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少年懷春不是詩

字數:5486   加入書籤

A+A-




    是,教宗!
    睡飽一夜後,蓋裏烏斯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把仆人端來的一盤子好酒好肉胡吃海塞,讓幾名女仆都不禁悄悄吐槽“好野蠻的男人”。
    蓋裏烏斯……
    身為羅馬人居然被日耳曼人吐槽野蠻,確實讓他的臉麵有點掛不住。
    於是他模仿起羅貝爾平時的動作,故作優雅地擦了擦嘴巴。
    “噫,娘得像個意大利人似的。”
    蓋裏烏斯……
    好、好吧,就當什麽都沒聽見吧。
    “主教在哪裏?”
    門外掃地的女仆驚訝道“呀!您醒了?”
    怪不得當他的麵說壞話,原來是以為他還在睡覺。
    “主教大人吩咐我們告訴您睡醒以後在王宮三樓東書房會麵。”
    明明窗外寒露盈野,王宮內卻被火爐烘烤得暖洋洋的。日耳曼人的壁爐確實比他們羅馬人搞得好,值得他給這群蠻族比個大拇指。
    蓋裏烏斯穿上一身單薄的粗布衣,哼著拉丁鄉調走向樓梯。
    三樓,東書房,會議室。
    羅貝爾和克裏斯托弗各自坐在書房兩側,靠窗的羅貝爾把腳搭在窗沿上,愜意地看著手裏捧著的《哈布斯堡蒂羅爾編年史》。
    這本書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元了1379年,彼時的奧地利由阿爾伯特三世和利奧波德三世兄弟倆聯合統治,可惜哥倆並不如他們父親期望的那般團結。
    利奧波德三世野心勃勃,違背了先公爵魯道夫於《大特權書》中所規定了聯合統治法,1379年,兄弟二人在諾伊堡簽訂《分治(家)條約(treaty of neuberg)》,哈布斯堡家族至此分裂為形成“阿爾伯特”和 \”利奧波德\”兩個分支。
    前者統治奧地利本土,稱“下奧地利公爵”,而後者則統治施蒂裏亞、卡林西亞、卡尼奧拉以及蒂羅爾、阿爾薩斯和施瓦本在內的外樣領地,統稱為“外奧地利公爵”,這便是哈布斯堡蒂羅爾支係的起源。
    “真令人感慨。”克裏斯托弗喟歎道,“我們身體裏流著相同的血,擁有同一個榮耀的姓氏,卻連一百年的和平都無法維係,落得刀兵相向的結果。”
    羅貝爾嘿笑道“嘿,克裏斯,你肯定沒去過我們意大利吧。”
    “怎麽說?”
    “在我們意大利,哪怕隻隔著一條街,人們都能分出個三六九等、敵我分明。團結?搞笑,傷害意大利人最深的永遠是另一個意大利人。”
    “你也被傷害過嗎?”
    “小時候不懂事,挨了欺負都不放在心上。”羅貝爾接著翻閱編年史,“要是我能返回童年,恨不得手刃那幾個仗勢欺人的王八蛋——意大利人都是傻逼,我喜歡的除外。”
    “哈哈哈,看來你確實被傷的挺深的。”
    克裏斯托弗收斂起笑容“我想起父親大人還在世的時候,他也曾教導過我們兄弟他人,哪怕是血濃於水的親人,都不可抱之以完全的信賴。”
    “弗雷德裏克的……父親嗎?”羅貝爾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能細細和我談談他嗎?”
    “當然,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克裏斯托弗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們的便宜父親歐內斯特,嗯,怎麽說呢,大家都喜歡叫‘鐵公爵’,因為他的頭真的很鐵。”
    “鐵公爵?”羅貝爾敏銳地抓住了關鍵,“他們兄弟倆的父親是公爵?哪個公爵?”
    克裏斯托弗無奈道“施蒂利亞公爵唄,要是我們爹是奧地利公爵,哪還有阿爾布雷希特那檔子事。”
    “也是。”
    “他二十六年前就死了,享年四十七歲,那時候大哥才九歲,我才七歲。”克裏斯托弗托著下巴,眼神滿是懷念,“九歲就當了公爵,不瞞你說,這種事兒在我們貴族還蠻常見的,大家都是短命鬼。”
    “不,活到四十七歲不錯了,安科納的村子每年都要埋好些年紀輕輕就倉促歸西的年輕人。”
    “你這麽清楚?”
    “葬禮都是我給辦的。”羅貝爾亮出手上的兩枚權戒,“我是神甫,你忘了?”
    “真忘了,你和那些迂腐討人厭的神職人員根本不像,反而更像個貴族。”克裏斯托弗突然笑了出來,“而且你現在真是貴族了,準不準備給名字中間加個‘馮’啊?”
    “別提了,弗雷德裏克簡直是在亂來,回維也納以後我會拒絕爵位的——接著說你們的父親唄。”
