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魘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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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遙!
小暗間內部異常寒冷,溫靜遙在絲絲寒氣的包圍下逐漸失去了意識,直到迷迷糊糊間頭頂一聲清脆的敲擊聲將她喚醒,她勉力睜開眼睛,看到三隻晶瑩剔透的冰蝶正圍繞著她打轉,翅膀末梢流溢出雪花一般細碎的光點,分明是接近冰雪的色澤,在一片漆黑中看來卻透著溫暖的感覺。頭頂上重重的敲擊聲猶未絕斷,一下接著一下,夾雜著一個人焦急的抱怨“這玩意兒怎麽那麽堅固,砍都砍不斷?”
“這床板是由海底特有的水晶花崗岩製成,凡鐵拿它沒用。”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旁響起。
“該死的,那該怎麽辦?萬一靜丫頭被困在裏麵……”
那兩道熟悉的聲音完全不用猜測是誰的,溫靜遙掙紮著湊近床板的方向,口中發出微弱的呼喚“風大哥……我在這裏……”
由於嗓子幹啞,她的音量很輕很輕,但褚風臨還是第一時間就聽見了,他立馬豎起耳朵,緊緊地貼住床板,激動地喊道“靜丫頭,是你嗎?你還好嗎?”
“我還好,燭台……你試試轉動燭台……”
“燭台?!”褚風臨跳下床,開始翻箱倒櫃尋找燭台的蹤跡,但卻因為太過急切而顯得手忙腳亂,好幾回從燭台邊經過都沒看見,最後還是沈晏清無奈地搖搖頭,順手轉了下身邊的紅珊瑚燭台,哢地一聲響,兩塊沉重的床板之間露出一條縫隙,三隻冰蝶從裏麵翩躚飛出,重新隱入三人的手心中。
久經黑暗的眼睛暫時無法適應光線,溫靜遙眯縫起雙眼,隻見朦朧的光暈之中躍入一抹緋色的身影,緊接著臂上一暖,整個人已經被他抓著上下查看了起來“靜丫頭,你有沒有受傷?那隻臭螃蟹有沒有欺負你?”
熟悉的聲音還有熟悉的溫度讓溫靜遙感到安心,即便身體虛軟、各處擦傷隱隱作痛也不算什麽了,她搖搖頭,對上他關切的視線,勉力微笑著說“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這叫沒事的樣子嗎?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你單獨行動的事,才分開半個時辰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哼,要讓我逮到那隻臭螃蟹,不把他煮熟了吃我就咽不下這口氣!”褚風臨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看到她發絲淩亂、容色憔悴、臉上手上殘留著擦傷痕跡的樣子,想也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既心疼又憤慨,越想越氣,恨恨地握緊拳頭,巴不得當下就去找那隻臭螃蟹算賬。
溫靜遙感動於他的關心,但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未免他做出過激之舉,她出言安撫道“別擔心,我真沒事,隻是吸了點迷香,倒是你們……合作還算順利吧?”天知道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這倆人天生不對盤,平日裏有她在場都要絞盡腦汁才能勸和,放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真是無法想象。
果不其然,一聽到這個褚風臨就從鼻子哼了一聲,別過腦袋,沒好氣地說“別提了,這個沈小子可壞,幸虧把你找到了,否則時間再長點我真是要吐血。”
沈晏清眼角眉梢帶著促狹之意,嘲諷起來絕不嘴軟“彼此彼此,也不知道是誰,一路上靜丫頭長靜丫頭短,沒一刻消停,吵得我頭疼。”
“咳咳……我、我哪有那麽誇張?”
褚風臨想否認,但轉念一想否認的話又顯得自己對靜丫頭太不掛心,急得他抓耳撓腮,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溫靜遙也紅了一張臉,被沈晏清調侃地怪不好意思地,但同時心裏甜甜地,像是抹上了蜜糖,從嘴角羞澀的弧度裏一絲一絲地溢出芬芳來,她很慶幸黑暗足以掩飾她的表情,否則他們一定會發現她此時的臉像一隻紅蘋果。
“風大哥,先不說這個了,據我的接觸,這個蟹大王的警覺性很高,而且很多疑,指不定什麽會發現我們的蹤跡,我們還是先出去再說吧。”溫靜遙柔聲建議道。
“對,這地方冷地很,你不能久待。”褚風臨剛把溫靜遙扶起來,抬頭一看,卻發現頭頂上的床板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不是吧,這東西什麽時候關上的?!”
