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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周德成心花怒放，掌櫃也就是他的遠房堂叔在收市時偷偷地塞給他一兩銀子的賞錢，這可是他半個月的工錢，就想著要好好慰勞一下自己，吃一頓向往己久的羊肉湯燴餅。
    馬家羊湯燴餅是長安名小吃之一，城內有好幾家，唯西市東門口馬祿的鮮燴羊湯最為正宗。我在門口站立了許久，周德成滿頭大汗出來，邊用衣袖擦腦門邊低頭急行，我一把拉住他說:“德成哥，有些日子沒見，跟我去喝兩杯酒，喧喧。”
    “阿呀，我當是誰，小兄弟嘛，酒是想喝，今天不行，忙，對不住了。”周德成臉紅撲撲的，一老碗羊肉湯燴餅把他吃的渾身發熱。
    “不行，就這會兒，掌櫃手下有好幾個夥計，咋就少不了你，再說他這會兒忙著數銀子呢，哪顧得上你。”
    周德成被我強拉硬拽著進了酒館，靠牆角的雅座上已經擺了兩個小菜一壺老酒。
    本來我想到德昌糧行把周德成叫出來，路過馬祿鮮燴羊湯店門口，看到周德成在吃羊肉湯燴餅，急忙過來吩咐掌櫃準備好酒菜，我就在門口等他。
    周德成坐下後還在朝西市方向看，我雙手遞給他一杯酒說:“既來之，則安之，生意是人掌櫃的，掙錢也是人家的，你急個什麽勁兒，來，哥，幹一杯。”
    酒對他還是很有吸引力，周德成收回目光接過杯子一口喝幹，“阿呀，舒坦，肥汪汪的羊肉湯就得用這酒克化，兄弟也來一杯。”周德成自己將酒斟滿，說道:“喝快些，我得早點回去。”
    我說道:“急個甚哩，宵禁前回去就行。”
    周德成喝幹第二杯說:“不瞞你，今天收工時掌櫃高興，多給了幾個賞錢，是單獨給我的，不然哪舍得吃羊肉湯。”
    “那是，掌櫃賺大發了，給你幾個小錢應該的。”
    “兄弟說的沒錯，掌櫃這會可是發財了，這裏頭也有哥哥我的一份功勞，本來呐掌櫃存糧不多，昨天兩人找我說有五千石麥子要脫手，讓我引見一下，……，掌櫃就低價拿到了這批糧食，哎我說兄弟，這個時候還低價賣糧的是不是個肉頭，來一杯，十足的肉頭嘛。”
    一壺燒酒喝完，周德成起身說:“喝好了，謝兄弟，”朝我拱拱手，搖搖晃晃往外走。我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就招呼著掌櫃結帳。這時，街上響起馬蹄聲和腳步聲，急促卻不雜亂，我丟給掌櫃六個銅錢，跟隨周德成出門，看到官兵包圍了西市，從軍服上分辨出是皇家衛隊神策軍。
    周德成拔腿就要朝西市跑，我一把拽住說:“有官兵把守，你進不去的，等等看。”
    “不行，得去看看掌櫃，出事了。”
    我攔腰抱住他說:“一個買賣人，能出什麽事，值得驚動這麽多官兵。”
    周德成掙紮著說:“指定是，今天官家貼出了告示，不許糧商哄抬糧價，可誰聽啊，不出事才怪。”
    周德成掙脫開我的手，卻沒有跑，蹲在了街邊上。
    “等等，德成哥，真出事你去有什麽用，頂多讓官兵多抓一個人罷了。”
    不到一個時辰，許多人被押出西市大門，五花大綁串在一起，一個緊挨著一個像是穿在一根繩索上的螞蚱，打頭的就是周德昌。
    周德成站起來想過去，我堵在他前麵說:“別找死，進了大理寺牢房你不死得脫層皮，趕緊回家陪你爹媽才是正經，快點。”
    拉著呆頭呆腦的周德成走到街口，我說道:“你得謝謝我這頓酒，不然你也會被串到繩子上，回家吧，有件事兒告訴你，那個低價賣糧的肉頭就是我。我搬家了，從這裏數過去第十五家，門臉最大的就是我家，你要有啥過不去的事兒可以來找我，千萬別去找你堂叔，那個貪財的周掌櫃，聽清楚了，啊。快走吧。”
    目的已經達到，看著周德成慢慢走遠，我不敢在街上逗留，快步回家，吩咐李強關門閉戶。
    正堂已亮起油燈，智誠和尚在燈下寫賬，見我進門，抬頭說:“人救下了，咋還喝酒了呢，”“小玲，快點給殿下弄碗醒酒湯來，就這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黃湯，喝個甚哩。”
    待研墨的小鈴放下墨棒出去後，我回敬一句“你才是狗肚子、狗腸子、狗腦子。人回家了，”斜靠在座榻上。
    “殿下，你幹嘛非要救周德成，說說看。”智誠和尚嘿嘿一笑說道。
    “我說你狗腦子說對了吧，等我拿下德昌坊，就得有個熟悉進貨渠道、懂得糧食行情、會做買賣的人幫襯，雖然開商號是個晃子，為迷人的眼。但總得正常運轉才對吧，靠你們能行不！這人有用哩。”
    “想的真周到，你這一肚子的彎彎繞，咋就讓皇宮內那些人當成了傻子，該是他們傻才對嘛。”
    小玲端來醒酒湯，半蹲著雙手遞給我，說道:“先生的話對著呢，殿下精明能幹，吃飯不知饑飽、睡覺不知顛倒、走路不知抬腳，……。”
    我怒吼一聲:“滾遠。”嘴裏的醒酒湯噴了出來，智誠和尚哈哈大笑。
    之後，智誠和尚斂起笑容，莊重地說:“殿下，對前來報信的小太監賞錢要厚些，至少一兩銀子，不能隨便扔點碎銀子打發走，仇良不是好相與之輩，又兼著神策軍左軍護軍中尉，能遣小太監給你報信，雖然有太子殿下的情麵，也得人願意才是。”
    “知道了智誠叔。”我正色回答。
    神策軍要在當日酉時一刻查抄糧行、抓捕糧商，消息是太子身邊的大太監仇良派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