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朦朧中的未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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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歌黑夜!
    薇安換上一身淡紫色的短袖與黑色的短褲,隨手紮了個馬尾,在左右手手腕上分別帶上了一個漆黑的手環,兩隻腳的腳踝上套了一個黑色的護踝,隨後放出一隻烏鴉出了門。
    踏上房子外的第一寸土地,清晨的陽光打著哈欠躺在薇安的身上,清新的空氣迫不及待地擠入鼻腔,薇安將烏鴉放飛,活動了下身體,隨後開始邁步跑了起來。
    薇安修長潔白的腿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完美無瑕的臉頰似乎吹彈可破,令人驚豔的完美身材印在了風景中,世界仿佛都因她而明亮三分。
    但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孩,此刻身上卻有著將近四噸的負重?
    左右手手腕與左右腳腳踝上各一噸,每天早上她都會戴著由教會的夜環負重四噸跑五公裏。
    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贏家,雙眼沒被汗水浸透的人才會看誰都是閃閃發亮。
    薇安一邊跑,一邊適應著雙重視野帶來的不適感。
    漆黑的使者展翅翱翔於天際,銳利的瞳孔冷漠地掃視著一切。
    這種感覺很奇怪,薇安眼中的兩個視野並不重疊,而是單獨分了開來,其中薇安自己的視野是清晰可見的,烏鴉的視野更像是用餘光瞄到的一樣。
    但若是集中精神轉向烏鴉的視野,那麽主次就會顛倒,換成烏鴉的視野清晰。
    不過薇安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點——
    如果將兩個視野比作天平上的左右托盤,那麽注意力就是砝碼,左右托盤如果所承載的砝碼重量稍有不同,天平就會立刻倒向更重的那一邊。
    但——如果兩邊的砝碼質量數量都相等,會出現什麽狀況呢?——
    兩個不同角度的清晰視野。
    是的,薇安先前曾看到了這樣的視野,但很快就消失了。
    要想做到絕對地平分注意力談何容易?
    一旦視野中出現一個稍微醒目的東西,那小心翼翼維持的平衡就極易被瞬間衝垮,更何況要是長時間維持這種狀態保不準就得得精神分裂。
    但薇安根本不在意——
    反正她早就瘋了。
    倒不如說真要患了精神分裂每個夜晚“睡去”後能有個人說說話也挺好。
    薇安曾經想刻意地創造個人格出來,可是沒用。
    她試過動不動就跟自己說話,試過一邊講笑話一邊唉聲歎氣,試過幻想有一個人就坐在自己身邊跟自己談笑風生,可是都沒用。
    對著黑暗講出再多的話她也聽不到回答,演得再多再逼真她還是懂那隻是在演,她講出的笑話甚至連自己也逗笑不了,回應她的唉聲歎氣的隻有一連串長長的空蕩的回音,那個幻想更加可笑,它就像個泡沫,一碰就碎。
    能陪她笑的人很多,可能陪她哭的一個都沒有。
    她曾經也想著適應,她小心翼翼地與眾人打著交道,想要打造一個不至於讓自己被回家的浪潮吞噬的港灣。
    她成功了,卻又失敗了。
    她交到了很多朋友,連莫妮卡也放下了最初對她的戒心,夜衛裏的許多人開始跟她說笑、談理想、談生活、談愛好——
    然後他們都死了。
    死亡在夜衛裏簡直就是家常便飯,誰也無法保證下一次對牧羊者的圍剿死的會不會是自己,連平日裏的外出巡夜都可能會有人死亡。
    可四年前那個竹竿似的小女孩什麽也不知道,哪怕早聽蘭德說過夜衛的殉職率很高,她也沒有什麽清晰的概念——
    她下意識地覺得厄運不會降臨到自己身邊的人身上——
    她還不懂離別讓人多麽地無奈。
    人類愚昧的本性從來都是這樣,殘酷的悲劇才能在骨子裏留下無法風化的刻印。
    同時她畢竟還太小,哪怕穿越過來前也才剛滿十七,學校裏的溫室還沒瘋狂到將狂風暴雨放入,最多最多也就是那淅淅瀝瀝的小雨。
    更何況現在她所在的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不,應該是這片土地被人類教會了如何將一個人連骨頭帶肉完整地吞下去。
    稚嫩的孩童還會天真的以為這片大地上存在鮮豔似血的土地,殊不知那是悲苦的人民留下的最後警示。
    她被這片土地狠狠地上了一課,這堂人生的課堂用蘸著血的粉筆告訴了她這片土地上那森冷的獠牙無時無刻不在對著人們亮出,手中的刀若是沒蘸過血那鬣狗們會一擁而上將你撕碎。
    所以那一天,她咬著牙發誓要記住那個她第一個死的朋友。
    那家夥叫什麽來著?
    是福——福——福——
    哦,對了——
    她忘了。
    死的人太多,記不得了。
    薇安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慵懶地爬上天空的朝陽將世界籠罩在一片金輝中,任由那隻漆黑的飛鳥撞入金色的世界,筆直地飛向天際。
    道路兩旁的花朵與芳草盡情地舒展著身體,幾隻雛鳥又在著急地呼喚未歸的雙親,清風緩緩拂過樹枝,那瑟瑟的聲響像是女神輕聲的歌唱,視野內已零星地出現幾個人影,大自然這幅瑰麗的畫卷正在徐徐展開。
    大自然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便讓人驚心動魄。
    然而誰又能想到——
    這片平凡的土地下全是屍骸。
    沐浴在朝陽中,薇安·博拉輕聲呢喃——
    “願那該死的長夜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