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修仙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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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遙!
大殿之中,金鈴聲由遠及近,王座上的男人把玩著手掌中幻術化成的金色鳥兒,張開假寐的眼眸,斜睨了一眼殿下的紅衣女子,慵懶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漫不經心“你來了?”
赤月屈膝下跪,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低下頭顱,恭敬地回複道“王,我已遵照您的囑咐將他們一行人引到了狐丘山,可惜入山之前被殿下識破了身份,不過他們還是破開了天狐封印,解封了天狐神識,而且被雪衣派的人發現帶到雪衣派了,目前為止一切都按王的計劃進行。”
“哦?”男人話音之中透出滿意之色,滿滿都是笑意“那麽快識破了你的身份,我的阿晏果然長大了……”
赤月輕抿唇角,似是對男人的反應早有預料,為博他歡心又匯報了一些沈晏清的情況“時隔兩年,殿下的術法與劍術愈發精進了,真不愧是王唯一的弟弟,連我都差點不是他的對手呢。我向他轉達了王對他的思念,但他不願隨我回來,他似乎已經察覺到血妖藤的事與我們有關了,正四處追尋妖藤的蹤跡,鏟除我們派人埋下的妖藤。”
男人輕笑道“不過是任性鬧脾氣罷了,暫且由他去吧,即便鏟除了所有妖藤又如何?妖藤的種子埋在哪兒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等到天下大亂,人間淪為妖土的那一日,他還不是乖乖回到我的身邊。”
言罷,他接著問道“對了,你這段時日與他們朝夕相處,觀察下來,覺得"他"如何?”
赤月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該怎樣組織語言“回稟王……他很好,隻是曆經了長久的歲月,失卻了戾氣,變得不像以前的他了。”
沉默半晌,男人修長無力的指節驀然收緊,將掌中鳥兒碾碎成粉末,高大的身影從座上站起,玄色衣擺長長拖曳至地,燭影搖曳中,陰森鬼魅的黑影如暗夜降臨一般映照於四麵壁牆之上,男人緩緩開口,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空庭內,恍如魔咒
“火離啊火離,失卻了戾氣,折斷了羽翼,哪裏還像你?希望仇恨的火焰能喚起你的本性,帶領我們創造一個隻有妖族存在的清靜世界,快些覺醒吧,我們真正的王……”
另一麵,溫靜遙與褚風臨與梅清等人同行,太蒼山距離沙德裏克並不遠,雪衣派會禦劍,原本片刻便能到達,但梅清說他們下山除了探查血妖藤蹤跡,還得順帶處理幾件妖怪滋擾民眾事件,因此一行人沿著附近村莊步行了幾日,並沒有立刻回山。
這幾日的相處中溫靜遙發現雪衣派弟子的態度很奇怪,梅清是大師兄,為人老成持重,性格卻頗有些古板氣,對他們禮數尚可但身份有別一路上隻是保持距離、不苟言笑,其餘幾個年歲較輕的弟子就更不客氣了,舉手投足間掩飾不住的輕慢氣,對待她倒還好,頂多就是懶怠搭理,反正她也懶怠搭理他們,可她有好幾次無意間聽到他們在背後說褚風臨是紅毛妖怪,這讓她大為憤慨。
她將這件事私下與褚風臨說了,褚風臨卻習以為常般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妖怪就妖怪唄,這種話我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遍,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越是表現地不在意,溫靜遙就越是心疼,忿忿地說“他們怎麽能這麽說你!既然他們那麽看不起我們,請我們回派想必也不是出於什麽好意,風大哥,我們別跟他們一起走了,我們帶著沈公子找個地方靜養一陣吧,等沈公子複原了再繼續探聽妖藤的事,隻有我們三個,不再和其他人一起了。”
她性子沉靜平時難得生氣,僅有的幾次生氣都是為了維護他,褚風臨見她氣得臉頰鼓鼓地,活像小包子,心裏覺得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同時耐心勸慰道“靜丫頭,你說得沒錯,我也覺得他們請我們回山不是出於好意,之前阿晏不也說過麽?雪衣派素來眼高於頂,我們三個無端端昏倒在狐丘山山洞內,燒光了山裏的妖藤,拿走了仙家聖物赤煉玄石,還把整座山都弄塌了,他們看我們像妖也不奇怪,恐怕請我們回山複命隻是借口,實際上是為了觀察我們的底細也說不定。不過這一趟我們還是必須跑的,雪衣派也在調查血妖藤的事,從他們那裏可以打聽到血妖藤的許多線索,運氣好點還能借他們的力一起尋找妖藤和剩下的寶物,而且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的竹爺爺,見見你生母過去居住的地方了嗎?”
