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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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昨天白天睡得比較多,或是他的身體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好轉,第二天天才剛蒙蒙亮,李平就醒了。
上墳要趕早,李平急忙爬起來,他現在的身體估計也沒人會來叫他早起。出了屋子,他看到宋寶來、胡忠山和馬永已經到了,他們都按計劃要陪他一起去。
簡單的收拾,快速的吃藥、換藥和吃飯之後,他們很快就出發了。
因為身體的原因,李平今天隻能做馬車了,所以宋寶來也正好可以在車上一同陪他,也方便了他們兄弟二人好好聊聊天。看李平今天的氣色更好了,宋寶來非常高興,兩人很快就胡扯起來。
李平向宋寶來抱怨了他對手紙的看法,並打趣的問宋寶來大家對他的廁紙都是啥反應。
宋寶來當然一頓自誇,並鄙視李平現在有的用就不錯了,連那幾個女的都老滿意了,他一個糙老爺們卻還不滿足,想是從前金貴慣了。當然,他也“勉為其難”的承認現在問題還不少,他會好好改進的。
說到那幾個女人,宋寶來突然來了精神,一臉不可思議的講起了趙蘭月和高蕾,估計是成天打交道,了解的多,尤其是趙蘭月,他已經快被她折磨服了。
現在的趙蘭月在整個保障營裏幾乎就是一姐,常常比他還好使,讓他鬱悶的不行。趙蘭月本就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人長得漂亮,歌又唱得好聽,又特別會穿衣打扮,甚至她還帶著一幫女的做出了胸罩、高跟鞋等,改進了很多女式衣服的款式,以至於在婦女們中的聲望極高。
加上她的蚯蚓養殖也成功了,雞鴨的飼養規模一直在穩步擴大,肉的供應越來越好,她這個大功臣就更得大家喜歡了。現在她在哪個部門都說得上話,東家長李家短的就沒她不知道的,已經是消息靈通人士了。更要命的是,這娘們現在經常在人前就公然“損害”他的權威,以至都快成了事實上的保障營“二把手”了。
說完這些,宋寶來還一臉神秘的問李平,沒注意到趙蘭月和劉小惠她們都挺起來麽。把李平問得愕然,李平汗顏道他注意到了變化,卻沒多想,以為是夏日衣服寬鬆不太明顯,到了冷天衣服緊實才顯出來的,根本沒想是胸衣的原因。
李平也猛的想起昨日被高蕾凶的事兒,想來是高蕾以為他特別注意了某些變化。
不過看宋寶來那一臉賊頭賊腦的“便秘”樣,李平開玩笑道:“不會是你偷了哪個寡婦被趙蘭月抓現行了吧!”
沒成想,宋寶來竟紅了臉,支吾了半天。反把李平搞傻了,不可置信的連問“真的?”而宋寶來很快換上了一副“咋的,不行”的臉孔,然後憋道:“大哥,就是放鬆放鬆,咱們在這兒是最文明的了。”
李平隻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宋寶來也不再多說,很快把話題又轉到了高蕾身上。
說到高蕾,宋寶來卻是服得不行。他說,高蕾這人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的,原來的生活層次肯定也高,平時雖看著高傲,可能是還沒放開,也可能實在和他們這幫大老粗們沒啥好交流的。
雖然不太合群,但這女人卻穩重的很,也聰明的很,還很有文采,做起事情來並沒有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在她身上真是有一種獨有的氣質,也許就是高貴吧。
保障營的人對她都特別敬重和客氣,就是趙蘭月那瘋子在她麵前都會收斂很多,人家都說美女相克,但她倆卻關係相當的好。
原來高蕾摻合的衛生部門雖也治好過不少病人,但也一直並不多出彩。但這次戰鬥後,高蕾主動領導了整個救護工作,很多以前幾乎就是等死的傷兵都被救了過來,她更是組織了多次小手術,一下子就名氣大振,很多戰士都把她當成了救命的菩薩。
尤其現在救了李平的命,估計離封神已經不遠了。
說到救李平的命,宋寶來也說,李平真是欠了高蕾一個天大的情。高蕾對他絕對是仁至義盡,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辦法都想了,每天點燈熬油的,雖說她以前是醫生,但一個姑娘家也真的夠可以了。
說到了這些,李平很認真的表示他收到了,這情他會記下的。而且宋寶來對他的好,給他製藥、找藥,忙得不可開交,急得上竄下跳,他也都知道,他絕不會辜負他們。
李平的這番表態,卻把宋寶來搞得不好意思了,他一個勁兒的說:“咱倆是兄弟,我做啥都是應該的,你別整得見外了。”
眼看著,出城已經半天,李平的心也開始沉重起來,他開始擺弄起放在他身邊的一壇酒,並安靜了下來。宋寶來也知趣的不再說別的,隻是講了講安排選墳和下葬的事兒,並說給兄弟們撫恤的事,他已經做了安排,可以很快將錢糧撥付給馬永。
