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大維齊爾
字數:4205 加入書籤
是,教宗!
大維齊爾。
奧斯曼語稱??? ????,詞源為阿拉伯語中的????(維齊爾),在帝國宮廷中作為文官政府的首腦而存在,擁有蘇丹之下萬人之上的權柄,是蘇丹之下至高級別的政府官員,相當於中國明清以前的宰相。
在實際演化中,大維齊爾與蘇丹之間的交鋒也如中國皇權與相權間的交鋒一樣,隨著時代推移而愈演愈烈。至“科普魯律時代(16561703)”,帝國政權更完全被大維齊爾所把持,令奧斯曼蘇丹一度喪失了對帝國的統治權。
在史學界,曾經有過將奧斯曼帝國稱為“西方大清”,將清帝國稱為“東方奧斯曼”的慣例,兩個以君主專製與文官官僚政府而著稱的多民族帝國同時在十九世紀遭遇了滑鐵盧,如鏡像兩側的映像般淪為東西兩大病夫,飽受列強欺淩。
而在十五世紀,雖然大維齊爾的權力尚未膨脹到科普魯律時期的程度,但主弱臣強的格局注定服侍過穆拉德與穆罕默德兩朝蘇丹的大維齊爾——坎達利·哈利勒,無法接受日益成年的蘇丹取回權柄的現狀。
大維齊爾不僅是文官政府首腦,同時還是各地蒂瑪爾領主的絕對代言人。
數年前,坎達利維齊爾曾因穆罕默德試圖推進“包稅製度”改革而發動逼宮政變,強行擁戴前任蘇丹複位。
穆拉德二世在此番鬥爭中選擇了默許土地貴族的所作所為,更令本就跋扈的坎達利變本加厲地欺壓幼主,甚至動了逼迫穆拉德改立其他兒子為繼承人的主意,最終卻被穆拉德以雷霆手段打消了歪心思。
穆拉德去世後,穆罕默德二世二次登基,坎達利因擔心遭到報複,而與他的其他骨肉兄弟保持了良好的關係。萬萬沒想到,看似溫文儒雅的穆罕默德狠起來簡直不為人子,不僅殺光了兄弟姐妹,連骨頭同胞的孩子——他的侄子和外甥們都沒有放過,全部送去見了真主。
失去其他可選項的坎達利不得不將目光重新轉向鞏固現有權位上。
隻要不犯大錯,蘇丹無權剝奪一位大維齊爾的權位,坎達利大可以蟄伏起來,待時局有變,安知誰為大丈夫?
在這一點上,穆罕默德其實麵臨著和當年弗雷德裏克一樣的困境——大貴族離心離德,覬覦者臥榻之側。破局之法,同樣唯有在對外戰爭中獲得大捷,以期奠定君主在帝國內的威望。
戰爭轉移矛盾的玩法,再過幾千年都不會過時。
但把侵略戰爭一不小心打成了反侵略戰爭,坎達利可是萬萬都沒想到。
1453年6月1日,尚不存在名曰兒童節的節日。
坎達利·哈利勒的心情如同坐過山車般上躥下跳。
“……你莫要欺騙老夫!”
坐在埃迪爾內的皇宮側殿內,年過六十的老坎達利對著前來報信的官員吹胡子瞪眼。
“西方人的軍隊分明在千裏之外,誰不知陛下已經攻破狄奧多西城牆與半個君士坦丁堡?我軍拿下腐朽的希臘國家指日可待,你莫要在這裏妖言惑眾!”
“哈利勒大維齊爾,小的怎敢在軍情上糊弄諸位大人啊。”
來人一臉苦瓜樣。
有資格與大維齊爾同殿辦公之人非富即貴,皆是帝國文官政府的核心大員,哪怕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欺騙這些老狐狸——他們是真有權力殺他九族啊。
“諸位大人隻需登上宮城了望塔,便能看見異教徒的旌旗了。”
他向外伸出手,哭喪著臉道“大人請。”
坎達利帶著一眾長袍文官急匆匆地登上幾百米外的塔樓。
當望見那麵雪白的十字架旗幟時,老人險些背過氣去。
從人慌忙揉搓他的後背,疏通氣道,艱難鎮靜下來的大維齊爾驚駭不已地望向眾人,半是自言自語道“誰能告訴我,為何前日才收到陛下的捷報,今日便被敵人兵圍都城了?”