    “對對對,差點跑題,瞧我這講的什麽破故事,一上來就把人說死了。”
    克裏斯托弗的神情逐漸變得落寞“我們對父親的記憶並不深,從我們一出生,父親就總是在打仗,打威尼斯人,打匈牙利人,打波西米亞人……隻有母親和奴仆陪伴我們,我的名字就來源於母親,她叫克裏斯蒂娜,一個美麗的名字。”
    “其實我們貴族也沒你想象的那麽講究階級,至少格拉茨那些伯爵和男爵的孩子們都可以欺負我。一直以來都是大哥擋在我麵前,和他們鬥毆,把他們打服了,就沒人欺負我們了。”
    “是嘛,他小時候也挨過打啊,怎麽沒給他打死?”
    克裏斯托弗哈哈大笑“你呀你,也該和大哥搞搞好關係了,君臣之間還能有隔夜的仇嗎?”
    羅貝爾撇著嘴“他又不給我屮,憑什麽沒有隔夜仇。”
    克裏斯托弗拍腿大笑不止“你把我的思路打斷了!對了,說到打架,大哥打架總是發死力,每次都要打斷人家的鼻梁才罷休,所以很快就沒人陪他玩了。”
    “活該。”
    “母親大人沒少因為這個責罵他,但我們那個素未謀麵的老爸卻總在家信裏鼓勵大哥打架,還誇讚大哥‘君王風範,前途無量’來的。”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叫他‘鐵公爵’了。”
    “父親去世的那天,母親很傷心。”克裏斯托弗的聲音轉入低沉,“他去世不到半年,母親就一起走了。大哥從那天起就不笑了,因為母親說麵具是君主最好的保護色。”
    “可他明明平時笑得一點也不少。”
    “因為隻有你不拿他當君主看,可能大哥就好這一口。”
    “欠揍?”
    “也許。”
    羅貝爾頗有深意地點點頭“那我可得把握好‘度’了——但我真的很討厭他。”
    “為什麽?”克裏斯托弗好奇地問。
    “他一點信譽也沒有!”羅貝爾傾倒苦水道,“先是貝婭特麗,再是伊麗莎白夫人和拉迪,那個混蛋總是把每個威脅到他地位的人逼入絕境。主教導我們做人留一線,可我在他身上沒看到半點寬容的美德,哪怕撒旦入世也不會比弗雷德裏克更沒信譽了。”
    “呃,大哥他,確實有時候會反應過激。”
    克裏斯托弗尷尬地撓著臉頰“這是他從小培養的習慣,你知道的,一個九歲的小公爵想安然長大成人是多麽困難,大哥他是擊敗了無數對手才坐穩了位置,對政敵確實少些寬容。”
    “實用主義的狡黠應當隱藏在高尚道德麵紗之後。”羅貝爾搖了搖頭,“何況他總是朝和我關係緊密的人下手伊麗莎白夫人於我有恩,拉迪是他指派給我的可愛學生,貝婭特麗是利奧波德向我推薦過的未婚妻——就算我拒絕了也不行!”
    克裏斯瞪大眼睛“占有欲這麽強?那要是一萬個人跟你相親,豈不是這一萬個人你全要保?”
    羅貝爾合上編年史“呃,總之,我和他的矛盾不是三兩句話能說清的。”
    “你甚至沒見過活的貝婭特麗吧?”
    “……”
    “啊,抱歉!”克裏斯托弗急忙抬起雙手,“我不是有意的。”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向我介紹‘妻子’。”羅貝爾緩緩說道,“說實話,我對一個陌生人談不上感情多深,但是,真的很奇妙,一想到一個有可能和我相伴一生的女孩死得不明不白,我心裏就怎麽也不舒服。或許你說得對,是我幼稚了。”
    “……老羅。”
    “啊?”
    克裏斯托弗仔細端詳了他一番,突然拋出一句話“你是不是思春了?”
    “啊?”
    左腳剛剛踏進書房的蓋裏烏斯嚇得人都快掉色了“等等,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不!你來的很是時候!”羅貝爾羞憤地把書扔到一邊,“我、我沒有!你把我當艾伊尼阿斯了嗎?這是對我這個虔誠教士的巨大侮辱,我我我我我我……我要,我要……我要罵你!壞東西!”
    克裏斯托弗雙手交叉身前“反彈!”
    “反彈無效!”
    “反彈無效無效!”
    蓋裏烏斯伸手按下羅貝爾的腦袋,狠狠揉了兩下“嘿,兩位先生,我說我們是不是該說點正事了?”
    克裏斯托弗“討論女人難道不算正事嗎?”
    “我指的是軍事。”蓋裏烏斯拍拍手,“你們不會忘了利奧波德還有支萬人的大部隊駐紮在南邊的格施尼茨吧?”
    被按著腦袋的羅貝爾費力地點著頭“對對對,先聊戰爭,先聊戰爭。”
    “先聊戰爭。”蓋裏烏斯的嘴角幾乎咧到耳垂去了,“咱們再聊小子懷春的事兒,細、細、聊。”
    “欸!你也是個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