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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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終於考完了。”端午之後不久就是期末考試,曾凡伸個懶腰,仿佛把一個學期的苦累都伸沒了。
    這時教室裏隻剩下幾個人。
    “曆史老師叫我們幫忙去批改試卷,我們去哪裏批啊?”林玉嵐很小聲地問,好像生怕破壞這安靜的氣氛。
    “我們先在教室裏等著吧,說不定待會兒他會來找我們。”
    “哎,曾凡,劉悅到哪裏去了?”孫浩明突然笑著問曾凡。
    曾凡眼一瞪:“我怎麽知道!”
    林玉嵐又嗬嗬地笑了:“哦,劉悅說她家裏有事,先回去了,等會兒過來。”
    曾凡“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三人在教室裏待了將近一個鍾頭,從黃巾起義聊到黃老邪,又從黃巢聊到黃曉明,還不見曆史老師過來。曾凡想就算聊到明天的黃昏,都不見得曆史老師會回來,便提議說:“不如我們走吧?”
    林玉嵐和孫浩明都不說話,曾凡又說:“我可要走啦?”
    孫浩明卻說:“我們直接去曆史老師家裏吧?”
    “你知道他家在哪?”曾凡問。
    孫浩明點點頭:“曆史老師的妻子就是街上開理發店的那個,好像剛生了雙胞胎。”
    曾凡不想孫浩明連人家妻子生孩子的事都知道,說:“我們去不太好吧?”
    幾個人又在教室待了一會兒,曾凡都已經餓了,再次提議說:“我們去林玉嵐家吧?”
    林玉嵐高興地說:“可以啊,我爸媽都不在家,他們晚上回來;就是我家很破的,你們可不要笑話啊。”
    曾凡不知林玉嵐竟如此爽快,口裏連忙說:“哪裏哪裏,怎麽會。”
    林玉嵐家離學校並不遠,幾人到了林玉嵐家,曾凡發現她家就兩間房,院子很大,看起來有些空曠。牆角栽種著一些花,曾凡並不認得,可是五顏六色,開得很好看,還有幾隻雞在園子裏自由啄食。林家的房子已經很舊了,有的地方甚至泥皮都脫落了,露出了土坯來。
    林玉嵐招呼曾凡和孫浩明坐下,給他們各倒了一杯水,端出一盤玉米餅,就圍上了圍裙,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玉米餅是我自己烙的,有點焦了,希望你們不要見怪,我去做飯。”曾凡和孫浩民連忙說不見怪。
    曾凡看了看四周,發現這屋裏沒什麽珍貴的東西,可打掃地很幹淨,東西也擺放地很整齊。這時孫浩明已經吃起玉米餅了,曾凡便也不再客氣。
    不多久,林玉嵐就端著麵進來了,曾凡忙起身要去幫忙,林玉嵐卻叫他不要動。林玉看著盤中剩下不多的玉米餅,知道曾凡他們並不曾嫌棄她烙焦的玉米餅,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高興。再看曾凡和孫海明,嘴角還是黑乎乎的呢。
    曾凡知道盛麵的碗是很燙的,就和孫浩明幫林玉嵐將麵端過來。這時林玉嵐已經解下了圍裙,和曾凡他們坐在一起準備吃麵。林玉嵐做的是漿水麵,似乎還不是純白麵的,混了豆麵。吃過漿水麵的人都知道,和了豆麵的白麵漿水麵是最好吃的。曾凡連吃了兩碗,再也吃不下了。林玉嵐隻吃了一點點,卻可以看得出,她心裏非常開心。
    曾凡有生以來,從沒有在別人家這麽踏實地吃過麵,也從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麵。多年後,當曾凡在杭州各種正宗的拉麵館吃遍了各種神奇的難以下咽的麵之後,一想到林玉嵐做的麵,他就想哭,很想很想。
    幾人吃過飯,想去劉悅家,林玉嵐要洗碗,曾凡和孫浩明便先出發了。沒想到劉悅也正在家洗碗。孫浩明看到劉悅洗碗,笑著說:“劉悅你怎麽在洗碗,有些人可要……”想到劉悅的父母還健在,孫浩明也就不再再往下說。
    劉悅瞪了孫浩明一眼,說:“今天是我哥的生日,所以我就提前回家啦。”
    曾凡為劉悅打抱不平:“你哥怎麽不洗啊?”