沈晏清淡淡地說“早在我們剛進來時就自動合上了,隻是你倆聊得入神,沒發現而已。”
褚風臨驚訝道“那你剛才還那麽淡定地接我的話?”
沈晏清白了他一眼“驚慌有何用?不如就地找找其他出口。”說著嘴裏輕念咒訣,掌心慢慢聚起一團雪白色的亮光,幽幽的光芒照亮四隅,終於讓他們看清了周圍的情形——這間小隔間是名副其實的小,舉目隻見四麵光禿禿的牆壁,角落裏堆積著零碎的白骨,縷縷寒氣從潮濕的地麵漫起,籠罩起一股陰寒之氣。
溫靜遙在那幾幅零散的骨架旁邊看到大紅色的喜服殘片,隻要一想到自己自己方才就和這些白骨共處一室那麽久,心裏就發寒,望著那幾具無辜少女的骸骨,眼神又是後怕又是悲哀“看樣子這裏就是蟹大王丟棄食物殘渣的地方,這些白骨應該就是那幾個在我之前被送來的少女留下的……”
褚風臨離她最近,察覺到她臉色有點蒼白,為怕她看到這些東西情緒受影響,便拉過她的手,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岔開話題“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快找找這裏有沒有出路吧,先出去要緊。”
“嗯。”溫靜遙點點頭,手心傳來陣陣暖意,讓她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終於不再是單獨行動了,她向他回以一笑,示意自己不要緊。
三人中唯有沈晏清看也沒看一眼,從剛才開始就專心致誌地研究出口的事,將四麵牆壁檢驗過一遍之後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寒氣四溢的地麵上,半蹲下身,撿起幾粒沙粒放在指間撚了撚,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嘴角勾起輕淺的弧度,褚風臨轉眼看到他一動不動的背影,不禁好奇地問“沈小子,你有什麽新發現嗎?”
“馬上就知道了。”話音剛落,隻聽轟隆一聲巨響,腳下的土地被白光炸開一個大洞,身體猝不及防地往下跌,下落了有好幾尺,重重地摔在一堆堅硬的東西上。
“哎喲,我的老腰喂……”褚風臨跌下時眼疾手快地護了一把溫靜遙,自己卻摔得不輕,腰背硌地生疼,好不容易爬起來以後第一句話就是聲討沈晏清“唉,你要炸之前好歹提醒一聲唄,說炸就炸,半條命都被你折騰沒了。”
沈晏清未加理睬,舉起手中的火光朝前探路,褚風臨氣不過,本想再說他幾句,卻被溫靜遙拉住了,看到她勸慰的目光,褚風臨隻得咽下這口氣,和溫靜遙一塊兒跟在他身後,但是等他剛剛看清底下的全貌就瞬間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光顧著感慨了“哇,這隻臭螃蟹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嘛,搜刮了那麽多民脂民膏,外頭鑲在宮殿上的那些都是從這兒取的吧?凡間的土皇帝都沒他有錢。”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光是他們站立的地方就擺滿了大大小小無數口箱子,滿地溢出來,一串串金銀元寶、珍珠瑪瑙、琉璃翡翠就跟不要錢似的隨地散落著,古玩錢幣直接用來鋪路,在他們麵前有一條不知通向何方的筆直小道,道路兩旁鑲嵌有夜明珠,幹脆連照亮都省了,隻不過身處這種地方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翼翼地,生怕一腳踩下去踩爛一隻價值連城的古董。
褚風臨這輩子沒見過那麽多的錢,琳琅滿目,一時看花了眼,不一會兒鼻間隱約嗅到酒香味,尋著味道在成堆的金銀珠寶中找到幾隻未開封的酒壇,吸了幾口酒香氣,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哈哈,沒想到臭螃蟹這裏還藏著那麽好的酒,這味道聞起來起碼有幾百年陳!不知道喝起來什麽樣兒。”
溫靜遙忍不住給他潑了盆冷水“風大哥,這地方陰冷詭異,這酒不知道有沒有出問題,再加上現在我們自顧還不暇,還是別想著喝酒的事了。”
“好啦,我就看看嘛。”褚風臨聽話地把酒壇放了回去,但聞著那四溢的酒香,心裏到底癢癢難耐,眼巴巴地望了許久,嘴裏自言自語地進行自我安慰“等出去以後一定要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讓沈小子用飛來飛去的劍幫我抓幾條海魚吃,第二件事是回來偷這幾壇酒,嗯,就這麽決定了。”憧憬著即將到來的美酒配烤魚,褚風臨滿臉堆笑,磨拳擦掌,心情明媚無比。
溫靜遙心裏暗自腹誹沈公子才不會同意幫你抓魚偷酒呢……隻是不忍心說出來打擊他,她看著那幾隻酒壇,眼中泛起疑惑之色“說來挺奇怪的,蟹大王為什麽會把酒壇藏在這種地方?”
