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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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嘭!”
    弗雷德裏克一拳砸在座位扶手,絡腮胡遍布的麵龐已經戴上了痛苦麵具。
    “哎呀,我的主教啊,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陪坐在一旁的黑森公爵笑著安慰道“無妨,教皇冕下這次是有備而來,我們倉促應戰,本就勝算渺茫。貴主教沒有選擇針鋒相對,而是見縫插針,把冕下架在火上烤,不失為一招妙計呀。你看,冕下的臉都黑了。”
    弗雷德裏克聽了他的話,看向尼古拉五世,果然看到了一張陰沉而複雜的表情。
    “哈哈哈,還真是,好!回去就給那小子升職加薪!月工資漲到40馬克!”
    說起來,他還從來沒領過工資補貼呢,那小子這麽有錢?
    自從到了維也納基本隻用過金幣的羅貝爾感覺有人在念叨自己。
    但那些事都不重要。
    尼古拉五世神情複雜地凝視著羅貝爾寫滿無辜的臉,身為教皇的上位者氣勢毫無保留地壓向對方,然而通通被後者無視。
    羅貝爾沒理由忌憚教皇。
    對方既不是對他有恩的尤金四世,又無權解任他的神職。他是奧地利的總主教,權力來源都在於弗雷德裏克的信任。但凡他有一絲尊敬尼古拉的態度,那也是虔誠的習慣在作祟,和利益依附沒有半毛錢關係。
    他甚至有閑心笑了一聲,補充著問了一句“冕下,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至此,尼古拉五世終於徹底接受了,麵前的少年已經不再是安科納的忠誠小修士,而是有了自己想法的“外人”這一現實。
    無論是被弗雷德裏克授意,還是出自他本身的意願,羅貝爾都不再是教廷這一邊的人了。
    “……好,既然主教渴望一個答案,那我就坦誠地回答,不能。”
    尼古拉五世平靜的話語在千人會議堂中回蕩。
    “胡斯異端所犯下的罪孽並非違逆教會,他們赤裸裸的叛教行徑與公然掀起的反旗,雖說打著反抗教會的大旗,然其真實目的在於摧毀神聖在人心中的根基,而這是任何虔誠的信徒都無法接受的。”
    “車軲轆話可沒法解答我的問題,冕下。”
    羅貝爾緊追不舍地說道。
    尼古拉五世為之一窒。
    自從成為教皇以來,很久沒人敢這麽放肆地同他說話了。
    但這正是公議會的特色,別說教皇隻是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哪怕上帝聖體親臨,說不得也得被其他辯論者懟上幾句。
    如何具體形容公議會之膽大包天呢?
    就在上一次,也就是尤金四世生前的最後一次殘留會議上,參會者背著教皇選舉出了另一位敵對的偽教宗,聖名為菲利克斯五世。這位偽教宗至今仍然存在,甚至就在這次巴塞爾公議會的會場上,和他的追隨者一起坐在大廳東麵的角落裏。
    解決歐洲最後一名偽教宗,也是尼古拉五世此次參會的重要目的之一。
    “鎮壓胡斯異端畢竟是這次大會之前的問題,我相信,建立教廷公議可以解決絕大部分問題,這也是我所希冀的。”
    最後的最後,尼古拉依舊沒有正麵回應羅貝爾的質疑。作為一名驕傲的教皇,願意回答他第二次已然是看在公議會的麵子上了。
    羅貝爾也明白自己的行為不合時宜,他坐回位置,用比尼古拉更冷淡的語氣道“但願如此。”
    “既然這樣,就讓遲來的投票開始吧。”
    參會者站成一排排,將寫有本人選擇的紙條丟進不透明的木桶。
    接下來,將由地位最高的參會者,比如教皇,比如奧地利公爵,派出靠譜的手下參與計票。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戰爭的第一回合以教會和世俗領主的“共同勝利”而告終。
    羅貝爾被人流擠壓著,走出了議事廳的大堂,回到了綠草如茵,碧水青天的室外。
    寬闊的萊茵河,宛如上帝曾許諾再次降臨凡間的諾言,一眼望不到盡頭。教皇說,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前途光明看不見,道路曲折走不完。
    這條苦行之路,何時才是個頭啊……
    羅貝爾喟歎著,向空氣濕潤的萊茵河畔邁出步伐。
    他彎下腰輕輕撚起一抔泥土,在指尖搓了搓,放到鼻尖嗅了嗅。
    魚腥味,水草味,泥土味,生命的味道。
    “大人。”
    熟悉的聲音自他背後響起。
    他回過頭,朱利奧和江天河合力把雅各布推到羅貝爾麵前,後者尷尬無比地遞過來一包錢幣袋子。
    “大人!這是我當差這兩個月賺的工資!這是上交給您的那一份,請查收!”
