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公爵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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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宗!
第二日清晨,威尼斯人燒毀了所有殘存的木橋,用火藥桶炸毀了所有石橋,向北逃遁而去。
阿爾伯特在昨晚便得到了原本吉莫軍的副統帥——如今是正統帥的的回信,得知了吉莫統帥兵敗被殺的情報。
這位年輕少總督對原本大優的戰局被翻盤該當如何震怒暫且不提,關鍵時刻,在該繼續攏軍作戰還是撤軍回城這個問題上,作為商人的保命本能占據了上風。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威尼斯的將軍們不情不願地同意了他“趁著兵力仍具有優勢,敵人不敢追擊,將河岸的拱手讓與奧軍,全軍打道回府”的方案,在黎明破曉前逃離了費拉拉。
對手做出這種腦殘的決定,弗雷德裏克簡直喜出望外,生怕他走到半路反悔,於是第一時間便派人從淺灘遊到對岸,迅速占領了波河。
果然不出其所料,阿爾伯特率軍走到半路又臨陣變卦,率領大軍趕回了波河。
當他眺望到奧軍已然全軍渡河,背水結陣的衝天氣勢後,灰溜溜地離開了。
弗雷德裏克勒令任何人不得追擊,任由阿爾伯特軍向北進入了威尼斯屬基奧賈要塞。
沒辦法,威尼斯人即使敗走一軍,另一軍仍有上萬人的規模。而奧軍經曆安科納夜襲戰與波河河畔之戰兩場血戰後,原本的一萬五千軍馬隻剩萬餘,總傷亡五千,這還沒算上因傷失去戰鬥能力的部分人。
多虧醫院騎士團率軍及時趕到,奧軍的傷亡仍在可接受範疇內。
“戰死”對於古代軍隊而言是少數情況,根據中國古文獻記載,冷兵器戰爭的傷亡比大約在十一開左右,意味著每戰死一名士兵,會有十名士兵受傷,而受傷的部分人又有許多會因惡劣的衛生條件死亡,成為非戰鬥減員。
此時此刻,奧軍營中便有幾百名傷兵等待救治,而他們當中絕大部分都必然死於無效治療——歐洲的古西醫慘烈到讓人難以直視的地步。
1628年,醫學大師哈維發表了曠世著作《心血運動論》,這本書被稱為與《天體運行論》(哥白尼),《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牛頓),《物種起源》(達爾文)同等級偉大的四大現代科學開端著作之一,成為了現代醫學的開端標誌。
在那之前,歐洲醫生一直遵循著公元2世紀的古羅馬醫學家蓋倫編造的“氣論”,認為生命來源於氣,腦子裏有“腦氣”,心髒裏有“活氣”……將蓋倫的氣質論與希波克拉底的體液論結合,古西醫將人體的一切問題都歸咎於體液失衡,認為病人需要通過“放血”來重新達到這種平衡。
歐洲醫學真正開始大踏步地發展,離不開文藝複興打破思想枷鎖,醫生從此毫無忌憚地解剖屍體,研究人類,甚至屢屢出現醫學研究者不滿於屍體太少,故意謀殺流浪漢,人為“製造”屍體的罪行。
如今的年代,隨軍醫師所能多做的也隻不過是用開水燒些幹淨白布,做些包紮,用燒紅的刀子剜掉傷口的爛肉罷了。
羅貝爾和江天河都對此無能為力——他們不懂醫學,真讓這二位治病救人,可能還不如放血來的可靠。
弗雷德裏克在確認威尼斯軍徹底放棄波河、龜縮在基奧賈要塞裝死後,又率軍撤回了南岸,以防備敵人可能的夜襲。
看來安科納夜襲戰確實讓他記住了血淚的教訓。
可惜,仍舊有許多貴族的臭毛病是他改不掉的。
下午,當羅貝爾進入他豪華的“皇帝軍帳(自稱)”時,弗雷德裏克正抱著兩個前凸後翹的威尼斯美女,享受著二人鶯鶯燕燕地撒嬌與投喂,滿臉寫著“生得如此,夫複何求”。
他當著羅貝爾的麵捏了一把美人的屁股,大笑著看著羞怯的女孩躲到王座(也是自稱)後麵,說著什麽“妾身沒臉見人了”的屁話。
狗屁沒臉見人,本來就是軍妓,裝什麽良家女?
羅貝爾的額頭上繃出青筋,大踏步地來到公爵麵前。
“大人,今日雅興非常啊?”
弗雷德裏克聽出他話語裏的陰陽怪氣,不滿地說“主教,我知道你們公教忌諱肉欲,但是咱可不是修道士,我身為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有點需求,你不會連這個都要管吧?”
