡喜,再有賈敏、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等人勸慰,情緒穩定了下來。
“榜眼哥兒說了有賴祖宗庇佑的話,那就要去報給祖宗得知。”賈敏看似隨意,卻已代賈母做了指示,賈珍等人立刻去安排。
得到空閑,林黛玉笑眯眯地走近賈璘,低聲說道:“你好大膽!竟然視科考如兒戲?!”
“小妹這話從何說起呢?”賈璘詫異地問道。
開心地笑了笑,林黛玉接著說道:“那天說不要做狀元、不要做探花,我以為璘哥哥會靠後些,你卻就做了榜眼!竟有這麽巧的事?!”
賈璘被她可愛的神態和話語逗笑,隻得回道:“或許為了令你開心,隻能是天意了。”
聽得極為開心、滿意,林黛玉大方地接受了這個觀點,使勁地點點頭。
“璘哥哥,你今天的樣貌,更是極為英俊瀟灑!”她道個萬福,笑嘻嘻地說道。
看了看身上的錦袍,賈璘卻認真地回道:“我隻希望小妹每天都能這樣開心。”
又是展顏微笑,林黛玉隨後就再拿著手帕拭淚。
“璘哥兒金榜高中,玉哥兒不道喜也就罷了,怎麽又還抹眼淚呢?”賈敏走近前來,笑著說道。
林黛玉連忙擦了眼淚,難為情地笑著看向賈璘。
她的眼中滿是晶瑩閃動,賈璘再看向賈敏,認真地躬身施禮:“不是太太和老爺教導,璘不能有今天。”
“快不要再多禮。”賈敏連忙說道,“不是有你,或許我不能,”
賈璘連忙插話,以免她說出不吉利的話來:“太太吉人天相,自會富貴和美一生。”
說到這裏,賈敏想起遠在江南的丈夫林如海,不禁笑了。
“老爺有你在身邊時,做事都很順利。現在你回來京城,他那裏就很平淡。”她語氣無奈,卻有一份對賈璘的特別認可。
“那正說明老爺為人寬厚、江南事務安寧。”賈璘勸慰著說道。
那邊甄玉蓮、薛寶釵等候在遠處,一時不敢湊近前。晴雯先走來對賈璘道賀後,再對賈敏說道:“小公子在找阿娘呢。”
賈敏聽罷大笑,跟她走回屋內。甄玉蓮、薛寶釵再沒有避諱,連忙快步走來,道賀不斷。
賈璘還禮後笑道:“我請幾位妹妹留情。我這總是抬頭、低頭,眼睛都花了。”
“哈哈哈。”林黛玉等人大笑不止。
“我也來給榜眼哥哥磕頭!”未必就覺得高中金榜如何,但此時的賈寶玉卻的確為賈璘開心。他笑著跑來說罷,真的要拜禮,被賈璘連忙拉住。
“待你有好事的時候,再給我拜禮不遲!”賈璘笑著說道。
賈寶玉嘿嘿地笑笑,再想起什麽來,放眼看去。
“找什麽?”賈璘好奇地詢問道。
“剛才蟠哥兒來了,不知又跑到了哪裏。”賈寶玉嘴裏說著,眼神在花團錦簇的女眷中間尋找。
薛蟠此時不知道跑去哪裏說笑,賈蓉卻趁著偶爾的閑暇,與妻子秦可卿說著什麽。
秦可卿隨即略微點頭,賈蓉笑著離去。賈寶玉見狀,主動跑了過去,開口詢問道:“這幾天一直幫著鳳姐姐忙碌,你可也累壞了。”
秦可卿聽了他的話,掩袖笑個不停,連聲說道:“多有偷懶,未能盡力。”
賈寶玉也是開心,不在意地說道:“應該讓那些如同魚眼睛一般的婆子們多去做活計!”
“嗯?”秦可卿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告祖
賈寶玉見她不明白,自己也覺得似乎不妥,想著找個機會溜走。
秦可卿雖然不敢當眾扯住他的袖子,也還是著急地“誒”了一聲。
看著她美豔臉龐上盡是疑惑和焦急之色,賈寶玉連忙站住腳說道:“快別著急了,細汗都出來了。”
秦可卿略微輕呼口氣,拿著手帕擦了擦額頭,眼神隻是盯著他。
見她執意要知道那話的含義,賈寶玉隻好先拱手說聲“得罪”,再大致說了自己的總結。
以賈寶玉的觀點來看,沒結婚的女孩子,都是亮閃閃的寶珠;結了婚之後,她們就失去了光彩,變為黯淡無華的死珠子;而再上了年紀,就變為魚眼睛一般,既毫無價值更還可厭,甚至可惡。
秦可卿聽他解釋過後,不禁笑得渾身微顫。稍後,她停住笑聲,眉頭微蹙著盯看著他:“這樣來說,奴家也是結了婚,豈不,”
“不是,不是。”賈寶玉連忙著急地辯解道,“我隻說那些丫鬟、婆子,怎麽敢說神仙一樣的你呢?!”
