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冬眠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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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酒歸一!
    “你還是把自己藏好!”慕容策覺得小混混無辜,不好連累。
    “那怎麽可以,我不能丟下恩人哥哥!”酒兒抽掉他的發簪,就手將發簪扔到靴子裏,連同靴子一起塞到床底,又扯過被子將人蓋住。“眉毛好像還不太像娘親……”她嘟囔著,動手拆掉剛剛包紮好的布條,捆在他的額頭上,遮擋住濃密的眉。被頭又朝上拉了拉,將人蓋得嚴實。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闖進來十幾個人。
    慕容策下意識地攥緊隱藏在被子下麵的劍。
    酒兒卻是高興了。來的人穿著和哥哥相似的官衣。“你們可來了,快去把壞人都抓起來!”
    這夥人的靴子上沾滿河邊的沙土。他們很可能就是剛才的刺客。
    “你見過什麽壞人?”
    畢竟年幼,心思單純。但是來人開始翻箱倒櫃,就覺得不對勁。酒兒愣愣地站著。
    “問你呢,來過什麽生人?”有人在嗬斥,還有人在推搡。
    酒兒跌坐在地上。“沒見過,就我和娘親!你們不是已經看到了!”
    有人擦拭著地麵的血跡,拷問“怎麽到處都是血?”
    所有的目光很自然地集中在床上。劍離鞘,沾著河沙的靴子向前挪動。
    “那些血是……我娘親的,就剛才,娘親……摔了一跤……摔破了頭!”回答得結結巴巴,但還算機智。
    慕容策半閉著眼,卻難保不露出馬腳。攥著劍的手更加緊。
    酒兒感覺不妙,一下子撲到床前,按住他握劍的手,盡量遮住他的臉。“娘親,你怎麽流了那麽多血,是不是很疼?”說著,她哭起來,還不忘扭頭說“你們要是見到我哥哥,讓他快點回家!告訴他,娘親病了!”
    為首的人問。“誰認識你哥哥?”
    “叢紹啊!也在天度山府衙做事!”酒兒在一堆翻亂的衣服裏順手扯出一套官衣來。“我哥哥的衣服和你們的一樣!”
    “還不撤!”為首的匆忙帶領著人走了。
    插好門栓,落下叉杆。酒兒又站在窗口,望了好久,見著那夥人徹底消失在黑夜裏,才鬆了口氣。“娘親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慕容策麵色蒼白,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是點頭。
    屋子尋了個遍,隻找到半塊饃,還硬得像石頭。看樣子,許久沒有人回來。酒兒沮喪地蹲在床邊,盯著半塊饃望。“沒有關係!明天,哥哥就能回家,一定會帶好多,好多吃的給我們!”她爬過他的身體,躺到床的裏側,想著睡著就不餓了。可是,越是這麽想,越是餓得發慌。
    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至。酒兒受到驚嚇,掀起被子,鑽進去。
    慕容策皺眉凝望著侵入者,冷峻中帶著寒氣。
    “你和我娘親一樣漂亮,你就是我娘親!”說著話,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酒兒緊緊貼過去,枕住他的半邊身子。
    桌上燃著盞黃豆粒大小的油燈,發出昏黃的光亮。人睡沉了,似乎還在做夢。一會兒扯著他的衣角吸允,一會兒啃著自己的手指,唇邊掛著滿足的甜蜜。大概是夢見雞腿了。
    慕容策擔心著賀瀾茂的生死。他還在奇怪,小福去了哪裏?還沒有來尋找他!
    雨急雨驟,沒有絲毫要小的意思。雨水順著瓦片縫隙,滴落下來。起初隻是一滴,慢慢的,漏雨的地方多起來。有一滴正對著床榻,滴落在酒兒的眉心。剛開始手掌尚可接住水滴,漸漸隻能勉強,最後已然不支。水滴順著手指的縫隙流下,沿著掌心的邊緣溢出。
    酒兒被淋醒,感覺到懸到頭頂盛水的大手,找來傘撐在床上。傘擋住一時的雨水,卻洇濕被褥。屋瓦破敗,風雨中飄搖。傘左支右絀,顧此失彼,就是一個亂。
    “老天爺,你也太欺負人了?沒完沒了是嗎?你以為這樣就能嚇住我了!”酒兒扔掉傘,朝著屋頂爬。因為濕滑,好幾次跌下來,站起再躍,終於翻上屋簷。
    晴天,修屋頂都不是容易事,何況是雨夜。守皇陵的時候,屋子時常漏雨。慕容策修過,知道困難。
    涼席,衣物,木板,所能想到,所能見到,所能抓到的東西逐個嚐試。爬上爬下,折騰許久。最後,用去整罐的藥膏,總算封堵住漏雨的屋頂。
    酒兒渾身濕透,滿是泥水。換完衣服,人再次回到被窩裏,蜷縮著身軀,牙齒打著仗。慕容策揚起眉毛,注視著枕邊髒兮兮的小臉。隻知換衣服,卻不曉得洗臉。頭發濕漉漉的,卻依然睡得香甜。沒有想到,小混混真是做到了!他這樣想著,不再強迫自己醒著,昏沉睡去。朦朧裏,小混混的臉貼近著,嬌嫩的肌膚讓他覺得愜意……
    第二天,兩人幾乎同時醒來。酒兒像冬眠的蟲子般從被窩裏拱起來,舒展著身子。棉被呈現出一波波的起伏,好像秋日裏被風兒吹過的麥田。
    屋外,雨仍沒有停。看不到太陽,約莫著日近晌午。
    棉被遭了雨,濕透了幾塊,捂在身上很是不舒服。酒兒甩掉被子,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之後拿著懷疑的眼光望著身旁。“恩人哥哥,你尿床了嗎?”
    看來,小混混真是不靈光。慕容策不予計較。一夜過去,那夥刺客沒有再來,算是脫險了吧。
    “怎麽被子就濕了呢?難道鬧鬼了?”酒兒嘟嘟囔囔,抱著被子去晾曬,走到門口才想起外邊還在下雨,又折返回來。
    小混混不見得呆傻,但迷糊是肯定的。慕容策默默地在想。
    棉被鋪到桌子上。酒兒跑到隔壁房間,抱來棉被蓋在他身上。困惑不解,心不死。一隻小手探到他的身下,摸來摸去。“奇了怪了!”
    有心去阻擋,可是卻抬不起胳膊。不但是胳膊,全身都麻痹,一動不能動,話也說不出來。慕容策隻好將目光轉移到屋頂。
    經過提示,才想起昨夜漏雨的屋頂。“原來是雨,我都忘記了!對不起啊,錯怪娘親了!”到處亂摸的小手終於抽回去。
    慕容策察覺到,劍傷絕不普通,他很可能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