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奧地利公爵想讓我當紅娘?中世紀土包子的婚嫁頭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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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宗!
“好了,今天是慶功宴,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弗雷德裏克親自倒上一杯紅酒,端到博羅諾夫麵前“敬我們英勇的博羅諾夫伯爵,第一個先登破城,幹杯!”
“幹杯!”
“幹杯!”
宴會廳內的大小貴族無不高舉酒杯,高聲向博羅諾夫慶賀。
羅貝爾不情不願地舉起杯子,博羅諾夫立刻嬉皮笑臉地和他碰了一下杯。
“哎呀,主教啊,你看看我身上,這都是奮勇作戰的證明啊。”他掀開袍衫,露出胸口幾道駭人的傷疤,“耶穌隻是被紮了幾根釘子就不行了,我傷痕累累都沒事,你說我是不是比耶穌還牛逼?”
麵對博羅諾夫這個東正教徒的挑釁,羅貝爾微微一笑“有沒有一種可能,釘子生鏽了,耶穌死於破傷風?”
“呃……什麽叫破傷風?”
他輕飄飄地吐出一句“這就不是異端能理解的智慧了”,便離開座位,換了個遠離博羅諾夫的位置。
二人的言語神態,弗雷德裏克全部看在眼裏,心下不禁一歎。
博羅諾夫是追隨他許久的忠誠下屬,羅貝爾也是他格外重視的人才。這兩個人因為卡利事件的原因長期不對付,他這個做領導的,心裏鬱悶也沒有辦法,隻好寄希望於羅貝爾的大度……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要問這許多美酒從何而來——基奧賈空空如也的酒窖會給你答案。
奧地利貴族們沉浸在阿拉伯烈酒的醇香之中不可自拔。許多人連刀叉都沒動,隻顧著一杯杯烈酒下肚,喝得頭昏眼花、臉龐緋紅。
弗雷德裏克樂嗬嗬地看著他們醉酒狼狽的模樣,自己卻是滴酒未沾。
羅貝爾小啜了一口紅酒,就將酒杯隨手丟在一邊,悶頭啃著麵包。
弗雷德裏克悄然離開主位,坐到了他的身旁“怎麽?心情不好?”
“……”
“哎,我知道你一直看博羅諾夫不順眼……”
“我沒有。”
“嘖,你看看你,怎麽跟個孩子似的……哦,抱歉,我忘了。”
弗雷德裏克和羅貝爾相處久了,經常被後者罵的狗血淋頭,反而忘記了後者隻是十五歲的少年。
“你,哎,博羅諾夫他也不是有意,他終歸是為了奧地利而揮劍。”弗雷德裏克挺直脖子,閉上眼睛,“假如你非要責怪的話,就給我一劍算了。”
羅貝爾如吟誦詩歌般高昂而唱“殺了許多無辜人,他們高喊著‘為了祖國!’”
唱罷,他冷淡地抬起手“公爵不必多說了,我自會處理好和博羅諾夫伯爵的關係,絕不會耽誤大事。”
“哎……”
看著年輕氣盛的少年,再摸摸自己滄桑的臉皮,沒安慰到羅貝爾,弗雷德裏克反倒自己歎起氣來。
“怎麽一眨眼,咱都三十一歲了,事業不順,家裏還沒個媳婦兒,愁死個人啊。”
羅貝爾被他的話搞得莫名其妙“大人貴為全羅馬人的君王,何患無妻呢?”
“哎呀,你不懂啊,我們這一行,娶老婆是門很重要的學問。”聽到他的問題,弗雷德裏克潛藏的教育欲當即作祟,苦口婆心地講述起自己的貴族娶妻經。
“這娶老婆,不僅僅要看老婆本身,老婆背後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很重要。”弗雷德裏克掰著手指給他算,“你看,如果你我嫁了女兒,女婿在外邊遭人欺負,是不是得抄家夥幹他?換而言之,娶老婆相當於締結了一份盟約啊,這是其一。”
羅貝爾聽得連連搖頭“太功利了,我主祝福人間的夫妻幸福美滿、白頭偕老,大人怎麽能將神聖的婚姻看作一場盟約呢?”
“你看看,這就是婚姻的另一個問題了。”弗雷德裏克掰出第二根手指,“我身為公爵,婚姻是延續家族的頭等大事,我肯定不能娶一個一看就相處不來的瘋女人,對吧?”
“再說了,如果我實在忍受不了妻子,還要去懇求主教給我見證離婚手續——你就是我的主教,你會隨隨便便同意我離婚嗎?”
