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雙向奔赴
字數:4152 加入書籤
是,教宗!
“……主對亞拿尼亞說‘他是我所揀選的器皿。’”
“喂,後麵那個,能別再背你那個勞什子的……叫什麽來著?”
“《使徒行記》。”羅貝爾合上書本,“說起來,博羅諾夫,我還沒有與東正信徒辯論過,你們東正教會的修士們是如何解讀這本書的?”
“誰知道呢,老子不喜歡和那些戴黑帽的神父說話,一個個神叨叨的,比訓教所關押的癔症病人還魔怔。”
“格熱戈日曾說過,東正修士們保留了更多的古老傳統,比如猶太黑帽和古猶太教的儀軌,思想上也比公教的理性主義更貼近古老的神秘主義。”羅貝爾似有所悟,“你說,他們會不會對三位一體論有更加古老的見解?”
“哎呀,我是不明白你們對神學哪來的執著。”博羅諾夫嘟囔著,“耶穌又不能讓我當上伯爵,在我心裏,陛下比耶穌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羅貝爾批評道“將世俗的欲望置於神的公義之上,這是薄伽丘的錯誤思想,主賜予人與其一般無二的理性,既不接受供奉,也不會實現人的願望。”
“我看你的思想才是危險吧。”
博羅諾夫嗤笑道“我前天問了軍中的其他修士,他們都說教堂中會供奉聖像和聖遺物,主說的‘你隻可有我一個神’,怎麽聽也不像是拒絕崇拜的意思。”
“這就牽扯到其他神學理論了,聽說在萊茵河沿岸還有人支持破壞聖像與聖遺物的運動。”
羅貝爾微微一笑“那些學問我也不了解,有朝一日一定要向那裏的人們討教。”
“哎,公教修士不能結婚,沒女人玩的日子有什麽好的……”
“誰說的沒女人的。”羅貝爾幽幽道,“教堂的修女和小孩不是很多麽?”
博羅諾夫目瞪口呆“我超,還是你們會玩。”
“別汙蔑我,我又不搞。”羅貝爾無奈地翻開福音書的下一頁,若有所思,“嗯,聖伯祿麵對世俗的誘惑,會有怎樣的想法呢……”
二十名威風凜凜,軍容整齊的騎士保護著羅貝爾,行走在拉文納隱蔽的山林小道。
他們都是弗雷德裏克從親信衛隊裏精心挑選出的采邑騎士,全部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軍事貴族,由博羅諾夫率領,此行的任務是護送羅貝爾回到安科納,再由安科納前往羅馬。
拉文納處於威尼斯的控製之下,他們必須避開威尼斯人的眼線,偷偷沿山路行走。
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羅貝爾特意摘下了裹頭巾,博羅諾夫盯著他看了許久,怎麽看都是普普通通的十五歲毛頭小子。
“哎,我竟然被你這種小子擊敗。”博羅諾夫懊惱地撓頭,“你不會真的像巫女貞德似的,有什麽撒旦的軍事指導吧?”
“請不要把我和巫女相提並論,我的每個計策都是憑借自己的才能,絕對沒有外力幹涉。”
話音剛落,羅貝爾忽然皺起眉頭,十指交叉作祈禱狀。
“前方山路左轉五百米有威尼斯哨騎三人,大家注意警惕。”
博羅諾夫大聲嚷嚷“我就說你那次怎麽埋伏的我!還說你沒有撒旦相助!”
騎士們無視了隊長的話——弗雷德裏克臨行前曾囑咐他們,羅貝爾的命令擁有最高優先級。
五名貴族騎士挺起騎槍,腳刺踢在馬肚子上,馬匹吃痛,開始向前方加速奔馳。
他們向左拐過一道彎,幾十秒後,深林中傳來三聲整整齊齊的慘叫,五名騎士舉著沾血的騎槍回歸隊列,全程一言未發,隻是默默執行命令。
羅貝爾嘖嘖稱奇。
不愧是弗雷德裏克最器重的親衛隊,還好他夜襲擊退了奧軍,不然就憑安科納那點破爛裝備和懈怠士兵,決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看什麽看,開心嗎?”博羅諾夫不無羨慕地說道,“現在他們都是你的兵了。”
與此同時,在百公裏外的安科納,也有兩匹馬飛馳出城。
江天河第一次乘馬,動作笨手笨腳,隻會抓著韁繩任馬奔騰。
雅各布如今也算得上久經戰陣的資深騎兵,他在前方牽著江天河胯下馬駒的韁繩,一人控兩馬,依然從容不迫。
按照布萊德所言,從安科納出城往南五裏,會有一個分向東西的丁字路口,他們隻需要向西轉後向北縱情策馬,狂奔一日一夜即可到達威尼斯屬拉文納。
江天河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高強度的奔襲,雅各布正好可以一邊向沿途居民打探奧軍動向,一邊保護她慢慢前進。
二人沿著東海岸邊的平坦大道慢行了一整天,餓了就吃攜帶的硬麵包,渴了就扒開皮水壺灌兩口。
夜色漸深,二人也按時到達了此行的第一個暫歇點。
位於安科納西北方,四通八達的沿海漁港市鎮——法諾城。
他們在城市內破舊的旅館訂了兩間房間,騎馬一天的江天河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雅各布遞給店家一枚格羅申的小費,麻煩對方多勞心照料江天河,便來到市井酒肆間打探起奧軍的動向情報。
“你好,請問最近有沒有大規模的軍隊經過附近?或者奇怪的人來城裏采購物資?”
“軍隊?軍隊沒有,我們這座小城狗嫌人厭,土匪都嫌窮,怎麽會有軍隊經過呢?”
“不過奇怪的人倒是見到一個,最近的鞋匠那裏來了一個新學徒,整天沉沉悶悶的不說話,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啞巴,但其實不是。”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嘛……好像沒有了。”
雅各布失望地回到旅店客房,奔行一天的疲憊湧上身體,他癱倒在床鋪,連衣服都忘記脫便昏沉沉地陷入夢鄉。
法諾市,一家半夜仍燈火通明的皮革店。
房間內彌漫著晾曬皮革和顏料的惡臭,在此時此刻的這家店裏,唯有一道瘦削的身影在默默清洗、裁剪皮革,將它們彎曲成適合釘鞋的形狀。
他的手法嫻熟,仿佛這雙手下已經誕生過無數雙精致的鞋子。僅憑這門手藝,足夠他在米蘭或熱那亞找到一份體麵溫飽的工作,但他偏偏選擇了這座偏僻的漁村生活。
假如不是熟悉的人,一定不知道這位嫻熟的鞋匠還是剛剛成為學徒不久的新人。
皮革店的後門被推開,走進一位端著燭台,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佩裏諾,這麽晚了還在工作。”
製鞋的小夥子停下手中的活,蒼白的麵孔露出微笑。
“師傅,這麽晚了您還沒睡啊。”
“安科納鞋匠行會頒布了新規定,學徒學習的時間要從八年縮短到六年。”老人將一張泛黃的紙張輕輕放下,“以你的年紀和手藝,何必從學徒幹起?”
小夥子輕聲道“我從前一直活在夢中,這一次我想腳踏實地地從頭開始。”
“哎,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一個將死之人也搞不懂。”老人搖搖頭,“聽說城裏來了兩個安科納人,一個穿著士兵的盔甲,還有一個長著東方人麵孔。”
“自從奧地利人來了以後,咱們這個小村子也不得安生咯。”
老人歎息著離開屋子,沒有注意到小夥子燭光陰影下閃爍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