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裁縫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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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維也納霍夫堡皇宮,皇帝寢殿。
    “哈哈哈哈!好衣裳,朕就穿著一身去見那些土包子,肯定能驚豔四座!”
    弗雷德裏克的下半身穿著一件最近風靡意大利的緊腿長褲,上半身穿著帶鬥篷的寬大風衣。
    這是不久前才在北意大利城邦流行起來的最新款式,寬大的上半身衣物搭配緊窄的織緞錦長褲,最大程度凸顯男人的魁梧,這樣的套裝被稱為“普爾波萬”,造價昂貴,唯有上流社會的紳士才有資格穿著。
    皇帝花費重金請佩魯賈的資深裁縫為自己量身定做了五套精致的新衣裳,本打算按照羅貝爾的體型也訂做一身,可惜被以“太幼稚了,我穿教袍就好”的理由嚴詞拒絕。
    於是弗雷德裏克請佩魯賈裁縫織造了一件天鵝絨的長袍,一種在意大利被稱為“嘎翁”的長袍,搭配一頂插著天鵝羽毛的貝雷帽,和一件名為“修米茲”的貼身亞麻內衣,作為羅貝爾升任宗座的賀禮。
    除了給男人的衣物外,裁縫還貼心地向弗雷德裏克推廣了近期風靡意大利的女性衣物——“羅布”。
    “羅布”是一種在腰部收緊的連衣裙,擁有袒露胸襟的v形領口,袖口在手腕處收緊,高高的腰身凸顯女性的修長之美。
    用弗雷德裏克粗野的形容,差不多就是“細腰長腿大屁股”。
    用稍微文雅一些的詞綴,便是“破除封建約束的人文主義氣息”。
    本著裁縫來都來了的精神,弗雷德裏克邀請全城的公子貴婦一齊來皇宮織作新衣。
    以往空蕩得嚇人的皇宮驟然間車水馬龍,精神世界匱乏的貴族們興奮地討論彼此新做的衣物,枯燥乏味的生活難得出現了新事物的光芒。
    江天河以葛優躺的姿勢癱在客廳的沙發裏,雙眼無神,口中不斷念叨著“我想玩手機”。
    她垂下的手裏握著當年被羅貝爾輕鬆解鎖的手機,裏麵儲藏著她在原本世界的珍貴記憶——和父母同學的照片,但已經電力耗盡許多年了。
    她曾經好奇地問過羅貝爾為什麽知道怎麽解鎖手機,後者告訴她,他的神學老師有個一模一樣的磚頭,連解鎖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這麽多年過去,電池壞沒壞都是個問題,何況她根本找不到充電的地方——羅貝爾說他的老師會用把手機放進一個叫做“太陽能充電基站”的盒子裏,放在太陽下半天就能充滿能量。
    “可惜老師的雜物已經和老師合葬了,他囑咐我把所有東西都砸壞砸爛,一點都不許留在這個世界上。”
    她距離充電希望最近的一次就是白袍人把約櫃搬到她麵前的那一刻,她本以為這是同樣來自現代的造物,可惜她猜錯了,雖然約櫃確實某種意義上的“充電寶”,但根本不是給電子產品用的充電寶。她不是沒有偷偷詢問白袍人,知不知道怎麽給手機充上電,但每次白袍人都是一副“你再說什麽”的奇怪表情。
    江天河敢肯定,自己被帶來這個世界肯定和白袍家夥和其背後的存在脫不開關係。
    白袍人從不遮遮掩掩,就差把“我不是人類”這件事寫臉上了。可惜她科幻小說看得少,不然高低得猜他來自神必的外星勢力。
    每天都和一群中世紀壯漢鐵匠相處,回家就能看見神棍念誦聖經,最可怕的是這個神棍竟然真的會仙術,諸如力大無窮、操弄靈魂的本事簡直家常便飯,開天眼更是如呼吸般自然。
    她的唯物主義世界觀早就崩碎的一幹二淨了。不對,所以如果神真的存在,那神棍才是唯物的人,她反而才是唯心的那一個。
    “唔啊啊啊啊,難受,想玩手機。”
    女孩悲傷地呻吟著,厚重的“曼特”連衣裙也無法阻止她像八爪魚一樣在沙發裏扭來扭去。
    “造把槍都要費兩年,這輩子估計是回不了家了。”
    她認命似的四肢癱開,一雙死魚眼無神望天。
    陰暗、扭曲、爬行……
    “天河。”
    “啊!”
    朱利奧的聲音嚇得她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站起“怎麽了?!”
    拎著一包衣服恰巧路過的朱利奧也被江天河的反應嚇了一跳“沒!我來給老婆做兩件衣服,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失落。”
    “沒,想家了。”
    “是嘛,我倒是一點也不懷念安科納。”朱利奧坐到她身邊,把為老婆訂做的衣服放在大腿上,“明明隻要幾天的馬程就能回家,我卻一點也不想回去,那裏盡是些糟糕的回憶,我最愛人都在身邊,你們在哪兒,哪就是我的家。”
    江天河笑靨如花“你倒是想得開。”
    “那當然,我可是朱利奧·塔佩亞。”
    “對了,小卡繆是不是要年滿一歲了?”