李平隻靜靜的聽著,不時的點點頭,偶而說上一兩句“好”“安排的不錯”之類的話。
不久,他們就到了安葬戰死弟兄們的地方。
胡忠山選的地方挺好的,在一處小山腰上,視野開闊,林蔭環繞,19座土墳錯落有致的聚在一處。
李平不讓眾人攙扶和幫手,親自在每一個墳前都掃了掃,然後才和宋寶來、胡忠山、馬永以及同來的護衛官兵一起把供品擺好,把酒倒上。
上了香,敬了酒後,李平看著那些木牌心情非常不好。他很清楚隻要仗還在打,以後埋葬戰友的事就少不了。雖然在以前那個時空,他曾很多次參加過同事、戰友和朋友的葬禮,但這裏卻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實戰中失去的兄弟,感觸還是很不一樣的。
那個叫程飛的小夥子,本是隊列會操拿第一的隊長,也是他樹立的第一個典型,此次一直忠心的跟隨他衝殺。那可真是好小夥子,有韌勁兒,有拚勁兒,還善於學習,很有培養前途,他本來打算日後通過不斷重用他,激起示範引領作用。
但世事無常,現在卻被埋在了這裏,生活卻總是充滿著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數。
還有張勇,他的親兵,平時比較溜須拍馬一些。雖然李平從不要求別人都是完人,對人各有特點也早適應了,但也確實不太喜歡他。上次,隻因看他腦子快、機靈、會來事兒,才帶他去參加護衛任務,還想著他能不能在和那些友軍的接觸中發揮點作用,卻沒想到他會如此的忠勇和護主。哎!李平歎了口氣。
整個上墳的過程中,馬永除了敬酒和上香,更多的時候都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畢竟幾日前他已祭拜過。今天他一直在觀察著他年輕的長官。
那是一個目光深邃、又黑又壯、高大挺拔的人,他的臉是如此的成熟,完全不見一絲稚氣,如果不是知道,隻從麵像上很難看出他隻有十九歲,而更像是一個二十五、六的青年。
和李平關係非常好的宋長官、趙參將、史把總等人也都麵像非常成熟,但馬永卻清晰的記得當初剛遇見他們時,他們的神色與同齡人並無多少差別,這才幾個月時間,人怎麽會變化如此之快?難道地位和經曆真能快速改變一個人的相貌?(李平他們的麵由心生,恐怕這時代沒人敢去想像。而剛來到這個時空時,對相貌的影響還沒顯示出來。)
李平他們都有著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成熟與老練,雖然李平從來沒有和馬永等人談過他的出身,但馬永卻感覺李平曾經應是個大富大貴之人,應該出自地位較高的官宦家族。
因為李平在不經意中流露出的那種對錢財不敏感、對富麗堂皇見怪不怪、對風花雪淡定自如等等,都決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所能輕易具備的,這是馬永和胡忠山一致的看法,當然他們都不會對外亂說。而李平知識的浩瀚、見識之廣則更讓馬永震驚。
但也奇怪的是,李平精通的似乎都是雜學,於經史子集、官府常識等卻非常不熟,字也寫得很一般,好像完全不曾有走科舉之道想法一般,就像是一個沒出過門、隻在家中胡鬧的公子。
但李平做起事來的老練又遠遠不像一個隻會胡鬧的公子哥做派,反像是一個積年老吏;那不怒自威的神態也覺不是裝裝就能裝出來的,更像一個久居官場的官員。在他的手下,馬永可以感到明顯的壓迫感,決不敢因年長而輕視李平。
李平要來上墳,並不是特別出乎馬永的意料,意外的隻是他在身體還如此虛弱的情況下就堅持要來。
整個掃墓的過程中,李平都沒有嚎啕大哭,相反他更多的是沉默,偶而會對著墳地說上一些話。他的眼睛隻是濕潤和微紅,肢體語言也決不誇張,動作又輕又慢,自然隨意。
正是這樣的李平,反讓馬永感受到了真誠,那決不是做作。沒有哭天搶地,但卻更多了肅然和沉重,馬永非常相信他的長官此時是真摯的,這是一個真正重感情的人。
也許受到了感染,在回去的路上,宋寶來有些嚴肅的告訴李平,他昏迷的這些天,部隊的情況並不太好,他能明顯感到人心的不穩,訓練雖然還在搞,但更多的隻是在應付。對這種情況,他沒有去幹涉,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著手。
李平笑了笑,他告訴宋寶來不用介意,這很正常。
李平很平靜的說,他要是死了,這幫部下以前的付出就等於全都打了水漂,隻能另投新主,未來還不一定等著他們的是什麽呢?他要是活著,至少眼麽前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這幾日,他們不穩當是正常,要是穩當著那才是見了鬼。
因為這才是正常的人性,指望別人愚忠是不現實的。
宋寶來恍然大悟,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