眾人低下頭,不敢接他的話茬。
良久,老坎達利終於平複心情。
他環顧四周“有人認識那是何麵旗幟嗎?”
一位博學多才的突厥學者眺望許久,自信地回複道“回稟大維齊爾,屬下不才,認出那乃是神聖羅馬帝國的鷹旗與哈布斯堡的皇旗。”
“哈布斯堡,奧地利人?!”坎達利震驚地喊道,“居然不是匈牙利人嗎?該死,敵人為什麽越打越多了。居然讓遠在天邊的基督徒軍隊圍困都城,那臭小子的手下究竟在做什麽?”
文官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的表情漸漸平和下來“是了,那臭小子的好帕夏被敵人揍成了植物人,嗬,竟把軍隊開到老夫麵前,真欺我帝國無人,諸君,有誰敢為國出戰嗎?”
諸官員再次紛紛低下頭,坎達利心中的怒火便再難以壓抑。
“荒唐!遙想老夫當年跟隨先帝時,莫說耶尼切裏,哪怕文官也是人人奮勇爭先,這才打下來帝國的萬裏山河。事到如今,我國竟然連一名勇敢的吉哈德戰士都不敢站出來——你等不敢,老夫敢!”
穆拉德二世繼位時,奧斯曼蘇丹國新敗於帖木兒汗國不久,前代蘇丹遭敵人擒拿,威嚴喪盡。穆拉德重整軍備,反敗為勝,向東擊退帖木兒人,向西擊敗威尼斯海軍,風頭無兩。
一名好戰的領袖最喜愛好戰的臣子,有本事在穆拉德手下擔任數十年大維齊爾,坎達利可不是那種隻握得住筆杆子的柔弱文官。
兩刻鍾後,披掛好鏈甲衫的老人親自率親衛隊登上了外城城牆,俯瞰城下的數萬敵軍,神情睥睨無畏。
他很快在城下的敵軍前方注意到一個連甲胄都沒有披掛的年輕人,看那副裝扮,仿佛還是異教徒的神職人員。
“神職人員也要上戰場?不去禱告奉神,反來戰場上出生入死,莫非貴國無人了嗎?”
他對城下高聲嘲諷道“年輕人,老夫奉勸你早日罷兵歸家,莫要染指我伊斯蘭的希臘,否則我大軍回師之日,便是你兵敗身亡之時。”
“那老頭兒說什麽了?”
羅貝爾喚來一名突厥語翻譯官,將老人的話如實翻譯與他。
聽罷,他搖頭哈哈一笑,命他將自己的話翻譯給老人“驅逐異教徒便是最好的奉神之道,我隻聽說希臘的東正修會,何來伊斯蘭的希臘一說,該滾的恐怕是你們穆斯林吧?”
“哼,牙尖嘴利,不知本事配不配得上嘴巴。”
坎達利冷哼一聲,接過屬下遞來的強弩,瞄準剛才的年輕人一箭射出。雖然箭矢沒有命中,隻是插在馬腳邊的地上,但也驚擾到了對方的戰馬。
他隱約聽見對方罵了幾句意大利髒話,便拔馬調頭撤回了己方軍陣,心中不由更加鄙夷。
“又是個除了嘴巴一無是處的小子,果真和穆罕默德那臭小子一個模子刻的。”
從者……
不愧是坎達利大人,寶刀未老。
返回軍陣後方,翻身下馬的羅貝爾驚詫地叫道“見鬼的耶和華,你們敢相信嗎?我剛剛居然被一個看上去要死的老登罵了!他還拿弩射我!我差點中招了!”
“正常,你本來就看起來很好欺負。”蓋裏烏斯反躺在馬背上,雙手托後腦勺,愜意地翹起二郎腿。
法羅發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聲“嗬嗬嗬,大人,下次這種殺對手威風的事情,不如還是交給屬下吧。”
“你們!算了,不跟你們計較。”
羅貝爾冷哼道“我累了,去睡一小會兒,讓蓋裏烏斯領著你們準備攻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