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巡夜之末 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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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黑夜!
索瓦爾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隻見它迅猛地出拳一拳貫穿了薇安的身體。
但預料中的鮮血噴灑而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索瓦爾也沒有感覺到貫穿肉體的感覺,拳頭像打在了一團空氣之上。
而就在索瓦爾將薇安貫穿後,薇安便在它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隻烏鴉的羽毛。
索瓦爾一個楞神,隨後而來的便是刀劍刺穿瞳孔的劇烈疼痛——
那根漆黑的鴉羽在半空中突然變成了握著刀的薇安,而薇安則是保持著持刀刀尖對準身前的姿,而因為是突然出現在半空中導致索瓦爾並沒有反應過來,相當於在它眼睛裏突然出現了一把刀。
眼見襲擊成功,薇安卻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化為一灘墨水一般的東西融入了陰影之中。
在薇安刺瞎索瓦爾的一隻眼睛後,索瓦爾強忍住了疼痛,快速地反應過來朝著薇安揮了一拳,但由於薇安並未選擇繼續攻擊導致它這一拳揮在了空處,被這一拳所震蕩的空氣宛如波紋一般以肉眼可見的扭曲的形勢朝四處擴散,甚至壓倒了不遠處的粗大的樹幹。
但薇安也不是什麽都沒有付出,至少她那柄刺瞎索瓦爾的眼睛的刀還留在索瓦爾的臉上。
不過——有些奇怪。
在這轉瞬即逝的時間內索瓦爾回想起來薇安出現時隻是單單一隻右手拿著刀,而她的左手好像是拿著一隻——黑色的鳥?
“嘎!”
刺耳沙啞的叫聲自身後響起,索瓦爾猛然回頭,隻見一隻烏鴉正從上空俯衝下來,尖利的嘴喙對著它,冰冷的瞳孔裏好像藏著一絲瘋狂的笑意。
但烏鴉的速度在索瓦爾眼裏簡直比烏龜還慢,於是它在烏鴉接近身前時隨手一抓,想要把烏鴉抓死,但它的瞳孔卻突然劇烈地顫抖——
因為那隻烏鴉變成了一根黑色的羽毛,異常熟悉的黑色的羽毛。
索瓦爾隻覺得一股難以言說的寒冷筆直地衝向了它的腦袋,下意識地便打算丟掉手裏的羽毛,而也就是在這時——
薇安·博拉從索瓦爾腳底下的陰影中一躍而出,抓住索瓦爾仍插在臉上的刀猛地一用力——
褐色的血液沐浴在了月光之下,刺鼻的氣味迅速融入了空氣之中,仍沾著幾滴刺鼻的褐色的血液的刀在迷人的月光下閃著爍爍的寒光,令人禁不住心神一顫。
“啊——”
索瓦爾忍不住地低吼了一句,但卻憑著自己變態般的意誌力迅速地調整了過來,再一次揮拳朝向薇安,然而就在它的拳頭將要觸碰到薇安時,薇安的身形卻突然一變,變成了一根緩緩下墜的鴉羽。
就在索瓦爾的楞神之際,鋒利的刀尖突然從索瓦爾的胸膛中穿出!
薇安·博拉在與沉入陰影前便迅速捏爆一隻手裏的烏鴉而產生的鴉羽交換位置後,用刀貫穿了索瓦爾的胸膛,隨後再次猛地一發力,便將這具滿是傷痕的身體切開了個巨大的裂口,刺鼻的褐色血液再一次噴湧而出,甚至濺了薇安一身。
再一次受到如此嚴重的傷,索瓦爾也不禁遲鈍了一下,而薇安抓住索瓦爾遲鈍的那一瞬間,用著那幾乎化為了一道寒光的刀切斷了索瓦爾的一條腿,但她卻沒有繼續追擊,而是迅速抽身後退再一次潛入了陰影之中。
但這一次卻出乎了薇安的預料,隻見索瓦爾沒有再選擇擺出防禦的姿態,而是雙膝一軟,猛地跪倒在地,隨後整個身子前撲,倒在了地上。
半晌,索瓦爾仍舊沒有什麽動靜,但薇安卻一直潛伏在陰影之中,沒有絲毫要出來的想法。
最終,索瓦爾先沉不住氣了,隻見它歎息一聲,說道——
“出來吧,我不打了,你要殺就殺吧。”
聽到這句話,薇安終於是從陰影中浮了出來,而且是直接出現在了索瓦爾的正前方,蹲下來看著索瓦爾,眼神冰冷地問道“你有事想說不成?”
索瓦爾勉強翻了個身,用自己已麵目全非的可憎臉龐對著薇安,笑了一聲——
“你就這麽信任我?這個距離我完全可以突襲把你殺了。”
薇安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容“你可以試試?”