羅貝爾沉思片刻,堅定地搖頭“不,如果夫人美德無缺,僅僅因為您不喜歡就擅自別離,身為主教,輕下決定是置夫人利益於不顧,我絕不會認同。”
“對了嘛,你們修士全都是這樣子的。”弗雷德裏克拍了一下大腿,“所以娶老婆至少得看得過去,就算有點毛病,忍個幾十年,我也就去基督那邊報道了,這是其二。”
羅貝爾好奇地問“那其三呢?”
“其三……其三就是女方父母得看得上我啊!”
說到這,弗雷德裏克仰頭猛灌一大口烈酒。
“他媽的,我腓特烈到底哪裏不行了?那個勃艮第的老匹夫,一聽我想娶他家女兒就發飆,他不怕老子派兵把他滅了嗎!”
“平心而論,您大概不是勃艮第大公的對手。”羅貝爾冷靜地說,“聽說大公新組建了一支規模龐大的火炮軍,我軍與之相比恐怕提鞋都不配。”
弗雷德裏克不甘心地說“那法蘭西的瓦盧瓦家族的女兒呢?他法王被昂撒人按著操了一百年,我堂堂哈布斯堡,自阿爾高鷹堡起足足四百二十六年曆史,總不能連個暴發戶的家格都不如吧?”
“嗯……可能也不行。”羅貝爾繼續比劃道,“聽說勃艮第大公之所以組建大規模軍隊,就是為了對抗法王。法蘭西強軍曆經百年磨煉,除了同樣彪悍的英格蘭人,恐怕沒人是對手。”
“唔。”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羅貝爾的分析確實鞭辟入裏,弗雷德裏克自愧不如。
“那你說說看,還有誰家的女兒值得我屈身去請?”
羅貝爾在心裏列舉了數十個赫赫有名的家族,但這些家族要麽已經沒落,不值得引為強援,比如施瓦本家族和霍亨斯陶芬家族,要麽所在太過遙遠,比如遠在莫斯科的瓦西裏耶維奇家族。
思來想去,還是隻有一個家族最適合弗雷德裏克。
“比如,巴伐利亞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維特爾斯巴赫也曾經擁有過神聖羅馬的皇位,至今仍然牢牢把控著遼闊的巴伐利亞沃土,家格與地位都不亞於哈布斯堡。”
“他們看不上我,說我是山溝裏的鄉巴佬,沒資格娶慕尼黑的貴婦人。”弗雷德裏克說起這個就來氣,“該死的維特爾斯巴赫——明明他們的曆史比哈布斯堡還短二十七年!”
羅貝爾挑眉。
還說的有零有整的,一看就沒少罵。
“那我就沒主意了,您自己多關注吧。”
“哎哎哎,別啊。”弗雷德裏克連忙拉住他的手,嬉皮笑臉地給他滿上酒杯“羅貝爾,你說的這麽頭頭是道,一看就沒少拉郎配,你再幫我參謀參謀唄。”
羅貝爾翻著白眼“我在被格熱戈日收養前隻不過是孤兒院的棄嬰,我哪曉得許多貴族,幹脆你娶那個阿方索國王的女兒算了。”
一分鍾後。
弗雷德裏克遽然給了他一個熊抱,高興得像是決堤的洪水“好主意啊!”
羅貝爾“?”
“和那不勒斯國王聯姻,這樣我借助他的海軍攻打威尼斯就不算欠人情了!”弗雷德裏克興奮地掰出第三根手指,“將來我在北,他在南,我們兩方合力,莫說一個小小的威尼斯,整個意大利還不是我們丈婿二人的囊中之物嗎?”
“而且他家的家格不高,哈布斯堡家族求娶一個暴發戶的女兒,他高興還來不及,不可能拒絕我。”
“不是,但是聖座那邊……”
“事不宜遲,我這就去給他寫信求婚!”
弗雷德裏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連忙招呼上幾個仆人離席而去,羅貝爾欲言又止,空餘一聲無力的歎息。
“呼嚕,呼嚕,呼嚕。”
博羅諾夫在與克裏斯托弗的鬥酒中兩敗俱傷,二人雙雙醉倒在長桌,淌著口水,睡得像死豬一般。
羅貝爾憤憤地踢了他一腳,仰頭喝盡了酒杯中的紅……酒?