    劉悅不屑地看著曾凡:“你在家裏會洗碗嗎?”
    “我……”曾凡的臉紅了,但想到自己吃完泡麵的時候,還是會洗一下碗的,於是又馬上底氣十足,“這還用說,當然洗了。”
    劉悅顯然不信,隻是笑看曾凡。這時劉悅的母親過來,說:“正正,你怎麽不叫你的同學過去坐,倒點水,端點吃的東西啊。”
    正正,聽到劉母叫劉悅的乳名,曾凡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孫浩明趕緊說:“不了,阿姨,我們剛剛吃過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回家了。”說完拉著曾凡就走。
    “你這孩子,去送送同學啊,愣著幹什麽。”劉母說完,劉悅就跟著曾凡他們出去了。
    到了門外,曾凡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肚子都疼了。這時劉悅已經出來,臉上通紅,生氣地說:“笑,有什麽好笑的,小心笑死你。”
    曾凡還在笑,卻又捏著嗓子說:“正正呐,怎麽跟你的同學說話呢,真沒禮貌。”說完就連孫浩明也笑起來。
    劉悅的臉更紅了,大叫:“不許你叫我的乳名,還有,如果敢把我的乳名告訴別人,有你好看!”
    曾凡怕劉悅發飆,就忙拉著孫浩明一起走了,兩人邊走邊說:“正正,我們回家了啊,哈哈……以後對你的同學可要客氣點哦……”
    劉悅氣得直跺腳,心裏恨恨地想:“曾凡,你就別讓我知道你的乳名。”
    第二天,孫浩明竟然毫無征兆地來到曾凡家裏。曾母知道來人就是孫浩明後,很高興:“你就是孫浩明啊,我一直聽曾凡說起你……聽說你是你們班裏的第一名啊,學習真好……以後可要多幫一下我家曾凡啊,你一定要監督他,他在學校不好好學習你就告訴我……”
    曾凡受不了了:“媽,他還有事,你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吧。”曾凡說完就要拉著孫浩明離開。
    “嗬嗬,我沒事,阿姨。”孫浩明似乎對曾母的熱情很受用。
    曾凡:“……”
    “哦,那就好,等會兒在我家吃了飯再走…….你跟我說說曾凡在學校都有沒有好好學習——曾凡你快放開人家的胳膊啊,像什麽話。”
    “沒事的阿姨,我們倆關係好,平時在學校也是這樣的。”
    曾凡:“……”
    “哦,對了,曾凡,快給你的同學泡點茶去,你要不要糖啊?不要在那裏擠眉弄眼的,快去。”
    曾凡:“……”
    其實孫浩明這個人,曾凡一直不明白。曾凡問他英語題目的時候,他會說:“原來你的英語這麽好啊,我不給你講,不然你就超過我了。”而且之後,孫浩明真的沒有講。但是之後的之後,二人又可以一起討論如何證明三角形全等。
    在曾凡眼中,孫浩明一直很有才,即使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不愉快的事。孫浩明幾乎和所有的人相熟,但又幾乎所有的人都被他得罪了,包括曾凡和顧茗。
    孫浩明之前好幾次都考了第一名,有一次他竟然故意將自己的總分少報了幾分,隻是為了能和曾並列班裏第一。
    當孫浩明不無得意地將自己少報分數的事告訴曾凡的時候,曾凡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走開了。曾凡很想知道,這家夥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為了讓我也能嚐一下第一名的滋味嗎?還是讓我痛哭零泣地感謝他?”其實曾凡想大罵他一頓,因為他雖然想當第一名,但卻不是以這種方式。
    不過這並不是曾凡唯一的機會,後來他差點就和孫浩明打起來。那時的曾凡就已經表現出了批評家的潛力,他批判英語課本上的一首詩說:“這詩寫得一點水平都沒有。”
    曾凡說完,孫浩明卻不高興了:“你有什麽資格說這首詩不好?你說人家的詩不好,你還不是寫不出來!”
