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哥哥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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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歌黑夜!
    “哥哥——”
    殘破的燭光中,瘦弱的女孩緊緊地攥著男孩的手,眼眸裏蘊滿了驚慌。
    瘦弱的男孩伸出手將妹妹擋在身後,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餐桌旁,男人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冷冷地看了男孩一眼,隨後冷冷地說道——
    “行了,過來吃飯吧,我們家還沒有窮到那種地步。”
    女孩依舊緊緊地躲在男孩的身後,不敢探出身來。
    男孩柔和地看了女孩一眼,拍了拍女孩的腦袋,隨後溫柔道“行了,先吃飯吧,爸爸媽媽也說了還不會到那個地步,哥哥會保護你的。”
    女孩害怕地點了點頭,隨後走近了餐桌,拿出椅子坐了上去,男孩也跟著她一起坐了下來。
    男孩剛坐下來,父親便冷笑道“就算真到了那個地步,你的肉也比你妹多,她長大後也比你更能賺錢,我還犯不著先去殺她。”
    女孩害怕地縮了一下,男孩則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卻沒說什麽,而是低下頭去啃麵包了。
    麵容慘淡的婦女端坐在一旁,無聲地啃著麵包,時不時瞥一眼男孩,眼裏閃過幾分貪婪,但又很好地按捺下去了,畏懼地看了旁邊不斷夾著為數不多的菜葉子吃飯的男人幾眼。
    男人沒有再說什麽,繼續低頭吃飯。
    夜裏,男孩睡在女孩的身邊,拍著她的後背,用輕柔的歌聲哄著她入睡。
    女孩在黑夜中睜著黯淡的雙眼,她輕聲說“哥哥,我害怕,今天莫蘭死了,我輕眼看到的,她的爸爸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她沒發聲,甚至動都沒動,就那麽靜靜地死了,死前她的眼裏好黑好黑,她的爸爸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那模樣讓我有些害怕。”
    “不要害怕塔薇——”
    男孩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道——
    “我一直都在,你不會有事的。”
    女孩轉過身來,顫抖地揪住了男孩的衣服,她的聲音很低,明顯是害怕吵醒就睡在身邊的父親,她極盡可能地壓低了自己瀕臨崩潰的聲音,聲音輕微到幾乎不可聽聞——
    “哥哥,我好害怕——我會不會有一天也變得跟莫蘭一樣,眼睛裏好黑好黑,我會不會有一天也跟莫蘭一樣——我連死都不怕了。”
    這一次,男孩沒有回答,隻是長長地拍打著女孩的背,期待著她安然地合上雙眼。
    女孩不久後便睡去了,在夢裏,女孩的眼睛很亮很亮
    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夜裏沒人注意到男孩眼裏閃著的火焰。
    過了這一夜,他就將甩下這一切。
    第二天一早,女孩悠悠地從夢中醒來,但身邊空蕩蕩的感覺令她很快清醒了過來,她扭頭看去,隻見男孩不知何時已離開,她頓時感覺心裏一陣空蕩蕩的。
    父母們沒有表示什麽,在這個家從來不在乎白天少了多少人,他們隻在乎夜裏人有沒有到齊。
    女孩一如既往地辛勤地做著家務,照顧著家旁邊小小的一塊菜地。
    父親出去幹活,母親出去找客人。
    母親已經很難找到客人了,她已經開始遠離女人這個詞了,她勉強算的上的幾分容顏毫不留情地離她遠去,那副瘦弱枯槁的身體激不起這座惡臭的“墳場”裏少有的“富翁”的興趣了。
    其實怎麽著也該輪到女孩去接客了,雖然由於營養缺乏她的臉有些難看的灰敗,但是那副稚嫩的軀體終歸是些“富翁”願意支付代價的商品,畢竟是貧民窟,大家也不會太挑。
    但女人千磨萬磨好說歹說讓女孩再長幾年,女孩這才逃過一劫。
    女人並不是好心,隻是因為她這姿色根本找不到什麽客人,反而可以摸魚摸個大半天,這是份美差,女人可不希望被搶走。
    就這樣,一天的時光又蹉跎而過,夜晚喘息著來到這座早已死寂的“墳場”上空,不情不願地撒下星辰與月亮的溫柔。
    男人和女人坐在餐桌旁,不耐地跺著腳,臉色難看,時不時地看上女孩一眼,眼神裏滿是陰冷。
    女孩知道為什麽——男孩還沒回來。
    女孩也有些瑟瑟發抖,她害怕地躲在角落裏,內心祈禱著男孩快點回來。
    她想的不與男人與女人一樣,認為男孩逃跑了,因為她始終記得男孩的那句話——
    “不要害怕塔薇——我一直都在,你不會有事的。”
    男孩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沒有撒過謊,她相信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男孩的身影還是沒有看到,早早就過了應該回家的時間,男人與女人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哼!”
