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都督射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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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作美,鄴城今兒是個好天氣,旭日染紅了天際,晨風吹送來幾縷朝霞。
    高澄騎著大黑馬與斛律光立馬在行宮外,身後是兵甲明亮的一百親衛。
    高澄麾下共有五百親衛,都帶來了鄴城,另外四百人被分別安插在天子親軍之中。
    這時候不少官吏路過宮外廣場,往中陽門大道各衙署當值,看著這架勢,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高衙內要逼宮篡位。
    高澄身側停有一輛華麗馬車,翠兒等王府婢女挎著食盒候在馬車旁,車廂前簾被撩了起來,元仲華焦急地朝著宮門張望,坐在一旁的宋娘子瞧她心急模樣,一邊勸慰,一邊撚著衣袖掩口輕笑。
    許久,隨著行宮內聲聲高喝傳遞:“天子出行。”
    宮門徐徐而開,九名騎士分三列策馬開道,緊隨其後的是被宮婢宦官簇擁著的天子鑾駕。
    一隊天子親軍魚貫而出,領頭的隊主卻是高澄親衛中的舊人。
    “微臣參見陛下。”
    天子儀仗行到跟前,高澄下馬躬身道。
    身旁的斛律光以及一百親衛隨他行禮。
    元善見趕緊踩著踏凳下車,撐著張笑臉,三兩步走到高澄身前將他扶起,道:“駙馬不必多禮。”
    魏晉以來,凡與公主結婚都加駙馬都尉,久而久之倒也成了帝婿的代稱,哪怕高澄未加駙馬都尉一職,同樣也能被喚做駙馬。
    “走,駙馬與朕同駕而遊。”元善見說著拉起高澄的手就要回鑾駕。
    高澄拒絕道:“陛下厚愛,臣銘感五內,但此舉於禮不合,微臣恕難從命。”
    “也罷。”元善見似乎被高澄的赤膽忠心感動,合掌蓋在高澄被他拉住的手背上,輕拍著感慨道:“駙馬恪己守禮,堪為天下表率。”
    渾然忘了有人曾夜闖他的寢宮,盤腿坐在他的禦榻之上。
    “陛下謬讚,臣愧不敢當。”
    兩人還在自由發揮自己的表演天分,元仲華在車廂裏小心地探出腦袋,抿著唇兒望向自己的兄長。
    瞟見這一幕的高澄提醒道:“陛下,公主等你許久了。”
    元善見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就在馬車裏,快步走到馬車旁,元仲華也迫不及待的躍下馬車,兄妹倆執手對望,相顧無言,高澄不知道背向他的天子是什麽表情,至少元仲華臉頰上兩串淚珠他瞧得清晰。
    元仲華依舊梳著婦髻,因為先前跳躍,束起的秀發有些散亂,元善見伸手將額前一縷撥向耳後,咧嘴笑道:“兩年不見,仲華長大了。”
    “阿兄也是。”
    一個十三歲少年和十二歲女孩有這番對話,過於違和的畫麵讓高澄輕咳一聲,道:“陛下、公主該上車了。”
    “駙馬,朕能否邀公主同車敘話?”