秦可卿心頭再多不快,也被他此時的言辭和神態化解。露出笑容,她低聲說道:“快別著急。你也急出了汗,都是我的罪過。”
見她不再羞惱,賈寶玉抬起袖子胡亂蹭了一下額頭,嗬嗬地笑了。
畢竟大庭廣眾,秦可卿施了一禮,正要轉身離去,再又笑著說道:“我倒並未覺得怎樣疲憊,先要向寶二叔告個罪。”
“那也應該是去向璘哥哥賠罪才是,又不是我高中。”以為她是在打趣,賈寶玉不在意地笑道。
秦可卿再又一笑,先留個懸念:“等下二叔叔就知道了。”說罷,她抽身離去。賈寶玉略有失望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女眷們之中。
“吉時已到!”賈珍那邊派人來通知,榮國府這邊的眾多男子,在賈赦、賈政的帶領下,與賈璘一起走去寧國府,其餘女眷人等暫時等候。
從榮國府的正門向東,走了不足一射之地,眾人已見到賈珍、賈蓉等人恭候在寧國府正門外麵。
此時的寧榮街兩端,已有眾多仆從守候,暫不允許尋常百姓通過。寒暄幾句,眾人揖禮後,由賈珍領路前行進入正門。
過了儀門之後,眾人轉而走向西院,就進入了賈氏宗祠的屬地。
黑油漆柵欄內五間大門,上麵懸著一匾:賈氏宗祠。四個大字的旁邊,是“衍聖公孔繼宗書”的字樣。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鬆翠柏。月台上設著青綠古銅鼎彝等器。抱廈前上麵懸一九龍金匾:星輝輔弼。對聯一副“勳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皆是先皇禦筆。
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慎終追遠。另有對聯,亦是先皇禦筆。
殿內香燭輝煌,錦障繡幙。
眾男子分昭穆,排班立定。因為寧國府賈敬隻在觀中修煉,所以由賈赦代為主祭,賈政陪祭,賈珍獻爵,賈璘獻帛,賈璉、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毯、守焚池。
賈珍代為宣告祖先,說是後輩賈璘中得進士,更還高居榜眼,足可慰藉列祖列宗的期望。
青衣樂奏,三獻爵,興拜畢,焚帛、奠酒。禮畢樂止,眾人暫且退出。
賈母一行已經到來至正堂,瞻看上麵居中懸掛著的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
檻內盡是冠戴整齊的女眷,檻外是一眾男子。因為賈蓉是長房長孫,暫與女眷在堂內,負責傳遞供奉的菜肴。傳遞完畢以後,他也退出檻外,居首位站立。
從文旁之名者,以賈赦為首;下則從玉旁者,以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以賈蓉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
賈母率先拈香下拜,眾人跟著一齊跪下。五間正堂,三間抱廈,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華冠玉帶、花團錦簇,跪得無一空地。
此時鴉雀無聞,隻聽鏗鏘叮當,金鈴、玉佩微微搖曳之聲,以及起跪靴履颯遝之響。行禮完畢,賈母與眾女眷退出祠堂,再分別乘坐軟轎、馬車,回去了榮國府。
她們進入府內,寧榮街又是暫時的封禁,也就由兩府的仆從們解除。
賈璘經曆了這個儀式,再次得到眾人的道賀、讚禮。
賈珍把眾人迎進寧國府正堂,與賈赦、賈政等人略作敘談,賈璘近前施禮道謝。隨即,眾人先後乘坐轎子,前去榮國府給賈母拜禮。
剩餘的儀式,就隻有開懷暢飲與熱烈說笑。賈璘作為絕對的主角,對男女親族逐次拜禮道謝不斷。
才得到略微的空閑,他被林黛玉示意到階下的花樹下稍作休歇。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卻因為有人近前道賀,林黛玉隻得低頭離去。
“給璘大爺道賀、見禮了。”一個長相俊秀、身材高挑的少年,笑眯眯地近前施禮,更要跪拜。
伸手攙住他,賈璘回道:“怎敢受此大禮。”
“晚輩芸,應該恭敬璘大爺。”賈芸拱手說道。
聽他報了姓名,賈璘知道十五歲的這個少年隻和寡母過活,生活很是不易。
長安的賈氏宗族,除了寧榮二府之內的人以外,另有親緣關係稍遠的,就都如之前的賈璘一樣,傍居在兩府的院牆外。
他們日常的用度,主要靠兩府按月調配供給一些淺米。這些肯定微薄不夠用。
但這些親族人等,除了再去找一些與賈氏相關的工作,貼補家用之外,不能另尋其它工作。否則就是給賈氏丟臉,甚或不能再得到賈氏兩府的照顧。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更重要的,就是這些賈氏後人無論生活得好賴,多是不成器的人。
有錢有勢的自然是奢靡不堪,但有一些經濟條件,或者手裏有了一些錢財的,也多是去花天酒地地用掉,而不會去做什麽經濟。
別說去找額外的工作會帶來名譽上的損失,就是逼著他們去做正經事,也沒有幾個願意去的。
倒也不都是混賬,這個性格活潑、暗裏有股衝勁、狠勁的賈芸,就是賈氏晚輩族人之中,難得的可教之才。
這樣想著,賈璘笑著回道:“你隻比我小兩歲,我不敢接受你的大禮。”
“這是從何說來!俗話說‘坐搖車的爺爺,拄拐棍的孫孫’。山高高不過太陽去!璘大爺不嫌棄侄子蠢笨,認作兒子就是我的造化。”說罷,他毫不猶豫地屈膝拜禮。
賈璘連忙拉起他,幫他撣幹淨袖子、袍子上的土,再笑著說道:“可見芸哥兒胸有大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