“寒氣。”沈晏清言簡意賅地接了兩個字。
“寒氣?”溫靜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過道兩旁托放夜明珠的琉璃台座上依稀可以看到冰霜的紋路,這地下的溫度的確比小隔間還要冷上數倍,陣陣白色的寒氣從過道深處冒出,配上夜明珠晦暗的光,看得人心裏發怵,仿佛那幽深的盡頭隨時都會躥出一隻怪物。
就在此時,劍鞘裏的桃小葉突然叫出聲“主人,甜絲絲的味道!我聞到離這裏很近的地方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自打到了珍珠海後他的狀態就一直懨懨地,這回是頭一次發出這麽興奮的聲音,聽得人精神也跟著一震,褚風臨兩隻眼睛熠熠發亮,激動地問“什麽什麽?甜絲絲的味道,碧水晶珠是不是就在裏麵?!”
聽到碧水晶珠的消息溫靜遙也是期待不已,但高興歸高興,但她麵上仍舊保持著一絲顧慮“還沒有百分百確定是否就是碧水晶珠,裏麵沒準會有什麽機關,我們還是先觀察一……”
最後一個“下”子還沒說完,身邊的人便像一陣風似的沒了蹤影,等溫靜遙回過神來,他早已站在過道裏衝自己催促了起來“還觀察什麽呢?千辛萬苦都尋到當口了,就算裏頭藏著洪水猛獸也要闖一闖!”
對於他這不知第幾回先斬後奏的行為,溫靜遙真不知該感動還是該無奈,直到沈晏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吧。”見經驗最豐富的沈晏清都首肯了,她隻得搖搖頭跟了上去。
裏麵很深,一眼望不到盡頭,走起來也走不到盡頭,三人沿著筆直的過道走了不知有多久,單調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道中,四周都是相同的牆壁,除了寒氣越來越重以外感覺不到任何差別。正當三人的耐心被磨地差不多的時候,一陣空靈的歌聲從漆黑之中傳來,悠揚婉轉,比夜鶯的啼唱還要動聽,可是結合此刻的情境,再優美的歌聲也讓人心裏發毛。
“真是見鬼了,誰會在這種地方唱歌?”褚風臨奇怪地朝裏探探腦袋,想看看是誰在搞鬼。
溫靜遙皺眉道“這聲音聽著有點稚嫩,應該是一個孩子發出來的。”
“可這裏哪來的孩子……”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沈晏清正仔細辨聽著歌聲,聽著聽著猛然察覺出不對勁“是鮫人的歌聲。”
溫靜遙愣了一下,回想起小時候竹爺爺講給她聽的神怪逸事,其中就有在海上專門用歌聲迷惑船員產生幻覺往海裏跳的鮫人,頓時震驚無比“不好,快捂住耳朵,不要去聽!”
