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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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孝文帝時班定族姓,以‘盧崔鄭王’為四姓高門,指範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而崔姓並非博陵崔氏,而是清河崔氏。
    受國史之獄牽連,清河崔氏領袖崔浩滿門被誅,聲望大受打擊,好在之後又有崔休、崔亮、崔光重振名望,清河崔氏依舊穩壓博陵崔氏一頭。
    世事變遷,三崔作古,如今的三崔更多是指見寵於高澄的禦史中尉崔暹、度支尚書崔昂、京畿府司馬崔季舒,博陵崔氏一門三俊彥,聲望日隆。
    天平四年七月上旬,尚書令高澄巡視司州六郡。
    高澄此次出行幕僚隻帶了京畿府司馬王士良,就連司州牧邢邵都沒有許他隨駕,唯恐耽誤了政事;而武官則隻有李順統領親衛隨行,斛律光執掌禁軍輕易離不得鄴城。
    從晉陽帶來的親衛舊人大多都已經分散在禁軍之中,如今這支衛隊是由高澄重新組建。
    儀仗行到清河郡東武城西郊官道,高澄下了儀架,如今年滿十六的他,過去一年身高長了不少,至少算不得矮了,此時高澄望著兩側微黃的田地,咧開了嘴角打趣道:
    “這些田地有哪些是崔侍郎的產業?”
    高澄身後除了王士良、李順隨侍外,還跟了三名常服文士,都是四五旬年紀,其中一人拱手答道:
    “世子誤會了,崔劼出身青州房,祖業在東清河郡鄃縣(今山東夏津縣),至於崔氏在東武城縣的田畝都是清河大房、小房的產業,下官可就不清楚了。”
    崔劼是北魏司徒崔光之子,出身清河崔氏青州房,官職顯赫,為三省之一中書省侍郎,也就是副中書令,隻不過因為高澄身居尚書省總領朝政,因此,中書、門下二省被邊緣化,崔劼本人同樣位高權輕。
    “原來如此,你們這些個名門望族真如參天巨木,枝葉繁盛。”一邊笑著,高澄一邊問向身旁的王士良:“君明,如今太原王氏又有哪幾房?”
    “啟稟世子,永嘉之亂後王氏南遷,直到晉宋之交,慘遭劉裕滅門,隻有時年十四的慧龍公獨活,慧龍公隻身返北地,生子寶興,寶興又生子瓊,瓊又生遵業、廣業、延業、季和,分為四房。”
    高澄好奇道:“君明又是王氏哪一房?”
    “下吏並非王氏四房出身,先祖在永嘉之亂後遷居涼州,並未跟隨宗族南渡。”
    “原來君明並非王慧龍之後,那王慧龍一人逃回北地,說是王氏子弟,可有憑證?”
    “世子有所不知。”插話的人是高澄為弟弟們請的老師,範陽盧氏大儒盧景裕:“王慧龍太原王氏子弟的身份是由東郡公做的保。”
    所謂東郡公指的正是北魏名臣崔浩。
    高澄一時來了興趣,追問道:“仔細說說。”
    盧景裕也不賣弄關子,直言道:“太原王氏族人,鼻大且紅,東郡公一見王慧龍的鼻子就認定他是真正的王家子孫,並將侄女嫁於慧龍,助他重振門楣。”
    高澄心道:這麽草率的嗎?
    轉頭看向王士良,王士良也感覺到了高澄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果然也是個大鼻子,又問向王士良道:“漢末有位司徒王允便是出自你們太原王氏,聽說他曾使美人計離間董卓、呂布,不知那位美人是何姓名?”
    “年代久遠,下吏實在無從知曉。”
    高澄有些失望,又看向最後一名年紀最大的五旬文士:“既然說到漢末,不知恭文先生可曾聽說過諸葛孔明?”
    “老朽雖然學識不精,但也嚐讀諸葛丞相的事跡。”
    這人名叫鄭述祖,字恭文,滎陽人,曾仕北魏,現正賦閑在家。
    如今高澄身後站著的崔劼、王士良、盧景裕、鄭述祖除了出自太原王氏旁支的王士良外,其餘三人都是清河崔、範陽盧、滎陽鄭三姓在這個時代的代表人物之一。
    至於太原王氏,實在人丁單薄。
    “不瞞諸位,我好讀史,最喜愛的便是諸葛孔明,私以為諸葛孔明算得上三百年來第一完人。”
    眾人紛紛讚同,別說諸葛亮的品行本就為士大夫所推崇,就算高澄說的是司馬懿,這些人也會隨聲附和。
    高澄語氣玩味道:“諸葛孔明出身琅琊諸葛氏,諸葛家族盡出些聰明人。”
    早通了氣的王士良在一旁附和道:“世子所言極是,諸葛孔明輔佐漢昭烈帝,諸葛瑾、諸葛恪父子為孫吳重臣,諸葛誕一支則出仕曹魏,官至征東大將軍。”
    “君明可否替我說說琅琊諸葛氏這三支的結局?”
    王士良想了想,答道:“諸葛瑾一脈因其子諸葛恪謀逆而族滅;其弟諸葛亮北伐未成,中道身死,其長子、長孫為國盡忠戰死於綿竹關,獨有年幼的次孫諸葛京與過繼給諸葛瑾的次子諸葛喬之孫諸葛攀出仕前晉,至於諸葛誕則被司馬昭夷滅三族。”
    高澄沉默一會,才感慨道:“諸葛孔明、諸葛瞻、諸葛尚三代忠烈,著實讓人敬佩,但我對於琅琊諸葛氏的做法不敢苟同。”
    其餘三人猜到了高澄的意思,但不敢出言打攪高澄與王士良的這出雙簧。
    “世子有何看法?”王士良故作不知。
    “狡兔尚有三窟,身逢亂世,名門大族多預備幾條後路也情有可原,但身為人主,可不願見到屬下首鼠兩端。”說罷,高澄望向鄭述祖,笑道:“你說是吧?恭文先生。”
    “世子所言甚是。”鄭述祖兩股顫栗,不住地用衣袖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原來恭文先生也讚同高某的拙見,但為何出帝(元修)西遷時,有如此多的鄭氏子弟從行?”
    滎陽地處與東、西魏前線地帶,鄭家子弟多有出仕於兩國。
    “世子,滎陽鄭氏雖是同族,卻並非同心,請世子明鑒,關東鄭氏子弟與從賊之人並無關聯。”鄭述祖叩首泣淚道。
    “恭文先生快快請起。”高澄將鄭述祖扶起,寬慰道:“我從未懷疑過鄭氏忠誠。”
    “謝世子信重。”
    高澄笑了笑,轉向崔劼道:“崔侍郎如今貴為副中書令,為何我還聽說清河崔氏子弟中有人遺憾未能隨出帝西行?”
    “世子,這是有人在汙蔑我清河崔氏,請世子明鑒。”崔劼同樣驚懼不已。
    “莫怕,崔侍郎為何如此懼我一頑童,我今日隻不過是要與你們交心而已。”
    “我等聆聽世子教誨。”
    “今日以前,投奔西賊的四姓子弟,走了便也走了,高某便不再追究,但若是高某再聽說有人西奔,到時候隻能尋四姓族老問個究竟,看我高家父子到底哪裏做錯了,惹了諸位不滿。”
    “世子,我等萬萬不敢。”演戲演全套,王士良也跟隨其餘三姓人物跪地叩首。
    高澄又隻能一個個將他們拉起,心道:真是禁不住嚇。
    崔劼、盧景裕、鄭述祖三人紛紛表態,必定將高澄一番話帶回族中,高澄這才滿意地回了儀架往東武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