壞了,弗雷德裏克添的是蒸餾酒。
“咣當。”
酒杯落地,他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緋紅無比。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扶著長桌慢慢挪向大門。
雅各布他們就在宴會廳的隔壁用餐,在酒精上頭之前,至少要趕到那邊。
可惜事情總不能盡如人意,在他趕到大門的前一刻,一位衣著華麗的老紳士攔住了他“羅貝爾閣下,久仰大名。”
被叫到名字的羅貝爾艱難地抬起眼皮,高度酒精讓大腦難以操控舌頭,他隻能發出一聲淺淺的鼻音“嗯?”
“嗬嗬,先自我介紹一下吧。”老紳士彬彬有禮地施了一輪貴族禮,“老夫名為利奧波德·馮·哈布斯堡,現任蒂羅爾公爵,我的遠房外甥弗雷德裏克給您添了許多麻煩,老夫在這裏替他賠個不是了。”
這個老人是、是弗雷德裏克的遠房舅舅?舅舅和外甥一個姓氏?還是現任的蒂羅爾公爵?關係好亂,羅貝爾的腦子理不清了。
他真的像個孩子一樣迷迷糊糊地鞠了一躬“老人家好。”
利奧波德的嘴角勾起弧度“羅貝爾閣下年少有為,一直渴求相交卻苦於沒有機會,今日還請不吝酒力。”
說著,他牽著羅貝爾的手再次入席。
假如擱在平時,這樣的瘦弱老人,他能拽起來甩得虎虎生風。
可如今他不勝酒力,身軀軟如爛泥,被老紳士隨手一牽便順理成章地再次落座。
利奧波德親手為他倒上一杯香甜的葡萄酒“聽說閣下不喜歡拐彎抹角,老夫也就不耽誤時間了。其實,聽聞閣下大名而渴望相交不止有老夫,還有維也納的伊麗莎白夫人。”
“伊麗莎白……夫人?”
羅貝爾下意識接過酒杯抿了一口。
“沒錯,正是先公爵大人的妻子,更是帝國先皇西吉斯蒙德·馮·盧森堡陛下最疼愛的小女兒!”
利奧波德遙對東北維也納的方向恭敬一禮“伊麗莎白夫人聽聞閣下就任維也納主教一職,先遣老夫代為寬勞,待閣下歸抵維也納後另有禮節。”
先公爵……哦,就是那個“倒黴蛋”阿爾布雷希特……死在戰場上的奧地利公爵。
“那個,謝謝夫人。”
“哎,不必多言。”利奧波德抬手作阻攔狀,“其實夫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哈哈,喝酒,先喝酒。”
老紳士一杯杯的相勸,羅貝爾被迫喝下了一整大杯度數不低的葡萄酒。思維更混亂了。
“其實,夫人有一個年幼的親妹妹,貝婭特麗,也同樣來自高貴的馮·盧森堡家族。”利奧波德小心翼翼地說,“羅貝爾閣下還沒有成婚吧?”
“那不是,廢話嘛。”喝酒上頭,羅貝爾的姿態愈發隨意,“公教修士忌諱肉欲,怎麽能,結婚呢?公爵大人怎麽關心起,我一個破爛修士的感情生活了?”
“嗬嗬,那是羅馬的爛規陳調,我們德意誌另有一套規矩。在我們德意誌,修士不僅可以結婚,還可以身居高位,繼承遺產。”利奧波德嗬嗬一笑,一翻手,一張羊皮紙契約書出現在手中。
“這是婚契,怎麽樣,主教大人可有意乎?”
“不行,不行,修士不能結婚……”
即便羅貝爾已經喝得爛醉如泥,任憑利奧波德如何湊上來,他仍然一遍遍地推開了契約。
被他反複拒絕了十幾次,哪怕修養極佳如利奧波德,語氣也難免帶上了焦急。
“閣下!盧森堡家族已無男性繼承人,僅剩的無一不是有求無門的貴婦,您是平民出身,這可是鯉魚躍龍門的好機會啊!”
羅貝爾依舊緊咬牙關,婉拒他的邀請。利奧波德也隻得在心底輕歎一聲,收起了婚契。
不愧是奧地利公爵最看重的屬下,年紀輕輕就懂得衡量利弊。拒絕一位盧森堡家族的高貴女士,這可不是平庸之輩做得到的。
既然羅貝爾死活不同意,那隻好各退一步。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勉強閣下,不過修士居住意大利多年,肯定對奧地利的風土人情不甚熟悉,夫人已經準備了一套維也納城中的宅邸,還請務必接受這番美意。”
“……”
羅貝爾趴在桌子上,一言不發。
利奧波德探出手指,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小子……怎麽比老夫還老奸巨猾。
他把宅邸地契和伊麗莎白夫人的親筆信都塞進了他的長袍,默默離開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