索瓦爾閉上了眼睛,譏笑了一聲,用著那嘶啞扭曲的喉嚨對著薇安說道——
“先前沒來得及仔細看看——沒想到這麽小——小鬼,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真可悲。”
薇安依舊帶著那個笑容,回道“你是想說教嗎?我在聽我在聽。”
索瓦爾笑了幾聲,但基本已被斬成兩半的身體貌似對它的笑聲很不滿,它每笑一聲身體裏就濺出一些刺鼻的血液,再加上它被幾乎斬成兩半的醜陋的臉笑起來時分開的嘴唇同時做出一個含笑的動作,看起來異常驚悚。
“說教?哈哈哈——”
索瓦爾咳嗽了幾聲,聲音有些虛弱,卻帶著一股子嘲諷——
“不,我是在嘲笑你罷了,你精心效力的教會不過是一堆渣滓,這個世界早已被腐化的不像樣了,但你卻生活在一堆shi裏還笑著歡迎明天——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根本不了解什麽才是真正的繁華!你就是條帶著鎖鏈的活著的家狗!小鬼——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最後在絕望和希望中迎來毀滅!我詛咒你隻能帶著失落離開人間!我詛咒孤獨常伴你的左右!我詛咒世上的不公都降臨你的身側!”
薇安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由冰冷變為好奇,她提起索瓦爾的腦袋,好奇地盯著它,出聲詢問——
“詛咒?你們這種東西居然會說出這種詞來?難不成你沒有嗎?那什麽——高貴的血脈?”
索瓦爾的瞳孔猛地一縮。
薇安歪了歪頭,笑了笑“很震驚?這有什麽震驚的?你們這種東西臨死前有些偶爾會蹦出這麽個詞來嘛,聽多了我腦袋裏都快整出一部連續劇了,各種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一股腦地登台上演,精彩到台下的觀眾甚至會在鮮血中鼓起自己的手掌——”
說著,薇安的額頭猛地和索瓦爾的一碰,麵目猙獰地說——
“可我不會!因為我根本沒買票入場,但你們卻不管不顧強行把我拉進來觀看表演,是你們這幫惡心的東西第一次讓我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你們讓我第一次懂得了生命是會逝去的,你們真是幫偉大的藝術家啊,連生命的寶貴和廉價都能被你們演繹得淋漓盡致!是你們讓我第一次有了眼睜睜地看著朋友死去的經曆!”
“你騙人——”
索瓦爾安靜地看著薇安,脫口而出——
“從你的眼裏,我看不見悲傷,隻有一片朦朧的混沌。”
薇安頓住了,片刻後,她站了起來,朝著這個漆黑的夜晚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哭多了,就不會流淚了,看多了,就不會悲傷了——你走吧。”
說著,薇安轉身打算離去。
索瓦爾楞住了,眼前的情況明顯超出了它的想象——
“你就這麽放我走了?”
薇安淡淡地回道“當然,我不想打了——怎麽了?”
索瓦爾下意識地問道“那萬一我以後殺了你的朋友,你怎麽辦?”
“不會——”
薇安冷漠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緊接著一顆醜陋的頭顱衝天而起,那顆頭顱上細小的眼睛裏仍飽含著疑惑——
“我是說你走去地獄吧。”
薇安將刀收起,隨後轉身打算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消失於黑暗之前,薇安轉頭看向了那個滾落在地的頭顱,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幾年前她隨口說出的胡話——
“你知道嗎?——
當兩個幼稚的靈魂碰撞,會迸出刺眼的火花,
當兩個自由的靈魂碰撞,會產生驚豔的火花,
當兩個自由的靈魂碰撞,那就不再是火花了,而是熊熊烈焰!
而當兩個成熟的靈魂碰撞時——什麽也不會發生,
它們會相互致歉,笑臉相對,然後擦肩而過——
從此大路朝天——”
恍惚之間,時光好似逆流的河水,過去開始浮現,朦朧中她又看到了那兩個離別前還在笑臉相對的人,於是在被黑暗吞噬之前,她輕聲補上了最後的那句話——
“各走一邊。”
黑暗終於是爬滿了薇安那稍顯疲倦的臉。
黎明快來了吧?
——是,下一個夜晚就要到了。
長長的一聲疲倦的歎息就這麽回蕩在這處幽暗的小巷裏。
至此,今日的巡夜,也臨近末尾了。
入睡的時間也要到了。
而不久後,一個扭曲的人影站在陰影處默默地盯著索瓦爾支離破碎的屍體許久許久。
它抬頭望向已初顯光明的天邊,掏出拿在手裏的畫對著陽光展開。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隻見在陽光的透視下,那副原本是達那提著托普勒主教的腦袋的畫下竟隱隱地透露出另一幅畫來——
滿天金輝下,偉岸宮殿前,托普勒主教跪在台階上掩麵而泣,他的前方,是一半臉是達那一半臉是普羅的人,沐浴在滿天金輝之下,眼裏滿是憐憫與悲痛,與托普勒主教麵對麵互相跪著,身後的宮殿偉岸且神聖,就連達那那另一半醜陋的臉也與正常的臉互相結合出了一種神聖的感覺。
它幽幽地說道——
“它果然還是忘不了啊。”
隨後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