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章 巾幗英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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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顏元拉著李淵出來,當即斂去了剛剛在竇氏麵前的笑容,“父親,娘是中毒了。”

    一句話令李淵大驚,隨之否定,“這不可能,你娘掌管著李家那麽多年,誰能給她下毒。”

    “是真的,而且中毒之期至少有兩年。”顏元肯定地說,李淵卻看向她,“這些年來,為你娘診脈的大夫不計其數,何以他們診不出來,你卻可以?”

    不怪李淵有些一問,顏元如今才幾歲,能被請進他們李家診脈的大夫都不是無能之輩,他們都看不出來的毒,顏元又怎麽看得出來。

    “父親,莫欺少年窮。大夫們是沒看出來,還是看出來了不說,我不能妄下斷言。但此事關乎娘的性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您說呢?”

    爭那些長短沒用,眼下是要看怎麽解決。李淵又怎麽不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依你之意,當如何?”

    “還請父親伸手!”顏元與李淵說話,李淵伸手去,顏元為其號脈,卻無竇氏之症狀,當下鬆了一口氣,“父親並無中毒,可見下毒之人目標是娘。既是如此,若不想此事為娘所知,不若讓娘回舅舅家小住些幾日。”

    李淵看了她一眼,意示她說下去,“總要先辨別,娘身中之毒是身邊親近之人所下,還是家中物甚被放了毒。娘回了舅舅家,父親可徹查,我也能趁機查查娘身邊的人,雙管齊下!”

    “可行。”李淵顯然也不想讓竇氏知道這事,結發妻子被人下毒,此事李淵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父女倆合計一二,李淵給顏元的舅舅去信,讓竇家的兄長以顏元病好的原由讓竇氏帶著顏元回家中小住幾日。

    昔日竇家的舅舅舅母都是極疼顏元的,提此要求也隻是要確定孩子的情況,合情合理,想是竇氏也不會拒絕。

    沒兩日竇家來了信,李淵與竇氏說起她許久沒回娘家小住了,眼下家中無事,正好帶著顏元回去散散心,竇氏自是心動的。可元吉跟元霸還小,她也有些放心不下,哪想李淵揮手道:“建成和世民都長大了,還能照顧不了這兩個小子。”

    “建成的親事未定,世民卻早與長孫家訂下了,看來還是得早些娶了媳婦進門的好。”竇氏突然感慨一聲,李淵道:“此事得與士廉好生說說才行。”

    竟亦是讚同的意思,但竇氏卻再問道:“建成的親事?”

    “那是我們的長子,還得再緩緩,再看看。”李淵既有打算,竇氏也就不說了。

    是以不日,顏元就跟著竇氏踏上了去舅舅家路,臨行前她的兵都交代好了該怎麽練,怎麽休整,她這一去回來後定要檢查,但有不合格的立刻送回村裏。

    村裏的姑娘啊,饑一頓飽一頓的,還要任由父母打罵,可在這裏吧,管吃管飽,隻要求一樣,聽話,聽她們主子的話,她們的主子就是顏元。

    洗腦的事根本不勞顏元出手,是以顏元很是放心地跟著竇氏回了舅舅家。

    於竇氏雖說父母不在,可她與兄嫂的感情極好,長兄早亡,二哥接掌竇家,一直都對竇氏疼愛有加,竇氏也是惹人疼的,侄兒侄女也待她十分尊敬。

    至於顏元也是自小與竇家親近的,而竇氏回家中的內情,李淵已同竇家舅父說明,故而見麵敘舊後,竇氏被竇家舅母送回了院子,顏元就被竇家舅父留下了,竇家舅父有個很大眾的名字,竇招賢。

    “一眨眼的功夫,顏元都長成大姑娘了啊!”都說娘舅娘舅,親舅那就跟親娘一樣,竇招賢打量了外甥女一圈,問道:“你娘的事,你父親說是你發現的?”

    顏元點頭,竇招賢道:“你父親說了大概的意思,那你娘身邊的人,你查?”

