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賤如草,艾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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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末災年,我有一個中藥交易空間!
    路邊,有眼熟的李家溝饑民,父親背著小女,母親與大女一起,中間圍住幺弟。
    “小弟,再用些力!——”
    弟弟雙手抓住枯草,臉色憋得已然青紫,使出全身力氣,帶著哭腔“大姐,虎頭拉不出來——”
    “快了,快了,再用力氣!虎頭,娘求求你,再用力氣!——”
    過了半晌,隻聽弟弟虎頭一聲痛呼,已然暈死過去。
    母親歡喜的大叫“相公,當家的,虎頭屙出來了,屙出來了——”
    一旁身穿儒衫,閉眼流淚的父親,猛然張開眼睛,眼中全是擔憂消散後的慶幸。
    李自敬視線停頓在這一家五口身上一會,看著原本李家溝的私塾李先生一家,黯然神傷。
    李先生可是儒籍,又有秀才功名在身,家中有人投獻土地近五十畝,一貫薄有家資,如今也淪落到了居家逃荒的境地。
    醉娘搖了搖李自敬的手,眼神中帶著乞求,李自敬搖了搖頭,沒有答應。
    自己求學李家時,醉娘跟李家小女紅娘,交情不菲“哎,等等吧,現在人太多,哥哥不敢從龍神老爺那,拿吃的給他們——”
    李自敬拄著矛子,牽著醉娘,繼續再行了四五裏,終於看見,塬峁之間,那一處龐大的窯洞城堡。
    這裏,就是艾家莊。
    此處艾家,源於小艾家族第六代,艾希淳。
    此公曾祖艾旺,祖父艾文吉,父艾蕙,自身行二,嘉靖進士,才幹超人,一生深得嘉靖帝信任,以戶部右侍郎致仕。
    艾希淳公致仕返回米脂,教導家中子弟,開辦私學,到第七代艾希清,更是官至正二品,接下來,第八代艾應兆,官至大同副將,家中子弟遍布陝西山西兩鎮文武。
    到今天,艾家最出挑人才,乃是第九代艾萬年,艾應甲三子,天啟七年武舉人,目前在延綏鎮邊軍中任職駐堡守備,副千戶,正五品。
    艾家各房子弟,但凡有才,都已經任職離去,這一處始建於艾公希淳的祖宅,便由最不成器的艾昭打理。
    此艾昭,使錢納捐了個舉人,為雙泉裏裏長。
    艾昭為艾家不肖子。
    為人貪敝,心黑,欺下媚上,與米脂縣令晏子賓狼狽為奸,不知放貸逼死多少人,也不知趁荒年破家多少戶。
    鄉裏人送外號‘艾扒皮’,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懼於舉人頭銜,裏長之實,又有縣令晏子賓撐腰,隻能心中恨之而不敢言語。
    但,去歲南麵白水縣民王二起義,揭開了轟轟烈烈殺官造反大幕,這給受他欺壓的百姓,做出了最直接的榜樣。
    是啊,大旱無雨,田地無出,房子賣了,老婆賣了,女兒賣了,兒子也賣了。
    賣了這些,隻為從你家獲得一份活命糧,如今我已經賣無可賣,被逼得活無可活。
    左是死右是死,退一步也是死,那麽,何不效仿王二,進一步殺他個轟轟烈烈。
    縱死,也能在死前吃幾天的飽飯。
    所以,從今年開始,艾家莊附近,便時常有人暗中觀望,尤其從四月開始,這種觀望,更是絡繹不絕,且明目張膽。
    艾昭雖貪敝心毒,但警惕性卻極高,他敏銳的發現,自己與艾家莊,成了饑民眼裏的肥肉。
    求告躲在縣城的晏子賓無果,艾昭指天罵地了一通後,便做了兩手準備,一是,將原本幫耕,幫傭,業鍛的農家子,組建成護衛家丁,分發長槍大刀,日夜巡邏。
    二是,抬出先祖艾公希淳,搭建粥棚來施粥,以先祖艾公希淳友愛鄉鄰的名頭與施粥善舉,試圖打消有心人的覬覦。
    當李自敬帶著醉娘,來到艾家榷場時,正看見,無數聚集的災民,正排著隊,拿著破碗,等待領粥水。
    原本艾家榷場,可是方圓幾十裏內,好幾個裏近五百戶人家的交易市場,如今災年,清冷至極,隻能當做施粥所用。
    艾昭想的很好,應對措施也得當,可耐不住本性中的貪敝,施粥不幾日,發現暗中觀望的人少了,便心疼米糧起來。
    從開始的一日兩次施粥,每次都是稠粥,慢慢變成一日一次施粥,且粥如清水。
    上麵漂浮著稻糠,粟殼,鍋底淺淺沉了一些米粒。
    李自敬搖搖頭,他從烏龍尾《我兄長是李自成》書中,隻白嫖了前麵二十萬字,二八神那廝又水,不曾看到艾家莊與艾昭的結局。
    想來,應該不會太好。
    找到一個維持秩序的家丁,李自敬求請他通告李過,就說老家三叔前來有事找他。
    這家丁,不是明軍將官豢養的那種家丁,隻是臨時充任,都是方圓臨近鄉鄰,一聽李自敬求請,倒不曾為難,很是爽快答應,匆匆進了艾家莊園側門。
    就在等待中,李自敬看見,李先生一家,也隨著大群的饑民,來到了艾家莊。
    李先生背著虎頭,牽著小女,婦人與大女跟在身後,奮力搶了一個位置,排在隊伍後麵。
    好不容易等輪到他們一家,卻聽艾家小廝大喊“今日粥盡,明日再來——”
    粥棚附近饑民,頓時嚎哭哀求,有饑民上前糾纏,卻被艾家家生子小廝,打的頭破血流。
    李先生如喪考妣,如今都不顧秀才公臉麵,前來以往最看不起的艾扒皮家領粥,就為了讓二女一子能活下來,卻不曾想還是晚了一步。
    這天,不給人活路了。
    李先生死灰著臉,踉蹌著腳步,背著昏死的兒子虎頭,又牽著喊餓的小女。
    對著發妻大女,艱難一笑“走,咱們外麵轉轉,說不定能找到雪見草呢——”
    “雪見草苦澀有毒,吃了惡心腹瀉,其他人肯定不敢吃,為父曾讀過《本草綱目》,知道如何泡製祛除毒性——”
    發妻麵色一喜,忙四處小心觀望,以防被別人聽去,一家人歡喜著,蹣跚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