想起竹爺爺和她的生母,溫靜遙心口澀澀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一路上隱忍了那麽久,不就是看在竹爺爺和生母的份上嗎,距離最後一次見到竹爺爺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她真的想知道竹爺爺現在過得好不好,想看看她生母生前居住過的地方是什麽樣,可是……
褚風臨觀察她表情的細微變化,心知已經說服了她,便最後勸了一句“靜丫頭,別多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去除你身上的妖氣,其他任何事都不要去煩惱。”
溫靜遙訥訥點頭,凝視著他轉身離去的身影,心下不禁歎息如何能不煩惱呢?
關於狐丘山的事情她後來有問過褚風臨,褚風臨說那日被天狐神識附身之後便什麽意識都沒有了,隻記得他與他們奮戰了一夜,直到力盡昏倒,醒來之後就看到了梅清他們,至於天狐的神識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醒來之後就再沒感應到那股怨念了,大概神識曆經了千年歲月本就衰弱了,再加上剛解封就耗費了太多力量,自然消散了吧。
溫靜遙將信將疑,但她近日有注意過褚風臨的行為舉止,他這段日子不是看顧昏睡的沈晏清就是與她照常相處,唯一的不同就是較往常沉默了一點,溫靜遙好幾次看到他獨自一人靜坐著發呆的背影,但都沒有上前打擾他。
她沒有問過他被附身的時候有沒有看到烈火中閃現的那些記憶碎片,不知道為什麽她內心裏總有個逃避的聲音告訴她這個問題不該問。因此她一直將它默默地埋在心裏,假裝隻要不去觸碰,就什麽事也不會發生。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太蒼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落,梅清對他們說“風少俠,溫姑娘,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太蒼山山腳下,雪衣派坐落在千丈之高的山巔,非凡人之力所能到達,接下來我們會禦劍飛行,二位不會禦劍之術,可以自行挑選由我們之中的哪位帶你們上去。”
話剛說完,沒等二人作答,身側一名瘦高個的年輕弟子就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師兄,我們學藝不精,自己禦劍尚還勉強,可不敢隨隨便便帶人啊,更何況一個妖氣罐子,一個紅毛怪,還有一個整天昏睡的小狐妖,帶著這三個飛上天萬一出事可怎麽辦。”
周圍傳來零星幾聲嗤笑,梅清沉下臉來嗬斥道“梅鴻,休得無禮!”隨後麵帶尷尬地向他們二人賠禮道歉“二位,在下師弟不懂事,望二位不要在意,禦劍飛行的事就由我一人帶二位上去吧。”
那番話聽得溫靜遙別提有多氣,褚風臨卻在她說話前裝作好脾氣地笑了下,率先回應了“哪裏哪裏,我們一路上見多了沒禮貌的妖怪,自然不會和沒禮貌的人斤斤計較。”
溫靜遙暗自偷笑,那個叫梅鴻的與一眾雪衣派弟子則麵色難看,隻是礙於大師兄梅清的麵子不好發作,還是梅清在中間打了個哈哈,這事才算作罷。
一段小插曲過後梅清念起咒訣祭出寶劍,隻聽他背後劍鞘嗡然有聲,一道散發藍色劍光的長劍嗖地一下躥出劍鞘飛至他們身前,梅清雙腳踏上劍刃,向他們示意可以上來了,他們二人頭一次被人帶著禦劍,一時間有些猶豫,褚風臨抱著沈晏清變成的小雪狐,背著他的劍鞘先一步踏了上去,試了試位置,確認安全之後才向溫靜遙伸出手,溫言道“靜丫頭別怕,到時候飛起來就緊緊抓著我。”
