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倒黴的塞爾維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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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宗!
    奧斯曼蘇丹國,一個不同於其他底蘊深厚的古老王國的,充滿勵誌精神的新興國家。
    奧斯曼的國名取自其開國領袖,奧斯曼一世,而奧斯曼國家的建立還離不開另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國家,羅姆蘇丹國。
    1071年,近東霸主塞爾柱帝國大舉入寇拜占庭帝國的小亞細亞,強大的伊斯蘭軍隊接連摧毀帝國軍團,最終吞並了除愛琴海沿岸之外的整個小亞細亞。塞爾柱蘇丹阿爾普令堂弟蘇萊曼鎮守此地,受控於塞爾柱的遜尼派哈裏發以真主的名義封蘇萊曼為羅姆蘇丹,意為“統治羅馬人的領袖”,是為蘇萊曼一世。命運的齒輪自此開始轉動。
    兩百年後,奧斯曼出生於羅姆蘇丹國邊境的瑟於特小部落,他的父親埃爾祖魯姆是一支流落小亞細亞的土耳其遊牧民領袖,被羅姆蘇丹收留後封為“加齊”(聖騎士),後又被加封為“貝伊”(或譯巴依),被命令鎮守邊境,防禦希臘人的入侵。
    作為巴依老爺的兒子,奧斯曼自小接受地都是人上人的教育,1281年,埃爾祖魯姆去世,奧斯曼繼承父親的貝伊之位,領兵多次打敗拜占庭軍團,逐步侵吞小亞細亞西北的土地,迫使衰弱的羅姆蘇丹國承認了他的半獨立地位,自封為“加齊”。
    1326年,當67歲的奧斯曼一世駕崩時,他的國家已是小亞細亞最強大的一股力量,後人在他的基礎上穩步擴張,最終反向兼並了昔日的宗主羅姆蘇丹國,征服希臘,強迫保加利亞大公臣服。
    到1453年,起家不到兩百年,奧斯曼蘇丹國已經成長為半個歐洲加起來都難以抗衡的強盛帝國,幅員遼闊,橫跨亞歐,出兵動輒以十萬計。
    羅貝爾這輩子參與過最大規模的戰役是克拉科夫戰役,彼時他是左翼軍團的總帥,負責正麵對抗卡齊米日的精銳軍團,麾下不過一萬四千士兵而已。
    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指揮十萬大軍是種怎樣的體驗……掌心油畫都要容納不下了。
    假設一個士兵占兩平米的地方,十萬人就要站滿二十萬平米,二十公頃的平地上站滿密密麻麻的人頭,羅貝爾隻是簡單想象了一下都大腿發軟。
    他突然有點想念維也納的火爐和熱炕頭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哈哈哈,怎麽了,小子,還在路上就開始怯戰了?”
    蓋裏烏斯浪蕩的笑聲從前方傳來。
    羅貝爾癟著嘴巴,不滿地道“被嚇得騎不穩馬的人沒資格笑話我。”
    “籲——”
    蓋裏烏斯連忙拽緊韁繩“這畜生從剛才開始就不聽話,本帥可一點也害怕。”
    “真的?”羅貝爾麵露狐疑之色,“你這輩子指揮過十萬人嗎?”
    “嘿,這輩子肯定沒有,上輩子嘛……好像也沒有。”蓋裏烏斯的臉一下子垮下來,“真是活見鬼,我死之前全國軍團加在一起有沒有十萬人?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以前的希臘和塞琉古吧?那鬼地方是怎麽長出十萬個大頭兵的?”
    “不知道……”
    “而且你說過,希臘和小亞細亞的人基本都是基督徒吧?”蓋裏烏斯忍不住問道,“你們和胡斯派互殺比我們殺迦太基人還狠,一群神經病,他們就一點也不反抗?”
    “我不知道,按理說應該是這樣……”
    羅貝爾皺起眉頭“可能奧斯曼人有些我們所不知曉的手段吧。”
    蓋裏烏斯緩緩吐出一個字“屠?”
    羅貝爾質疑道“你什麽時候產生了老百姓殺得光的錯覺?”
    “不試試怎麽知道?”
    “說得好,等到了希臘,你在戰場之外都不許指揮第一軍團。”
    “啊?!為啥?”
    “為了防止你縱兵擄掠。”
    “打仗不讓劫掠,你想餓死大夥嗎?”
    “劫掠是不得已的手段,不是常態,在餓到前胸貼後背之前都不允許!”
    “ne——”
    4月11日,奧軍行軍至匈牙利王國的首都佩斯一帶,原地駐紮休整一日,等待,於翌日再度開拔。
    在佩斯駐紮的一日間,羅貝爾與白騎士之子,年僅十歲的匈雅提·馬加什擦身而過。
    後者興奮地追著十字軍的各兵團將領問這問那,百般央求“日耳曼尼亞軍團長”蓋裏烏斯為他講述十字軍的故事。
    蓋裏烏斯無奈地把稍微修改了人名地名的高盧戰記給馬加什背了一遍,結果當場遭到戳穿。
    在臨時搭建的校場上,年少輕狂的馬加什當著眾將的麵質問道“大叔,您不會是個樣子貨吧?”