但即便捂住了耳朵,那歌聲還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鑽進人的腦海裏不停回響,怎麽也無法驅除,很快感到腳下濕漉漉地,走道之內瞬間漫起重重海水,以極快的速度沒過腰際、胸口、緊接著是頭頂……
“這些都是幻象,不要掙紮亂動,靜下心來。”
被海水淹沒之前聽到沈晏清冷靜的提醒,但那水下窒息的感覺實在太過逼真,她隻要一呼吸就有源源不斷的海水嗆入口鼻,整個人被洶湧的水流推來甩去,隨著暴漲的水流衝刷到海麵上,接連幾個浪頭打來,像片渺小的浮萍一般差點就要被大海吞噬,幸虧此時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肋下,用力將她托起來,在她耳邊大聲喊道“靜丫頭,不要慌張!聽我的話,用腳踩水,盡力保持平衡!”
頭頂是黑雲壓頂的陰霾天空,身下是無邊無際的洶湧海麵,空靈的歌聲還在繼續,它不是從天上傳來,也不是從海上傳來,而是來源於腦海之中,別樣地詭異。溫靜遙心底的害怕無助被無限放大,她本能地抱緊眼前的人,將全身心都依賴在他的身上,不停呢喃著“風大哥……風大哥我不會遊泳……”
“這隻是幻象,別怕,照我說的做,不要沉下去。”溫靜遙在褚風臨的溫言鼓勵下漸漸停止了掙紮,嚐試著用腳踩水,又是幾個浪頭打來,兩人相擁著在狂風呼嘯的海麵上浮浮沉沉,褚風臨一邊托著溫靜遙,一邊用肉眼在海麵上找尋沈晏清的蹤跡“沈小子!沈小子你在哪兒?!”
不遠處一個黑點從水中浮起,褚風臨帶著溫靜遙努力遊過去,發現果然是沈晏清,隻見他衣發皆濕,看樣子也被折騰地不輕,可即便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他的口吻依舊鎮定不移,帶著與生俱來的領導者風範“閉上眼睛,拋除一切雜念,什麽都別去想。”
兩人照他所說的閉上眼睛,腦海中的歌聲還在繼續,但是越來越輕了,沈晏清召出飛劍,兩道雪白的劍氣交織在一起,直直地飛向天空兩個頂端,刺破天幕,海水退去,陰霾的天幕呈碎紙狀往下剝落,露出幻象之下的本來麵目——結霜的牆壁,發光的夜明珠,仍舊是他們原來待的那條走道。
詭異的歌聲終於消失了,三人精疲力盡,汗濕重衫,像做了一個逼真無比的噩夢。溫靜遙靠在褚風臨的懷裏,和幻象裏一般緊緊地抱著他不放,她清醒之後感到尷尬,想要坐起來,身體卻一陣不穩,褚風臨急忙拉住她“靜丫頭,你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頭有點暈,過一會兒就好了。”溫靜遙扶著暈乎乎的腦袋緩緩坐起來,知道定是因為之前幾次顛簸,再加之受了刺激,體力不支的緣故。
褚風臨不常生氣,但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看了看神色憔悴的溫靜遙,又看了看為了破除幻象耗神過多正拄劍調息的沈晏清,隻要一想到那個唱歌的家夥把他們弄成這樣就氣憤難平,他恨恨地將拳頭砸在地上,猛地站起身來“可惡,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
他獨自一人大步往前衝去,一路氣勢洶洶地殺到走道盡頭,看到那裏立著一扇緊閉的石門,料想那個唱歌的家夥就在這裏麵,抬起一腳踹上去,石門轟然倒地“給少俠聽好了,管你是什麽洪水猛獸,膽敢在我麵前傷害我的朋友就得死!識相點的就給本少俠洗幹淨脖子等著,本少俠這就給你好看!”
狠話撂下半晌裏頭都沒半點回應,褚風臨疑惑地走進一步,卻被一樣涼絲絲的東西迎麵撞在臉頰上,破了,用手指抹了一下,摸到幾滴水跡。褚風臨更納悶了,再走進一步,又有一串泡泡朝他襲來,他伸手擋了一下,泡泡全破在了袖子上,他一邊走一邊尋著泡泡飛來的方向找去,看見一個高高的魚缸,他本來以為魚缸裏藏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比如三個頭的鯊魚、比房子還長的海蛇,再不濟也是個章魚精水母精之類的,可是探頭一看,卻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一個頭上長龍角,身下長魚尾,正哭哭啼啼地朝他發起“泡泡攻擊”的小女孩“嗚嗚嗚嗚,壞人,快開,快走開啦……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