    男人臉色難看地冷哼了一聲,隨後陰森地看向女孩,命令道——
    “吃飯!”
    女孩嚇地跳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走向餐桌。
    她還在疑惑——
    哥哥,你怎麽還不回來啊?再不回來——你就會被爸爸媽媽打的。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了,男人詫異地向門口望去,隻見男孩穿著一身“昂貴”的衣服手裏提著個袋子大踏步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黑衣滿臉不耐的男性。
    說的昂貴指的是在貧民窟內的昂貴,那件衣服在平民區頂多算件“性價比比較好”的平常服飾,但在貧民窟內卻是高不可攀的昂貴。
    這裏連糞坑都要自己挖,這裏的人民隻不過是苟延殘喘下來的蛆蟲,這裏的人命可以按斤來買賣,這是是混亂與肮髒最喜歡的土壤,這裏就是所謂的貧民窟。
    男人原本冰冷的神情在看到男孩的一刹那便布滿了貪婪,但當他瞄到站在男孩身後的那名黑衣男性掛在腰間的刀時,整個人頓時猛然一凜,連忙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情,湊到男孩身旁諂媚道——
    “大人,有什麽事?”
    他懂分寸。
    男孩厭惡地看了男人一眼,隨後走向女孩,將袋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飯菜!
    雖然已經冰冷,但油光閃閃的菜肴與顆粒飽滿的米飯讓男人女人和女孩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男孩溫柔地看著女孩,輕聲道“吃吧。”
    女孩看了男孩一眼,有些畏懼地縮了縮頭。
    男孩溫柔地撫摸著女孩的頭,笑道“怎麽了?連我都不認識了?”
    說著,男孩把飯菜推到了女孩麵前。
    女孩仔細地看了會兒男孩的臉,似乎是在確認他的身份,隨後眼睛裏閃出光來,但又把飯菜推了回去,激動地說——
    “哥哥!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吃吧,我不餓。”
    說完,女孩甜甜地笑了,雖然笑容有些難看,但男孩認為那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笑容。
    男孩輕輕地敲了敲女孩的腦袋,笑著說“我吃過了,你吃吧。”
    女孩執拗地搖了搖頭,硬是把飯菜推給男孩——
    平日裏哥哥總是用這種話騙她,但自己其實什麽都沒吃,總是餓一個晚上。
    男孩哭笑不得,隨後眼睛一轉,笑著說“這樣吧——我們兩個一起吃怎麽樣?”
    女孩猶豫了一下,隨後還是點了點頭。
    男孩故意吃的很小口,但他轉過頭看向女孩時,頓時鼻子一酸——
    女孩也吃的很小口,但她像是在細細品味一般,臉上的表情幸福且喜悅——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白米飯,沒有動菜。
    最後男孩好說歹說女孩才肯吃菜,後來男孩又連哄帶騙才讓女孩吃下了大部分的菜。
    吃完飯後,男孩不舍地看了女孩一眼,隨後站起身冷冷地對著男人說“照顧好我妹妹,以後我也會帶點飯給你們,但要是我妹妹有一點損失——”
    說著,男孩狠毒地盯著男人,直到把男人盯到冷汗都冒出,方才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男孩看了站在門口滿臉嫌惡的黑衣男人一眼,眼裏滿是卑微與討好,身子都不自覺地彎了幾分,很快與他一同消失在了男人的視線裏。
    待男孩走後,男人衝著他離去時的方向惡狠狠地吐了幾口口水,隨後滿臉猙獰地看向女孩,威脅道“不準說出去。”
    直到女孩畏懼地點了點頭後,男人才滿意地離開去睡覺。
    夜裏,女孩沒有很快入睡,沒有男孩在身邊她入睡顯得有些艱難。
    女孩難得地看向窗外一閃一閃的星星,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男孩持續來了兩個月了,男孩的氣色已經恢複的很好了,細細看去竟有幾分瀟灑蘊含其中,容貌清秀但包含著幾分飽經滄桑的成熟。
    女孩的氣色也漸漸好了起來,她那與眾不同的紅彤彤的臉蛋引得周圍一眾男性止不住地窺視著,用著下流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她,但因為男孩和總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個拿著刀的黑衣男人,沒有人敢動她。
    這一天,男孩找到女孩,興奮地告訴她隻要完成這一次的工作就可以接她到外麵去住了。
    女孩清晰地記著他高興的臉。
    這一天,他格外的張揚與肆意,牽著她的手放聲大笑,仿佛世界將要落入他的掌控一般。
    可這一天過後,男孩沒有回來。
    第一天還好,男人並沒有改變對女孩的態度。
    但第二天,已經習慣了男孩帶飯而好吃懶做的男人和女人看著女孩的眼神已經有了變化。
    第三天,男人和女人已經餓了兩天了,他們隻能無奈地外出去,可兩個月的時光好像帶走了太多的東西。
    第四天,男人和女人餓了三天了,貧民窟朝不保夕的生活已經讓他們開始逐漸忘卻男孩的威懾力了。
    第五天,這一對夫婦看著女孩紅彤彤的臉蛋,止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但女孩也餓了四天了,她心裏卻隻是擔憂著男孩的狀況,當然,她也感受到了危險,可她還得等男孩回來,怎麽辦呢?
