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狼道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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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新的強生坊開張,門麵寬闊、氣派,不輸於西市中任何一家大商號,隻是雇傭的夥計很少,那些位置我得留著,隻好將王喜、侍女小玲、奶娘王氏被派過去幫忙。
    開張首日糧價提高一文,買十斤送一斤,等於沒有漲價,次日提高兩文,買十斤送一斤,各個種類都是,第三日起隻賣不送。其他商家陸續跟進,西市糧價步步攀升,撬動糧價成功,正如邱為虎所言。
    在百孫院裏聽大臣講了十餘年的濟世治民之術,對我來講不用費神就能想出這些招數。能被父皇選中,為皇家子孫授課的那些大臣個個都是飽讀詩書、精通各行各業的大家,隻可惜那些王孫公子沒有機會付諸行動,便宜了我這個傻子。
    我讓李強、王喜他們抽空準備房間、置辦家俱,智誠和尚把王家旮旯每個人的名單列出來,我拿著名單說:“智誠叔,這些人我大都不認識,不了解他們的脾氣秉性,不知道誰適合幹啥,你安排一下,能進商號的吃住都放那邊,幹不了的人就看家護院。家裏的房子也分一分,婭姑、七叔、木頭哥住上房,一人一間,妮兒姐和楊長歌住一起,兩個女娃兒好作伴。其他人三人一間,應該夠。”
    我沉浸在成功的喜悅裏,興奮異常,覺得自己很神,像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的神通廣大。
    智誠和尚說:“你還算是個好人,不然你母親會很傷心的。”他應該見過我娘,我做的事娘一定很高興。
    那些天,我走路時都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夜裏笑醒了好幾次。
    我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正打算和智誠和尚去王家旮旯,不知什麽人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是彰義軍節度使吳元濟、淄青節度使李師道兵敗身亡,殘兵敗將並沒有肅清,他們糾集了上萬之眾,而且都是吳元濟、李師道多年來豢養武功高手,個個身手不凡,天下無敵,不日就要攻進長安,殺盡參與剿滅彰義軍、淄青軍的將軍和力主削藩的大臣,還可能殺進皇城刺殺皇帝。
    這股風比冬日裏的西北風更令人膽寒,整個長安城烏雲壓頂,人心惶惶,街上的行人都是縮頭縮腦、神經兮兮。官府出了辟謠安民告示,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因為官府也很緊張,雖沒有關閉城門,全城戒嚴,但守城的士兵明顯增加,出入長安城須憑州府開具的路引關照,街上不斷有巡邏的兵丁走過,不良人、武侯走家串戶,清查戶籍。
    接王家旮旯的人入長安一事隻好暫時擱置下來。智誠和尚見我悶悶不樂,做什麽事都打不起精神,說道:“殿下何須憂慮,這就是一股風,吹過之後就風平浪靜,到那時我們再動手也不遲。”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事情恐怕不是那麽簡單,能刮起這股風,長安城裏定有吳元濟、李師道的殘渣餘孽躲藏在暗處,他們就是風的源頭。是為了製造緊張氛圍,打破京誠的平靜與祥和,還是真的有所圖謀就不得而知,不管是哪種情形,官府如果挖不出暗藏的這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城內的管控不放鬆,我的謀劃也就遙遙無期。
    臨近年底,一年當中最大的節日上元節將至,糧行生意愈發火爆,大家忙的不可開交,家裏常常隻剩下我和楊長歌,照料我飲食起居這些事就落在她身上,早飯端上來,一老碗稠粥,喝一口牙磣,小米沒有淘洗幹淨,碗邊上幾個黑乎乎的指印,鹹肉沒有蒸透,咬起來很費勁,像咀嚼了一塊牛皮,茶盅內有黑灰,茶湯齁鹹難以下咽,胡餅酥脆可口,是買來的,飯菜一塌糊度,她自己也是灰頭土臉,唯一讓我滿意的就是禮數周到,進屋下蹲行禮,板板正正,雙膝跪地斟茶,雙手捧盅端茶,讓我有火發不出,勉強填飽肚子,想上西市看看糧行,找邱為虎聊聊天,以排解內心鬱悶。
    穿戴齊整,抬起雙臂讓楊長歌係腰帶,吩咐她插好大門,不許給生人開門,腹誹一句:“這就是一廢物。”
    外麵傳來拍門聲,“家裏有人嗎?故人來訪。”“哪兒來的故人,你去看看。”我話音才落,楊長歌就鬆開手,尚未扣好的腰帶應聲落地,玉帶扣摔成兩段,抬腳想踢她一腳,門外又喊了一聲,我看了看跪著的楊長歌,收回腳歎口氣說:“去開門,把人帶過來。”
    這是我最為鍾愛一條腰帶,蜀錦帶身上繡著金絲雲枝纏紋,鑲嵌有四塊和田白玉,那些花紋是我娘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就這樣毀了,這個楊長歌不知道能幹什麽。
    “下官叩見公子爺。”
    抬頭一看,門外單膝跪地、抱拳行禮的人是曾有一麵之緣的大理寺丞宇文述,他沒有稱呼我殿下,顯然對我眼下的境況非常了解。我支走楊長歌後說道:“宇文大人請起來,進來說話。”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話說出口我馬上意識到不對頭,宇文述就是幹這個的,又和太子走的近,知道我的住處不難,該問的是他為什麽找我。
    宇文述道:“回殿下話,下官是因調查智誠師傅其人時得知殿下住處的。”
    “調查智誠和尚,為什麽?”
    “殿下,大理寺抓捕到幾個為李師道效命的殺手,其中一人供出李師道收買的殺手中有一個叫仇興的,經查證,仇興曾在李錡帳下效力,後不知下落,我們就調查了京城中所有曾在李錡軍中任職的人,智誠師傅就是其中之一。”
    “明白了,太子殿下知道嗎?”這是我第三次聽到仇興其人,智誠和尚是太子的座上客,如果真與仇興有瓜葛,恐對太子很不利。
    “太子殿下知道,並責令大理寺加緊追查,專門囑咐下官務必將此事告知殿下您,此為機密,望殿下保密。下官知道這個院子裏今天隻有殿下,所以才會前來。”
    “你們是懷疑智誠和尚,還是已經查到了什麽。”
    “回稟殿下,我們隻是對所有可能認識仇興的人布控?”宇文述說。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我能做什麽?”
    “什麽也不需要做,和從前一樣,假使有陌生人找智誠師傅,隻需殿下離他遠一些。下官不宜久留,告辭。”
    望著宇文述的背影,想起圍獵時父皇說起過智誠和尚,我暗自揣測,恐怕我和智誠和尚刻意隱瞞的許多事,父皇和太子殿下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