    “你!”
    蓋裏烏斯發盡上指冠,高高舉起被手甲包裹的右手。
    “您不會要對我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動手吧?”馬加什接著說道,“與兒童置氣,這可不是一個日耳曼紳士的行為啊。”
    “本帥是拉丁人!”
    “拉汀人?”
    “拉丁人!羅馬的拉丁人!”
    “哦,希臘人啊。”
    “是拉丁人!羅馬土生土長的拉丁人!混蛋!卡西烏斯你不要拉著我,放開!我要把教訓欠揍的小孩一頓,我命令你放開本帥!”
    被法羅拖走的蓋裏烏斯的長嘯聲漸行漸遠。
    羅貝爾忍不住擦去太陽穴的汗水。
    這小子嘴巴好毒,白騎士的家教疑似有點寄了。
    馬加什的目光很快落在一直沉默的羅貝爾身上。
    羅貝爾虎軀一震,連忙站得筆直。
    直到兒童走到他麵前,身高隻到他的胸口,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
    不對啊,我怕一個孩子幹什麽?
    “大哥哥,你是誰呀?”
    “我是羅貝爾·諾貝爾,維也納的主教。”
    馬加什驚喜地大叫起來“啊!你是老爹說的那個不敢參賽的膽小鬼!”
    “參賽???”
    羅貝爾猛然想起。
    幾年前,弗雷德裏克曾在布爾諾開展了一次規模不小的比武大賽,正是在那場比賽上,他認識了如今的首席銀行家,貝爾納多。
    “嘻嘻,是呀。”馬加什天真無邪地笑著,“老爹說你明明武名赫赫,卻連比武都不敢參加,讓人大失所望。”
    “謝、謝謝白騎士閣下誇讚。”
    “為什麽謝謝,老爹明明在罵你呀,嗚嗚嗚……”
    羅貝爾默默捂住馬加什的嘴巴,把他交給帶他前來的老管家。
    奠重,骸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第二天,奧軍三支軍團辭別了為他們送行的佩斯貴族,繼續向南部挺進。
    4月13日,率先抵達匈牙利南部邊境的阿勒曼尼亞第二軍團成功與亞諾什·匈雅提留下的接應部隊匯合。
    匈牙利的奧洛夫·安東將軍為第二軍團的羅貝爾帶來了亞諾什的口信。
    “尊敬的將軍閣下,亞諾什大人目前與正與瓦拉幾亞軍鏖戰,戰況正酣,無力南下。”奧洛夫·安東平靜的說,“大人的意思是,請奧軍先行南下,待大人解決了久爾久的殘兵,立即與閣下匯合。”
    羅貝爾眉頭緊蹙,牽動韁繩,戰馬吐出一口熱氣,往旁邊偏過頭顱。
    “亞諾什大人的意思是,讓我軍獨自去麵對奧斯曼人的十萬大軍?”
    “非也,大人認為,奧斯曼人的首要目標是攻克君士坦丁堡,貴軍暫時不會遇到敵人主力。”奧洛夫在馬上向羅貝爾欠身,“望閣下海涵。”
    “哼!”
    羅貝爾憤哼一聲,扯馬離去。
    但第二軍團此後並未妄動。
    軍團駐紮在距離奧斯曼國境隻一線之差的泰邁什郡,等待後續友軍,包括第一軍團、皇家禁衛團以及波蘭國王的北方聯合軍,與其匯合。
    暫時止步的同時,羅貝爾仍沒有忘記之前安插入巴爾幹地區的諜報網絡,開始主動散出偵查小分隊,聯係在塞爾維亞與波斯尼亞的傳教團。
    塞爾維亞。
    公元六世紀左右,最早的塞爾維亞先民隨著斯拉夫人的遷徙大隊進入巴爾幹群山,從此定居於此,直到現代依然存在。
    十世紀,第一位自稱“塞爾維亞國王”的領主宣布在此建國,向東羅馬皇帝宣誓效忠,並從此改信東正教,東羅馬皇帝封其為“塞爾維亞專製公”,此後塞爾維亞一直作為東羅馬的封臣盤踞在北巴爾幹一帶。
    公元十四世紀,奧斯曼人侵入希臘,截斷了東羅馬帝國與塞爾維亞的陸路聯係,二者間的來往逐漸變得時斷時續,塞爾維亞王國也因而自東羅馬獨立,但一直潛藏於巴爾幹的深山,不再對外擴張,同時也拒絕外來事物的入侵,成為巴爾幹半島最“自閉”的國家。
    直到這一天,一夥來曆不明的基督教傳教士打破了塞爾維亞近百年的平靜生活。
    布蘭科維奇是統治塞爾維亞的第九個王朝。
    塞爾維亞貴族死亡的原因很多,謀反,絕嗣,戰爭,衰老……但更多還是源於周邊勢力的粗暴幹涉。