    第六天,今天雖然勉強買了幾個麵包,但女孩卻渾身抖的厲害,因為父母看向她的目光已經徹底變了,宛如看著一頭待宰的羔羊,女孩內心絕望,她意識到自己該做些什麽,可自己能做什麽呢?她能做些什麽——等到哥哥回來呢?
    其實她本來也不是那麽怕死,但兩個月的時光帶走了太多東西,也帶來了在這個垃圾場最不該有的東西——希望。
    她想起碼要與哥哥道個別,好歹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記得自己。
    她還有個秘密想要告訴哥哥,但看來來不及了——
    她有點,喜歡哥哥。
    她突然想到了白天,她想到了什麽。
    第七天,父母已經徹底不裝了,他們開始嚴格管控女孩的行動,不讓女孩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步。
    女孩抓住了一個機會,她趁著母親離開與父親獨處的機會——坐上了父親的大腿。
    她滿臉可憐地看著父親,別扭且笨拙地用自己的身體靠近父親,擔憂地說——
    “爸爸,我好餓,媽媽今天晚上會帶回來肉嗎?”
    父親眯起了眼。
    生在這個垃圾場,總該會學會些什麽。
    第七天晚上,女孩久違地吃上了肉,不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吃,反而有些難吃,有些反胃。
    這個晚上,女孩久違地與父親睡了一個晚上。
    夜晚的,當父親在夢中遨遊時,女孩並沒有睡著,她抱著被摧殘的光溜溜的身體,孤零零地躲在月光下,抬頭看著風中的月亮與星星,她在想——
    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呢?
    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
    男孩很興奮,因為他的老板承諾他,做完這次的工作就給他一大筆錢,足夠他在平民區買套房接妹妹過去住了,平時都是住在員工宿舍裏,管的嚴,沒法帶妹妹進來住。
    但這次工作做完後就不一樣了!
    男孩激動的渾身顫抖,他穿著一身昂貴的工作服,腳尖在激動的心情中止不住地點著地。
    他看向身邊那個奇怪的物件,好奇怎麽會有人要這個東西。
    那是副畫,畫上一個怪物提著一位老人的頭顱,而且據告知,這幅畫在正麵遭遇光後還能奇跡般地展現出另一幅畫,倒是有些大人物會想要這種東西——吧?
    咦?——該他出場了。
    他麵帶微笑,淡定地走上了台上,用著洪亮的聲音演奏生命中最後的樂章。
    ——
    “弗羅特先生——這個‘棋子’才是兩個月前剛培養的,我們已經沒有可用的棋子了——您最近與他們的交易是不是太過頻繁了一點?”
    “需要你教我怎麽做事?‘棋子’沒了再找就是,反正這東西又不值錢,一抓一大把,行了,別打擾我了。”
    “是。”
    ——
    亞克漫步在黑夜中對著身邊藏在陰影裏的莫妮卡輕聲說道——
    “莫妮卡——我覺得我們需要與薇安攤牌了,我覺得需要講明白”
    “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她講?”
    莫妮卡問道。
    “不知道或許我要再等等一個月?兩個月?這件事我或許還得再想想”
    “嗯——薇安她”
    “我覺得把事情挑明了對她有好處,現在這個狀況其實很多人哪怕她自己都心知肚明,演戲演到大家都知道在演戲,這出劇太失敗了”
    “好吧”
    “莫妮卡——我可以抽根煙嗎?”
    “不可以!我說了多少遍了?!”
    剛剛還有些無奈的莫妮卡眨眼便變得強勢了起來。
    亞克在“黑夜”裏撓了撓頭——
    “哦,我隻是——有些煩”
    可一根煙點不滅煩惱,它隻會讓煙霧繚繞心中,讓煙霧遮人耳目,到最後煙霧還是會散去——
    亞克在黑暗中怔怔出神——
    所以他打算點兩根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