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圍困索菲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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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宗!
終究,羅貝爾沒能實現傳教的目的。
但無妨,因為對手也沒能摧毀他對基督的信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後無奈地退回村長身後,優雅地啜飲茶水。
那個原本看羅貝爾十分不順眼的東正司祭在聽完二人的神學辯論後對前者改觀不少,不再叫嚷著把他轟出教堂,而是抱著胳膊,打算聽聽這些不速之客的來意。
終於,羅貝爾問出了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異教徒沒有把你們怎麽樣嗎?”
“什麽怎麽樣?”司祭詫異道。
老村長恍然大悟“哦,您一定是在問蘇丹大人為何沒有強迫我等改信吧。”
羅貝爾默默點頭。
既然異教徒不是傳聞中嗜血的瘋子,甚至存在比基督教徒更包容的教義,那麽就有了嚴肅參考的價值,例如,決定戰爭策略是死戰到底還是留手三分。
“哈哈,蘇丹大人們都是極寬容的人,從來沒有強迫,隻是……”老村長露出苦惱的表情,“蘇丹大人雖然承諾我等維持原信,但要多交一筆額外的重稅,村裏的年輕男人要服更多的兵役,也實在令人苦惱啊……”
“哼,再怎麽苦惱,也比這些可惡的天主異端強!”司祭惡狠狠地盯著羅貝爾,準確地說,是盯著他脖子上掛著的十字軍,“所以我才說,異端比異教更可惡!”
羅貝爾沒有搭理他,向伊斯蘭官員投去詢問的視線。
官員禮貌地摘帽行禮“當然,不才鄙人正是斯利夫尼察的包稅官,我以安拉之名起誓,蘇丹從未強迫各位東正教徒改信,隻是要求一筆額外的‘血稅’而已。”
“謝謝,叨擾了。”
羅貝爾向他們禮貌地擺了擺手,帶著親衛隊瀟灑地離開。
小教堂裏的幾人麵麵相覷,大司祭聳了聳肩“好吧,我以為他會惱羞成怒地把我們砍死,看來異端那裏還是有正常人。”
包稅官攤開雙臂“這話說的不妥當——哪兒沒有好人壞人呢?我們回歸正題吧,關於今年的農課稅,我想應當比去年提高半成……”
朱利奧悠閑地躺在草地上。
戰馬的嚼頭被他用麻繩捆到樹上,正和他一樣悠閑地吃著地上柔嫩的青草。
“哎,別睡了,大人出來了。”
雅各布踢了一腳他的側腹甲胄。
“啊!老大!你回來啦。”朱利奧一個鯉魚打挺,衝到羅貝爾麵前,“怎麽樣,壞人在哪?”
羅貝爾緩緩開口道“沒有壞人。”
“沒有壞人?怎麽會,書上說異教徒都是惡魔啊。”
羅貝爾翻白眼“你又不是不認識拉維婭和哈勒法迪,他們看起來像惡魔麽?”
“嗨,他們兄妹倆不一樣,我們是朋友嘛。”
“具體不一樣在哪呢?”
朱利奧啞然。
“熟悉的人就是好人,不熟悉的就是壞人。”羅貝爾搖頭,“世上應該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那,老大你這麽說,異教徒也不是壞人,那我們來這兒幹啥?”朱利奧無奈地撩起長發,“總不能是來殺好人的吧?那我們不成壞人了?”
“戰士是為斬殺敵人而生的,不是為斬殺壞人而生的,你難道上戰場殺敵前還要區分好壞嗎?”羅貝爾勒緊板甲,把劍鞘固定在腰帶上,“我剛剛和一名異教徒辯論過神學了,實話實說,他們的教義是極好的,比公教更加接近主所倡導的寬容與善良,穆罕默德確實是一名偉大的先知,我很佩服他。在我忘掉那位穆斯林的話之前,他可以短暫地約等於耶穌。”
“老大,你要叛教啊?那要不我也……”
羅貝爾狠狠瞪著他“滾!你會因為別人家的爹更有錢就不認自己的爹嗎?”
朱利奧不好意思地托住後腦勺“哎,也是哈。”
“他們的教義確實更優秀,但不必羨慕,我們遲早會有更好的。”羅貝爾凝望著靜謐的斯利夫尼察村,“對,遲早會有的。”
雅各布“大人,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繼續向索菲亞進軍,敵人的善良不會改變我軍的目標。”羅貝爾提高嗓音,“記住,我們是為履行與希臘皇帝的盟約並踐行十字軍的正義而來到此地,與敵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沒有任何關係!哪怕與可恥的盟友為伍——我罵的正是波蘭膽小鬼——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我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辯經的!你們也不許犯幼稚病,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哦!”
朱利奧激動地攥拳大喊。
羅貝爾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哦個屁,剛才就屬你最迷茫。”
蓋裏烏斯的目光凝視著東方。
法羅仗劍站在一旁,時不時觀察他的神情,猜測他內心的想法。
“我猜,你現在在好奇那個傳說中的君士坦丁堡?”