    卡繆·雅各布·諾貝爾·塔佩亞。
    作為安科納四庭柱中第一個有孩子的人,朱利奧終於完成了所有狐朋狗友都懷揣的心願,把好兄弟的名字塞進兒子的名字。
    如果有機會再生一個女兒,他還打算把江天河的名字塞進女兒的名字了。
    “是啊。”朱利奧翻騰著衣服堆,翻出一件專門給寶貝兒子訂做的小棉衣,眼中柔情似水,“小卡繆真的很聰明,才一歲就會叫爸爸媽媽和阿姨叔叔了。”
    “不要提這件事好嗎?”
    江天河扶額“我不想回憶起那件事。”
    在卡繆年滿十個月時,羅貝爾作為他的教父為他完成了天主教的洗禮儀式。等到這個孩子年滿八歲,羅貝爾還將擔任他的神學導師,履行教父的職責。
    順帶一提,在洗禮儀式上,小卡繆第一次叫了朱利奧夫婦“爸爸媽媽”,高興得兩人抱著嬰兒又親又抱。
    緊接著,小卡繆又喊了羅貝爾和雅各布“叔叔”,最後在江天河的懷裏喊出了人生中的第一聲“阿姨。”
    江天河忍住了沒哭出來。
    曾經那個十四歲的豆蔻少女,如今年過雙十,還被人叫老阿姨……在可視的未來,她可能還會被人叫伯母、叫奶奶……
    “不要啊!”
    江天河在沙發上踢腿,對著可憐的天鵝絨軟墊拳打腳踢“我不要被人叫奶奶啊!”
    “安心。”朱利奧安慰道,“隻要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就不會被人叫奶奶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天河,你說過你來自未來,隻有我們幾個在你看來是正常人。”朱利奧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麽不跟老大告白?你都二十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江天河嘟嘴,哭喪著臉,“那家夥已經完全把我當女兒在養了,可我不想多個爹啊。”
    “呃,好重。”
    羅貝爾換上了深藍色的嘎翁長袍,從更衣室裏走出,扶正了頭上的鵝毛貝雷帽。
    “我已經開始懷念我的教袍了,我能換回去嗎?”
    “不能。”伊莎貝爾無感情地否決了他,“你這身衣服是陛下花了兩百弗洛林定製的,陛下說了,如果你不穿,就還他兩百塊。”
    “嘖。”
    伊莎貝爾嫻熟地在賬本上記錄今日的開銷,忍不住說道“你該消停消停了,陛下寬宏大量,容忍你的無禮不知道多少次,你到底看他哪裏不順眼了?”
    “我看他哪裏都不順眼。”
    羅貝爾對著鏡子整理著頭發與貝雷帽。
    “哎,你們男人真是無聊又幼稚。”
    “不止,男人還會貪財和好色。”羅貝爾抄起立在鏡子旁邊的雞毛撣子,對著頭頂就是一頓亂梳。
    “你在幹什麽?”
    “梳頭。”
    “哪有用撣子梳頭的?”
    “這不比那破梳子好用多了?”
    “天啊,我當初真的瞎了眼,竟然指望你給小萊昂諾爾當後盾。”百種槽點無處吐,伊莎貝爾唯有一聲歎息。
    羅貝爾開玩笑似的說道“可能因為我比較年輕吧,等弗雷德裏克和博羅諾夫老死了,偌大的奧地利也就剩我和恩裏克了。”
    伊莎貝爾一臉認真地頷首“有道理。”
    “有道理個屁,聽不出我在開玩笑嗎……”
    “你擱置我的提議這麽多年了,真對我不感興趣?不是我自誇,我的相貌身材才華都是我們布拉幹薩家最上等的。”
    伊莎貝爾驀然晃身而過,笑嘻嘻地把胸貼在羅貝爾的後背上。
    “你看你看,大不大,軟不軟?”
    “這是你今年第七次問我了,我的回答依然是我不感興趣。以及,女士,請牢記自尊自愛,就算是賣豬肉也沒有這麽賣的。”
    “撒謊,一味自尊自愛可抓不住心儀的男人。”伊莎貝爾撇著嘴,“你看你的袍子都被頂起來了,還說沒用?”
    羅貝爾大驚失色,連忙低頭檢查。
    伊莎貝爾鬆開手臂,捧腹大笑“哈哈哈!竟然真的被騙到了,你真的太可愛了!娶我嘛,要不然當情人也可以呀。”
    “主說‘愛是不加害於人的,所以愛就完全了律法。’”羅貝爾瞪了她一眼,“耶穌告訴我們強扭的瓜不甜!”
    “‘愛裏沒有懼怕。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因為懼怕裏含著刑罰。懼怕的人在愛裏未得完全。’”伊莎貝爾針鋒相對地屈身叉腰,“耶穌還說愛情就是要大膽而熱烈!”
    “你這是曲解教義,這段話的愛是指信徒對上帝的愛!”
    “你不也是曲解!”
    “哼!”x2
    兩人相視冷哼,各自轉身離開。
    奧地利宗座與威斯特法倫行宮伯爵的感情生活並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