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信仰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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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能欺蒙人,
    可是它有一個極大的好處:
    它使一個人的麵貌添上一種神…
    ---泰戈爾
    “枂,這次放小長假回來一趟吧,很久沒有回家了。”電話裏媽媽的聲音不知怎麽有些陌生。
    “好,我知道了。”我邊卸妝邊不耐煩的回答到,這位女士一直很聒噪,喋喋不休的本事如大多數母親一樣,於是我選擇了簡潔快速地結束這個對話。
    回家那天,歸功於前幾天連續地大雨,天氣真不錯,天空是藍的,樹是綠的,對於工業發達的現代化城市而言,這種場景不算常見,生活在霧霾裏的我們把霧霾也視作常態化了吧。除非有一場大雨,清洗了天空,清洗了大地,衝刷去路邊行道樹每片葉子上的灰垢,否則見見藍天本來的樣子對這個小城而言是一種奢望。
    爸爸開車來接,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我什麽都願意跟他講,我的表達欲在爸爸麵前永遠是無窮盡的,而且據說,父親是唯一一位以愛的名義守護你,卻不求回報的人。
    回到家,看到那位聒噪女士倚在門框邊等我,好像新做了個發型,穿著淺咖色的風衣,裏麵是粉色碎花雪紡衫,下麵配著黑色闊腿褲,神色裏透露著六分麻木,三分憂傷,一分喜悅。這場景,卻讓我想起梵高的那幅《麥田的收割者》,明明是明媚的色彩,表達的卻是死亡。這個女人頭腦簡單,活得單純,從來不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
    “她怎麽換了新發型?”我試探性地問爸爸。
    “不要管她,神經病!”爸爸沒好氣地回答。
    回家這幾天,一向聒噪的這位女士卻一反常態的安靜,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麽的我沒有問,以她的性格,如果有事絕對憋不住,她絕對會自己告訴我的。果然,沒有多久我就聽到了答案,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抽泣告訴我的答案。
    “你的爸爸出軌了……接到那個女人短信的那天……我在參加我舅舅的葬禮。他們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她的眼淚決堤而下,這個女人,我的母親,因為頭腦簡單,一直活得很快樂。我第一次看到她這麽悲傷,這種悲傷的情緒一直延續著,在外人麵前要假裝沒事,在家人麵前也要假裝沒事。
    “那你打算怎麽辦?要離婚嗎?”我問。
    “我不離婚,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白手起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我才不要把這一切拱手讓人。”她怒了,“你爸爸不讓我告訴你,你就裝作不知道。”
    “怎麽裝?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同樣也是晴天霹靂。”
    “我們曾經也有過愛情……”她歎了一口氣。
    我沒有聽話,我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我認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是好聚好散,我可以開開心心祝福你們各自幸福,可是家庭氛圍格外差,我夾雜中間憋得非常難受,於是我決定跟爸爸談判。
    “我要跟你談一談。“我鼓起勇氣對他說,可是我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臉色就變黑了,抓起手邊的瓶子扔向我們的方向。我從不知道一個人怎麽可以做錯事後還這麽麵目猙獰地麵對自己的家人,那時我突然明白了,從一個人不打算再守護你的那一刻起,你在他心中就不再是家人。
    “媽媽,你先去樓上,我來和他談。“看到氣勢洶洶,要衝過來趕盡殺絕的爸爸,我擋著媽媽,要她走。
    “我不!我要聽,你們談什麽,我也要在這裏,我也要聽。讓他打死我,我不怕!“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知道她在這裏,爸爸情緒就沒有辦法穩定,我把她推出去,關上了門,聽她的腳步走遠了,我才開始對話。
    “我懂你,我讀過一些書,人的情感我都能理解,她再討厭,她是我媽媽!”我抱著爸爸,穩定了他的情緒。
    “如果你真的那麽討厭我媽,我帶她走,我帶她去學校那邊,你們分開一段時間。“與其看著他們相互折磨,我寧願他們分開。
    “你們去哪裏?你媽要上班,你要上學。“
    “那你們能好好相處嗎?”
    “她天天這麽鬧,我睡覺也睡不好,我也很煩,我承認我做錯了,但是她如果這麽鬧,我估計也忍不下去了。”
    “她的工作我來做,你愛那個女人嗎?”
    “不愛,就算我跟你媽過不下去,我也不會娶她的。”
    “好,那就行了。”
    安撫好了媽媽,我躺在床上想,為什麽一段婚姻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兩個人也都有問題,我的媽媽,喜歡買衣服,年輕人最近流行什麽款,她知道的可能比我還清楚。可是,她有好幾櫃子的衣服,卻仍然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就像她活了大半輩子,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沒有清晰的風格,一直跟著潮流,卻淹沒於潮流之中。女性容易在婚姻中丟失自我,這個是女性對社會的妥協嗎?我也不知道了,我自己的人生我都不能把控。
    這件事對我的打擊,或許並不是出軌事實本身,我不是當事人,我沒有發言權,隻是父親兩個字,曾經對我意義重大。在我的成長道路上,我的父親付出的要比母親要多,從蹣跚走路到學習輔導,從青春期心理輔導到給我人生建議,他總是在正確的時候說正確的話,是我一直仰望的人,這次,他跌下了神壇,父親角色的失格給我帶來的是整個信仰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