    曾凡完全沒想到孫浩明的反應會這麽強烈,這首詩也不是他孫浩明寫的。曾凡並不想和孫浩明爭論,隨便敷衍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出去背單詞。外麵遇到李大彪,曾凡便發了幾句牢騷,其實也沒說什麽孫浩明不好的話。
    不久孫浩明就來找曾凡,而且說著就要動手。曾凡一看李大彪的眼色就知道是他幹的好事。豈知這家夥一看情況不妙,不等曾凡問他的告密兼添油加醋之罪,就先下手為強地說:“你們兩個這是要幹嘛啊?怎麽沒說兩句就要動手了。”
    曾凡聽完這話就笑了,心想告密的人果然都有見風使舵的本領。不過還算李大彪有良心,在他的連拉帶勸之下,這架總算沒能打起來。
    如果說孫洪明和曾凡的衝突算是事出有因,那麽和顧茗就純屬沒事找事了。那次曾凡和顧茗正坐教室前麵的陽台上曬太陽,當然也順便看一下其他班的女生。
    曾凡聽到“忽”的一聲,感覺到有人從旁邊飛過去了,這時顧茗早就站起來,扭住了孫浩明。原來這小子從顧茗頭上跳過去了。豈知跳了山雞的孫浩明比顧茗還要生氣,好像是顧茗從他頭上跳了過去,還對他放了一個大臭屁一樣。
    顧茗的臉色都青了,曾凡從未見過顧茗那個樣子。眼看就要打起來,曾凡趕緊跑過去橫在兩人中間。在政曾凡的勸說之下,顧茗也就不再糾纏,孫浩明卻又不幹了,死活拉著顧茗不放手,硬說是顧茗打了他。曾凡徹底無語了,顧茗則被氣個半死。
    後來顧茗做了一個無傷大雅的手術,曾凡跑去看他,顧茗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氣的不行:“要不是你當時攔著,我就打死那個神經病了,你說你為什麽要攔著我?”
    曾凡卻突然害起了失憶症:“我怎麽不記得了,我拉你了嗎?”
    顧茗詫異地說:“你當時拉著我不是一直說‘算了算了’嗎?”
    “哦,我記起來了;我隻是不想你們打架嘛,影響不好……”
    曾凡知道,要是真打起來,孫浩明一定會很慘。盡管曾凡從未見過顧茗打架,可他知道,孫浩明絕對打不過他,即使加上他都不行。盡管後來孫浩明有一次將江建國打得鮮血橫流,江建國甚至毫無還手之力。其實江建國並沒有還手,因為那時他已經對孫浩明有內疚感了。
    曾凡剛認識孫浩明的時候,孫浩明並不是一個人惹是生非的人,而是看起來很文弱,而且寫得一手好字——不隻是鋼筆字,還有毛筆字。
    孫浩明開始打架,大概是從他和馬濤鬧矛盾之後,而之前兩人好的不得了——在外麵租一間房子同住。曾凡去過他們住的地方,並且過了一夜。大冬天,三個人就擠在一張不大的床上;雖然有點擠,但也可以相互取暖,不至於受凍。冬天的時候,住校生的處境大家都清楚,“廣寒宮”也遠不能形容其住所的苦寒。
    至今曾凡都不知道,他們怎麽突然就反目成仇了。之後馬濤慫恿曾凡:“考個第一名有什麽好狂的,曾凡你下一次一定要考過他。”好像曾凡這樣就算為他報了仇。
    “我考不過。”曾凡並沒多少信心。
    馬濤不屑地說:“你連這種人都考不過,還好意思嗎?”
    “你怎麽不自己去考?”曾凡反問。
    馬濤突然就沉默了,曾凡馬上就後悔了,他不該這麽說。
    過了沒多久,馬濤就很深沉地說:“你是知道的,我沒希望了。”
    曾凡也沉默了,因為他不知道“沒希望”這個詞包含了多少意思。是說沒希望考過孫浩明,還是以後都沒希望了呢?後來曾凡去鎮上看戲遇到馬濤,說他要去北京打工了,之後曾凡便再也沒見過他。
    二人鬧僵的那段時間,孫浩明準備了一根鋼管,每天都藏在書包裏,說是為了預防馬濤打他。
    “他也不要逼我,逼急了我跟他同歸於盡。”曾凡看著狀似瘋狂的孫浩明,活像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他有沒有說我的壞話?”孫浩明盯著曾凡問。曾凡自然知道“他”是指誰,可他並不敢將馬濤對他說的話講出來,因為這時候的孫浩明已經有些“不正常”。
    孫浩明走後,曾凡終於鬆了口氣,曾母卻怪曾凡沒留下他吃飯。孫浩明是真的有事,他本來是去親戚家的,到曾凡家隻是路過。至於前麵他說自己沒事,曾凡隻能不止一次地歎氣:“遇人不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