蓋裏烏斯緩緩俯首“是啊,真沒想到,共和國當年征服的那個小城邦,竟然會成為日後最後的堡壘,時間的威力真是可怕呀。”
“共和國。”
法羅重複了一遍。
“嘿,事到如今還在糾結這種問題,怪不得你會幼稚到帶人刺殺我。”蓋裏烏斯翻著白眼,“簡直就像死到臨頭還在糾結投降條款的迦太基人一樣。”
話音剛落,二人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羅馬最後的火種即將如同曾被她滅亡的迦太基一樣熄滅了。
世界上最後的兩個羅馬人都無法用言語表達內心的複雜感情。
“世事輪轉,終有盡時。”法羅安慰他道,“比起那些默默無聞就滅亡的文明,至少她一度閃耀過。”
蓋裏烏斯挑眉“等一下,你不會覺得我在悲傷吧?”
“難道不是嗎?”
“哈哈,不是我統治的帝國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我就知道……”
隨著奧軍不斷向東南方突破,沿途的奧斯曼警備團陸續出現,這些人數較少武器老舊的小股守軍隻能組織起零星的抵抗,也沒能對大軍團進軍的奧地利造成太大殺傷。
法羅為穩妥起見下令全軍維持著戰鬥陣型,列陣推進,這種笨法子確實防範了奧斯曼人遊擊隊的攻擊,但也阻礙著友軍行進的路線,害得後麵的三大軍團幹瞪眼了一整天。
從斯利夫尼察村到索菲亞城,原本不到三十公裏的路程,他們走了整整兩天半。
壞消息是,按照這個行進速度,等他們趕到君士坦丁堡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好消息是,逐漸靠近索菲亞後,羅貝爾悄悄帶小股分隊貼近城堡和附近的村落,敵軍的主力部隊終於進入了掌心油畫的“射程”。
他可以透過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小黑點與忽明忽暗的場景變幻,大概感受到索菲亞城內的守軍,大概有奧軍半個軍團的數目。
威尼斯一方傳來的情報是奧斯曼的希臘方麵軍分守於於斯屈普,索菲亞和塞薩洛尼基,但沒有詳細布防情況,隻有敵人總數大概在三萬上下的推測。
也必須考慮到敵人還有恐怖的五萬大軍正在圍攻君士坦丁堡,指望疲於奔命的東羅馬軍隊拖住奧斯曼人是不可能的,穆罕默德二世隨時有帶兵支援索菲亞的可能。
奧軍一方,有兩支人數八千的主力軍團和四千人的近衛兵團,共計兩萬。
近衛兵團雖然名氣大,但兵員組成大多是傳統的德意誌貴族和他們的半脫產征召兵,戰力相較由號稱“意大利俱樂部”的羅貝爾等人指揮的兩大軍團,具有更大的“不可捉摸性”。
加上奧地利貴族甚少與異教徒打交道,在熟悉度上更比不上有著高爾文和皮雷這兩位威尼斯將軍的阿勒曼尼亞第二軍團,論對東羅馬與異教徒間恩怨的熟悉程度,威尼斯人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阿勒曼尼亞第二軍團是拆分自日耳曼尼亞第一軍團的新練部隊,不僅有著原軍團的骨幹軍官,更有不少老練精銳與長期受雇於奧地利的資深雇傭兵團,譬如在巴伐利亞打出赫赫威名的刺劍傭兵團與其大團長馬特奧,不但戰技老練,在練兵上更有獨到的見解,代替了法羅原本的練兵職務。
法羅雖然長期擔任羅貝爾的先鋒官,但他主要依賴的是那杆碰著死磕著亡的神奇長槍,在統帥才能上遠比不上其他人,本質上還是個暴脾氣的文官,和約拿等人最混得開。
馬特奧等人的強勢加盟確實彌補了第二軍團人才缺乏的困難,而且羅貝爾真的很喜歡他的副團長,卡特羅恩,他和朱利奧一樣都是平時大大咧咧、身體比腦子快的典型。
他喜歡單純的人,就像他一樣。
信仰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羅貝爾自認為是個單純的人,即便見識了那麽多教會的蠅頭苟利,他依然相信有一個一切人都當遵循的偉大使命,連艾伊尼阿斯都經常說天底下很難再找到其他這樣的傻x了。
至於平日裏的雙標,怎麽能怨在單純上呢——單純的雙標難道不是單純嗎?
4月的最後一天,30日,兩大主力軍團在索菲亞城北列陣,近衛兵團以五百人的小團為單位分向四方,把守各地前來支援索菲亞的交通要道。
羅貝爾擺出了圍死索菲亞城的態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隻憑奧軍的一萬六千人是無法圍困有著四千到五千守軍的城堡的。這裏曾經是保加利亞帝國的首都,後來的拜占庭軍區重鎮,如今又是奧斯曼統治下的傀儡保加利亞大公的居城,設施齊備,力量充足,傻子才會在這種緊迫關頭強攻索菲亞。
他在尋求一個野外決戰的契機,圍城隻是逼迫守將心慌則亂的手段而已。
什麽明眼不明眼的……換誰被成千上萬的敵人圍困都一樣坐立難安,如果加上友軍遲遲不增援,慌亂之下鑄成任何大錯都是人之常情啊。
奧斯曼人會比普通人更特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