    “一點小事,不必舅舅勞師動眾,父親那邊但有消息,我這邊也差不多了。”顏元笑眯眯又有禮貌地回答,竇招賢頷首,“那行,要舅舅幫忙的話隻管開口。”

    顏元就被打發回她娘那裏了。既是對李淵還有竇招賢誇下海口,顏元就開始跟竇氏粘地一塊了。

    “娘,我要跟您睡!”光明正大地抱著枕頭往竇氏的屋裏去,一股味道迎鼻而來,顏元一個激靈,伸手將那走過的侍女一擒的扣,“手裏拿著什麽?”

    “三娘子,是,是夫人常用的安神藥。”侍女被捉了明顯一愣,被捉住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安神藥。來人,將她押下去看守起來,請與舅母說一聲,令她將所有取藥煎藥的人都拿下,審個一清二楚。”顏元一聲令下,那由李淵派給她的兵立刻就進來捉著人下去,侍女驚喚,三娘子!

    顏元才不管,倒是竇氏在裏麵聽見了動靜走了出來,看顏元麵色凝重便問道:“怎麽了?”

    “娘剛剛喝了安神藥了?”顏元問了一句,竇氏道:“是啊,我這些年總是睡不好,早兩年開了一劑安神藥用過了倒是睡得好些了。”

    “那藥裏有毒,往後娘別再吃什麽藥。”顏元臉色發青地說,竇氏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麽話?”

    而竇招賢跟妻子周氏已經聞詢趕來,竇招賢道:“怎麽,找到蛛絲馬跡了。”

    “要在舅舅的府裏動刑,還請舅舅勿怪,一應事情我來辦,但請舅舅放開了讓我去辦。”顏元與竇招賢福了福身說,竇招賢道:“行,你父親給了你那些得力的人,也無須我另使人。”

    “還請舅母令得力的人為我娘準備些催吐的藥,另按這方子為我娘捉藥用三碗水煎了一碗讓我娘服下,我娘身邊的人,眼下一個都不許她們靠近我娘。”顏元又與周氏福身請求,周氏接過顏元手中的方子,“好孩子,你隻管去審人,你娘就交給舅母了。”

    這便是應下了顏元的話,顏元再次拜謝,這方帶著人去,竇氏睜大了眼睛,但不知女兒與兄長嫂子這是怎麽了?

    個中之事很快就明白了,顏元將竇氏身邊的人都拿下,分別關在黑屋子裏,那樣寂靜無聲地呆著,一個晚上不知道弄哭了多少人,當然也招出來了不少東西。

    顏元聽到之後氣得臉一陣陣發青,平陽怕是也沒想到,最疼愛她的母親竟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蓄意謀殺,殺她的人更不是常人。

    這事查出來了,顏元也不瞞著竇氏,同樣也把消息傳給了李淵,竇招賢問道:“雖有證供,可她為何要對你娘動手,你可曾想過?”

    “眼下根本不是問這事的時候,甚至為了李家,這事我們還是裝糊塗。”顏元說到這裏頗是咬牙切齒,“蕭氏,你等著,你加在我娘身上的一點一滴,我定叫你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自那之後,竇氏回了李府便對外稱病,一直纏綿在榻,不見外客,更是不曾參加宴會。

    兩年而過,公元613元,隋大業九年,顏元十四歲,李世民娶長孫氏,李家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兒媳。顏元的親事也接二連三地被人提起,其中柴家的公子柴紹曾屢次求娶顏元,李淵動心,可顏元卻直言道:“父親當真就舍得我嫁給柴紹,眼下孩兒手中的兵馬,一個柴家能比?”

    李淵遲疑了,女兒如今是他的一大助力,她以兩百女兵發展,不過區區兩年卻已經將兵馬練至五萬,男女分兵,哪怕是李淵自己也得承認,小女所練之兵,縱是他亦不能比。

    最最要緊的是,這五萬人,兵起時可衝鋒陷陣,閑時卻與尋常的百姓一般,開荒挖渠引水,耕種收糧,五萬兵馬多是自給自足。

    因而從一年前開始,小女手中的兵馬早已不再從李家撥糧而養,他從竇氏嘴裏聽聞,女兒要了一家鋪子,可她的私產如今就是竇氏亦不知凡幾,已能供養這些兵馬,李淵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女兒出息,再對起兩個兒子來,李淵頗是嫌棄。

    “這都是其次,你且與我說說,你對柴紹可有心?”李淵又怎麽會不為顏元所言而心動,可心動那也不能讓女兒一輩子不嫁吧。

    他肯竇氏都不肯呐,他們就那麽一個女兒。

    “自是無心的。”顏元說得坦率,柴紹那就是個渣,平陽待他一心一意,那個渣男是怎麽對平陽的,隻要一想到這裏,平陽都無心嫁他了,顏元更不會。

    “那你想找個什麽樣的?”竇氏不知何時來了,直接就問女兒,李淵也看向顏元,“你想要個什麽樣的丈夫?”