“公爵能區分公教與世俗之間的差異,這自然是好的。”羅貝爾不卑不亢地道,“但我必須提醒大人,威尼斯軍就駐紮在距離此地不過五十裏的要塞內,補給充足。而我軍剛剛經曆一場大敗,聖座的大軍未至,仍深處危險之中。”
“我曾經在來自神秘東方的詩歌聽過這樣幾句詩詞‘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孫多以百城降。豪華盡出成功後,逸樂安知與禍雙。’公爵可知曉其中深意?”
弗雷德裏克尷尬地抓了抓濃密的胡須“呃,不至於吧?我覺得自己做的還挺好的。你看,咱禦駕親征,很多怕死的貴族都不敢上戰場。”
“文集裏還有一句話,‘以五十步笑百步,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既然大人有禦駕親征的膽魄,那請務必以將軍的姿態麵對全軍上下,您連上戰場都不怕,還怕少享受美色幾天嗎?”羅貝爾將地圖重重拍在桌子上,“士兵們在流血流汗,傷兵百不存一,局勢何等危急,現在是享受的時候嗎?——您笑什麽?”
“嗯,我在感慨。來人!”
弗雷德裏克揮了揮手,立刻有手下入帳帶走了二位美豔的女子。
“她們是博羅諾夫抓獲的吉莫將軍的家眷,他沒有私藏而是上貢與我。”弗雷德裏克深深看了一眼羅貝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是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來,看看這張地圖。”
弗雷德裏克將另一張地圖覆蓋在羅貝爾的地圖上。
“這是……基奧賈要塞的城防圖?”羅貝爾略微掃了幾眼地圖,驚異地脫口而出。
“沒錯,這是從陣亡的威尼斯軍官身上搜出來的要塞布防圖。”
弗雷德裏克指著布防圖上略顯簡略的信息“根據這份布防圖的來曆和內容,我猜測,阿爾伯特軍是徹頭徹尾的花架子——他的軍隊大部分原本是要塞的衛戍部隊,或者幹脆就是臨時拉來的壯丁,為了設計吸引我軍才特地拉過來濫竽充數!”
“昨天的大戰,克裏斯托弗隻率本部一千五百人就攔住了阿爾伯特上萬人的輪戰,我本以為由於是地形狹窄,大軍無法展開,但也疑惑阿爾伯特為何不敢分軍渡河,但現在就說得通了!”
弗雷德裏克猛拍大腿,似乎非常自豪於自己傲人的觀察力“阿爾伯特軍指揮一群三流的衛戍軍輪戰已經費盡心神,根本無力分兵渡河。”
“原來如此。”
被他這麽一點醒,羅貝爾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對方不敢繼續交戰,急匆匆地逃跑,是怕被我軍探出虛實擊破,那樣一來,不僅軍隊潰散,連基奧賈要塞也會隨之淪陷。”
“正是如此!”弗雷德裏克拍響桌子,“我意,趁著威尼斯的主力沒來得及重整,火速攻陷基奧賈,砸開這道進入維羅納的大門,省得之後同時麵對威尼斯兩支軍馬。”
維羅納是威尼斯共和國西南部的大省,之前奧軍之所以能降服威尼斯人,就是依賴攻陷維羅納城堡獲得的威勢震懾。
“逐個擊破,防止敵人再次聚集麽……”
羅貝爾陷入沉思。
按照公爵的推測,基奧賈要塞在阿爾伯特撤回前完完全全是座空城,即使阿爾伯特率軍進入,也不過萬人規模的三流敗軍,士氣低落,兵無戰心。
但單憑這一點還無法鼓動老狐狸般的弗雷德裏克冒險,他開口點出了弗雷德裏克的另一個目的。
“我猜,公爵要搶攻基奧賈,主要是為與聖座的談判爭取籌碼吧?”
“哈哈,你這麽說顯得我多市儈啊。”弗雷德裏克撫掌大笑,“但我不否認,聖座想逼我用奧地利人的命給他的公教複興添磚加瓦,我可不會讓他把好處全拿去。”
弗雷德裏克伏低腦袋,將殺意凜然的麵龐藏入陰影“威尼斯是我看上的獵物,即使是教皇也不能從我嘴裏搶肉吃。”
說罷,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歉意地看向羅貝爾“抱歉,我忘了你是公教的修士,別在意。”
羅貝爾沉默片刻,將自己的權杖扔在了桌上
“即使沒有獲得威尼斯的土地,事成之後聖座也可以向那不勒斯進軍,公教的事業不會受挫。”
“我現在是維也納主教——”說到這裏,他的話仿佛卡在了嗓子眼裏。
漫長的卡殼後,他才堪堪說出下一句話
“奧地利的利益高於一切。”
弗雷德裏克迫不及待地追問“包括羅馬公教?”
“包括耶穌基督。”
“……”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