    公元918年,塞爾維亞的彼得·哥葉尼科維奇王子被保加利亞人擄走,換上了保加利亞人心儀的傀儡,緊接著921年,保加利亞人扶植的傀儡王子又被東羅馬皇帝發兵廢黜,而這個新王子在924年又又被保加利亞人廢黜,保加利亞沙皇索性直接吞並了塞爾維亞,直接統治此地一直到被起義軍推翻。
    塞爾維亞就這樣一代一代地淪為各國霸權的角逐場,直到奧斯曼人打爛了所有一切周邊國家,塞爾維亞人才終於獲得了短暫而寶貴的獨立。
    他們的好運不會持續太久。
    1371年,塞爾維亞國王應教宗許諾加入十字軍聯軍,被奧斯曼擊敗後,丟失了重要的南部土地,躲進北部山區苟延殘喘。
    奧斯曼人如今將目光聚集在君士坦丁堡與多國的十字軍聯軍上,暫時顧及不了這片貧瘠的山地。但待一切塵埃落定,可想而知等待他們的是何等熟悉的命運。
    “留著你也沒有用處,消滅你也沒有損失”,這就是馬基雅維利式的強權俯視弱國時的根本態度。有時,留你一命不是不能消滅你,而是不想和你後麵的另一個強權接壤。
    當然,當狗也是一門學問,其精髓在於認一個靠譜的大爹。
    如果奧斯曼人真的殺了過來,塞爾維亞國王不介意為異教徒前趨。反之,如果奧地利人把奧斯曼人打爆了,塞爾維亞國王也不會介意當皇帝的走狗,起碼大家都是基督徒。
    這就是塞爾維亞小國王——杜蘭德·布蘭科維奇的生存之道,存在就是一切,一切為了存在。
    小國領袖最重要的特質是如獵犬般敏銳的政治嗅覺。
    杜蘭德最近明顯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
    貝爾格萊德,塞爾維亞王國的都城。
    在塞爾維亞語中,Бeoгaд(貝爾格萊德)意為“白色城堡”。自從塞爾維亞人移居至此,他們就將都城選址定在了多瑙河與薩爾瓦河交界處的貝爾格萊德,在兩河交界的岸邊修建了一座美麗的白色要塞。
    貝爾格萊德是多瑙河重要的水路樞紐,人送外號“巴爾幹之鑰”,但塞爾維亞人竟然和鄰國幾乎沒有貿易往來,不可不謂暴殄天物。
    由於缺少貿易,塞爾維亞人民的糧食匱乏,發展程度極低,除了軍隊建設得不錯,其他方麵都成功在公元十五世紀活出了公元前五世紀的鬼樣子。
    但這都是為了存在必要的犧牲,為了不引起敵國的注意,塞爾維亞將永遠保持靜默與貧窮。
    可如今外國人竟連這樣的塞爾維亞都不願放過。
    杜蘭德·布蘭科維奇雖身為國王,在國內卻和一個部落頭領沒什麽區別。
    小小的塞爾維亞王國竟容納了三個公爵,十二個伯爵以及不計其數的男爵騎士。
    這群人瓜分了地方上的統治權,也讓國王的權威無法發出首都,連法律都由各地自行製訂,他這個國王更是一分錢的稅也收不上來。
    但,就是這樣一個困窘的國王,竟然偶然在自己的小都城裏遇見了一群操弄著德語方言的天主教傳教士?
    上帝啊,平時鳥飛不進、鹿逃不出的貝爾格萊德竟然來了一些德國人——你們這幫間諜探子敢再顯眼點嗎?
    是,他是個山裏的小國王不假,但他又不聾,見獵心喜的吟遊詩人把十字軍目標希臘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哪怕乞丐都聽說十字軍又打回來了,天天擱街邊嚷嚷著“共赴大義”。
    雖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過杜蘭德國王對這些德國人在自家後花園的小動作全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他,杜蘭德也不喜歡奧斯曼人,後者至今仍然霸占著半個塞爾維亞不還,讓這個本就貧窮的小家雪上加霜。
    這些天主教徒最好把異教徒全部驅逐出去,如果能狗咬狗一嘴毛,讓巴爾幹借機重回東正教時代自然最妙。
    正當杜蘭德國王沉浸在收複失地的春秋大夢中時,王座間的門忽然被衛兵推開,他的宮廷總管亦步亦趨地走上大殿,向他深行一禮。
    “陛下,兩名德意誌傳教士求見。”
    “哦!”
    杜蘭德從白日夢中驚醒,連忙攏了攏手“快,把兩位助我收複失地的恩人請上來!”
    總管登時滿臉黑線“陛下,您是不是又在意淫了?”
    “胡說,嘶溜,本王沒有。”杜蘭德吸回嘴角的口水,“還有,這叫戰略推理,不叫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