    顏元一下子卡住了,她隻認古生一個,旁的人,她完全沒想嫁的好嗎?

    “你有了心儀之人?”竇氏果然不愧是當娘的,一眼就看出了顏元的心意,顏元忙道:“沒有的事,這些年我何時跟那些世家子弟有過來往,哪裏會有喜歡的人。”

    有那也不能說啊,說了又找不到古生給他們看,那不是更麻煩。

    竇氏看了她半響,顏元道:“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總要我喜歡,父親和娘要是非要我嫁的話,那人也得先過我一關。昔日外祖父讓娘比武招親,父親就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才能雀屏中選,我的丈夫,得先打贏了我再說!”

    “你,你,你!”竇氏一聽顫著手指著顏元,顏元睜著大眼睛道:“娘總不會希望我找個不如我的丈夫吧。”

    李淵看了顏元一眼,這個要求倒不過份,可總覺得顏元還有後招呢!

    “僅此而已?”李淵沒問,竇氏倒是問出來了,顏元撥過額前的發絲,“總得讓人選過了第一關再說吧,連我都打不過,後麵的當然也不必說了。”

    一眼看到竇氏那要發飆的樣子,顏元撒腿就往外跑,竇氏瞪大眼睛,轉頭對向李淵,“我好好一個閨女就被你弄成了小潑猴,你要她練什麽兵啊,練的什麽兵啊!”

    李淵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趕緊地抱住妻子道:“這事不是你也同意嗎?”

    “你都讓她練了,我還能攔嗎?”說起這事兒,竇氏就更火了,原本淑女的女兒啊,自練了兵之後雖然外表看起來依然是淑女,可見過顏元練兵模樣的竇氏真是不得不說,敢娶她女兒的人必須得有很大的勇氣。

    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早幾年竇氏就已經跟李淵開始物色,第一個自然就是李淵剛剛說到的柴紹,可如今顏元這一句不喜歡,還要什麽打得過她才行,竇氏,竇氏急啊!

    那眼淚嘩啦啦就流下來了,李淵娶了竇氏那麽多年,哪怕是在生死之間都沒見竇氏落過一滴淚,故而竇氏這一哭李淵可是慌了,“夫人,夫人這是怎麽了?”

    “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兒子任你怎麽使喚都罷了,她又不是沒有兄弟,怎麽弄得拿她當小子使喚了,她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你總不會想她嫁不出去吧。”

    “怎麽會嫁不出去呢,我們家的女兒這般出眾,上門求親的多了去了。可夫人呐,咱們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你舍得叫她委屈了?她既說了要打得過她才行,仔細想想也有道理啊,咱們女兒乖巧懂事,自己又有本事,如何能委屈了自己,你也舍不得吧。”李淵一邊給竇氏擦了淚水,一邊給顏元說好話,竇氏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以往元兒沒嫌棄過誰,莫不是柴紹有什麽不妥?”

    李淵也一頓,“不能吧,那也是我們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何會有不妥?”

    竇氏道:“女兒家的心思老爺當然不懂。”

    說到這裏卻是頓住了,想著這兩年來顏元看著後院那些女人那嫌棄的眼神,不經意間還流露出對於李淵這點的不喜,竇氏其實不知道該不該跟丈夫說。

    倒是李淵道:“你莫不是知道元兒想要什麽樣的夫婿不好說?”

    “我就是聽她說了一句半句,也不是很確定,老爺還是等我有空問問再說。”竇氏既是拿不準的,自然也不能對李淵先說什麽,李淵明白,又說起了對外的事,“皇上要二征高麗,你的生辰也不知我還能不能留在府裏陪你過。”

    竇氏聽到李淵這話微微一笑,“老爺記著我就高興了,國事為重。”

    李淵握住竇氏的手,“辛苦你了!”

    女人的一輩子任勞任怨,所求的也隻是丈夫能看著記著,一家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