    “天子家事無須過問臣下。”高澄答應得爽快。
    這年代風氣確實不好,遠的不提,高澄的前姐夫元修生前就收了三個堂姐妹在洛陽城裏玩羞羞,但也沒必要草木皆兵。
    兩兄妹登了鑾駕,高澄策馬領著天子儀仗走建春門大道拐入廣德門大道,沿途行人跪伏在兩側,卻一個個大著膽子往鑾駕裏或是高澄身上瞟。
    這次郊遊,高澄沒有帶幕僚出行,雖然鄴城朝廷權力不多,但也不能荒廢了政事,就把幕僚們留在了衙署。
    過戚裏時,高澄撥轉馬頭,整支隊伍也隨他入戚裏,最終停在清河王府門前。
    這番動靜早就驚動了王府主人,一個瘦骨嶙峋的三十五六歲中年人在三個十歲上下的孺子攙扶下走出府門。
    元善見與元仲華自從到了府前便下了鑾駕,此刻瞧這中年人病態,雙雙迎了上去,泣道:“父王。”
    被病痛折磨的中年人正是元善見與元仲華之父清河王元亶。
    當初元修帶領宗室出逃,大部分人途中逃回洛陽,其中就有元亶。
    元修即位前,為了躲避爾朱氏,藏在鄉間務農,他是憑著孝文帝之孫的身份,才被高歡找來立為天子,同樣身為孝文帝之孫的元亶也曾做過天子夢,可惜高歡吸取教訓立了一個年幼皇帝,便是元亶長子元善見。
    遷都鄴城後,元亶惶惶不安,棄家南逃,又給高歡追上,‘勸’了回來。
    元亶如今正值壯年,可分明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他身側三個孺子正是元氏兄妹的弟弟們。
    瞧著他們一家人相見的動容場景,高澄莫名有一絲嫉妒:憑什麽他高衙內就攤上那樣一群嫡親兄弟,個個巴不得他早死。
    這次來清河王府是高澄臨時起意,自從元亶被高歡勸返,便閉門謝客,高澄也沒想到要帶上妻子回趟娘家探望。
    在清河王府前逗留許久,儀仗才重新出發往廣德門去,隊伍裏多了高澄三個小舅子,小舅子們都擠在鑾駕裏,也沒人來跟他這個姐夫親近。
    出了廣德門,儀仗往北終於到了漳河河畔。
    親衛與天子親軍們圍了個半圓,頃刻間,就有隨從在河畔搭了個簡易涼亭,元家兄妹坐在涼亭裏吃著元仲華親手做的糕點談心。
    高澄很有自知之明,沒去摻和,人家兄妹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己就沒必要去礙眼了。
    早春時節,生機勃發,惠風和暢,陽光溫暖,真是個踏春的好日子。
    高澄與斛律光在河岸漫步閑聊,李順等高澄親近侍衛跟在身後。
    不遠處,宋娘子與高府婢女們在放紙鳶,突然指著天空一陣驚呼,眾人循聲望去,天上的風箏被撕裂,一隻大鳥在高飛翱翔,顯然它就是元凶。
    高澄望著大鳥,又看向斛律光,心道:這麽巧?
    果然,斛律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高澄笑道:“明月想試試?”
    斛律光答應一聲,取下身後長弓,朝著天際張弓搭箭,拉滿了弓弦,額角青筋暴起。
    大鳥在高空盤旋,斛律光瞄準許久,高喝一聲:“中!”
    利箭脫手,破空疾飛,一聲悲鳴響徹天際,箭支穿透大鳥,那鳥旋轉掉落在遠處,但還好不是在河對岸,親衛裏有腦子靈泛的不等高澄吩咐就跑去尋那大鳥。
    但李順比他們更機靈,他是騎馬去的。
    “世子,都督,是隻大雕。”
    李順打馬飛奔,還離著很遠就高舉大雕呐喊道。
    這下可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斛律光射落一隻大雕,難怪這家夥討人喜歡。
    高澄心裏對正在尚書省忙碌的邢邵抱歉一句:實在對不住,要搶你台詞了。
    他接過摔得血肉模糊的大雕,強忍心中不適,讚歎道:“明月是真正的射雕手呀。”
    斛律光沒有自謙,心底的驕傲溢於言表。
    元家兄妹和宋娘子也圍了上來,元仲華瞧了一眼就把頭扭過去不敢再看,元家兄弟同樣讚歎不已。
    高澄心裏惡趣味發作,偷偷將斛律光落雕都督的外號改了一個字,道:“以後要叫明月做射雕都督了。”
    “好一個射雕都督。”眾人齊聲附和。
    斛律光紅光滿麵,單膝跪地激動道:“末將謝世子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