    羅貝爾“???”
    怎麽了?怎麽搞得他好像西西裏的黑幫老大似的。
    而且他看起來很缺錢嗎?他可是賄賂士兵都會用金幣的男人,雖然金幣的構成裏金子隻占不大的一部分,但是那好歹也是金幣誒。
    “羅貝爾,你別和雅各布賭氣了。”江天河拍在他們倆的肩膀上“我老爸說過,道上的事就要用道上的方式解決,說吧,你是要他剁手指還是挖眼珠子?”
    “啊?”雅各布傻眼。
    “啊什麽?道歉就要有誠意。來,雅各布,讓他看看你的誠意。”
    “唔,好。”雅各布伸出左手小拇指,高舉匕首,閉著眼睛大喊“大人,我願意謝罪,請看好!呀!”
    “鐺。”
    羅貝爾連忙揮劍劈飛了匕首。
    “出現了!”朱利奧用雙手手指合成方形框,“鬼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絕世好劍!”
    “大人……”
    “你們在搞什麽鬼?”羅貝爾詫異地叫道,“我什麽時候要你剁手指了,天河,你到底教了他什麽?”
    “嘿嘿。”
    “別想蒙混過去,你差一點害得雅各布丟了他的手指,你知道嗎!”
    “不會噠。”江天河一顛一顛地把匕首撿了回來“看,沒開刃。”
    “……”
    被她這麽一胡鬧,羅貝爾心裏哪怕有點生氣,也完全散去了。
    他看看雅各布,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愧疚地低下頭,讓他不由歎出口氣。
    “這,不是你的錯,怪我把你們當成了我的所有物,沒有把你們當作獨立的人。其實弗雷德裏克說得對,你們都有隻屬於自己的人生,我無權橫加幹涉。”
    雅各布急忙要張嘴解釋一番,羅貝爾突然把劍反握,遞向了他。
    “但是,要我這麽放你們離開,我又不放心。雅各布,你比朱利奧年長十歲,他喜歡做些不切實際的美夢,在戰場上也不例外,但是我不希望你們兩個出現什麽意外。這柄劍以後歸你了,讓它代我保護你們。”
    雅各布鄭重地接過劍柄,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遵命,大人。”
    朱利奧滿臉的羨慕嫉妒恨“老大,你把槍給了法羅,把劍給了雅各布,那我呢?什麽時候給我也整一個?”
    “等下次吧,下次那個白袍謎語人出來的時候,我問問他有沒有別的玩具。我和公爵還有要事相談,先行一步。”
    他走遠後,朱利奧悄咪咪地把黑手伸向“絕世好劍”的劍柄……
    “啪!”
    雅各布一巴掌打開他的手。
    “哎喲,小氣,不能借我玩玩嘛。”
    “不行,你多半又會拿著劍去找山裏的土匪,然後迷路,害得我還得派城防軍漫山遍野地搜救你。”
    “嘁,竟然被發現了。”
    “要不是我發現得早,你早成了野狼肚子裏的大便了,蠢貨。”
    江天河小跑著追上羅貝爾。
    “你真是越來越像我爸爸了,以前,爸爸就和我說過類似的話。他說,雖然很不舍,但女兒終究會嫁人……是不是男人最後都會活成爸爸那樣呀?”
    “不知道。”羅貝爾聳著肩,“但是,人這一輩子很漫長,很少有事物能一直相伴一生,我曾經在神學院有一位朋友,他是唯一不因為我是高盧蠻子而疏遠我的人,我們曾經暢談過理想和許多,當時我們都認為彼此不可或缺。”
    “你那位朋友呢?”
    “被安排到拉齊奧做神甫,我們已經四年沒見過麵了。”
    “是嘛……”
    江天河用左手摟住右臂。
    “我想爸爸媽媽了,我失蹤了這麽久,爸爸媽媽一定傷心死了……”
    “想回家嗎?”
    “嗯。”
    “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