溫靜遙搭著他的手也踏了上去,劍刃負載了三個人的重量一下子有些搖晃,溫靜遙心裏一慌,下意識地抱住了眼前那人的腰,褚風臨一手抱著小雪狐,一手將她牢牢護著,感受他身上讓人安心的溫度,溫靜遙這才將心放回了實處,與此同時其餘雪衣派弟子也紛紛祭出自己的寶劍,梅清喊了一聲“禦長風兮,入青雲!”數十柄寶劍急升上天,化作顏色各異的劍光消失在了空中。
二人禦劍在高空之中飛行,入目隻見身側飛速掠過的莽莽白雲以及腳下變得很小很小的村落與林子,寶劍升得越高,周身氣流就越是寒冷,但是穿過厚厚雲層,眼前那座直刺入天的巍峨高山也愈發清晰了,他們方才所處的山腳下還是黃沙漫漫、烈日炎炎,萬丈山巔之上卻堆起了層層積雪,上頭雲山霧繞,白雪皚皚,雪中依稀可見亭台樓閣,恍若天宮裏的瓊林仙境,遠遠望去整座山頭都籠罩在金光之下,那個雪衣派特有的字符刻在光罩上,隨金色光芒一圈圈朝雲天外擴散,無數禦劍來往的劍光與仙鶴一道穿梭於金光陣中,端得一派仙氣鼎盛之象。
梅清帶著他們降落在了一道氣宇軒昂的大門前,門口把守著數名雪衣派弟子,見到梅清一行人都紛紛恭敬地抱拳行禮“恭迎大師兄及各位師兄回山。”
梅清與他們寒暄了幾句,順便將身後的褚風臨與溫靜遙也作了介紹“這二位有要事要隨我覲見掌門,你們放他們進去便可。”守門弟子看在大師兄的麵上首肯了,但褚風臨一頭顯眼的紅發以及溫靜遙身上那似有若無的妖氣都不由叫人頻頻側目。
二人跟隨梅清一行進了山門,內裏乾坤更是大到無邊無際,梅清一麵走一麵客套地為他們講解——腳下長長的過道通往中央最大的主殿衡陽殿,傳聞當年雪衣派祖師衡陽真人就是在此羽化,因此而得名,衡陽殿上方有四座懸浮的山峰,分別為前任掌門須彌道人座下四名入室弟子梅、蘭、竹、鬆的寢居及傳道授徒之地。
東側那座是落劍峰,首座便是現任掌門梅落白,梅落白善使鑄劍禦劍之術,梅清以及這次下山的幾人都是落劍門下弟子,他們方才禦使的寶劍都是由自己去尋礦石奇鐵鍛造而成的,落劍峰位於四峰主位,峰頂高高隆起,狀似一柄雕刻的出鞘寶劍,看著尤為醒目。西側是旋咒峰,原先的首座蘭夜心是二師姐,地位僅次於大師兄梅落白,通曉各種咒術,尤其水火二咒,但蘭夜心在十九年前迎戰火離的那一戰中犧牲了,現任首座由她的弟子蘭瀟接任,旋咒峰分為左右兩截,左邊是烈火滾過的紅土,右邊是玄冰覆蓋的凍土,紅白交融,呈陰陽兩極平衡之勢,人站在上麵溫度如常,不會過冷也不會過熱。南側的百草峰由三師兄竹玉修掌管,竹玉修性格淡泊不問世事,整日避居小竹屋專心鑽研藥理,不僅公開場合甚少出席,連一名親傳弟子也不曾招收,傳聞百草峰上都是他親手種植的藥草,那兒草木幽深、竹影婆娑,舉目望去一片蔥蘢綠意,但掌門下令門下弟子不可打擾師叔清修,因此整座峰上隻有竹玉修一人,尋常人無法踏足。四人中的小師妹鬆雪凝則居於北側馭獸峰,她酷愛豢養靈獸,門下人人都有自己的馭使靈獸,凡是看到天上騎鶴飛的,水裏坐麒麟遊的,山間騎馬跑的就必定是她馭獸門的弟子無疑了,山峰上修了一片很大的圍場,養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靈獸,到了晚上依稀還能聽見北邊傳來的獸鳴聲。
除這四峰之外,周邊還依次坐落有丹藥房、武器鋪、食肆、弟子臥房等等休憩補給之處,衡陽殿正北方一座有高高的劍台,是派中弟子每日晨練場所,寬敞的平台上眾弟子列成數排整齊劃一地揮劍起舞,白衣飄飄,劍光凜然,場麵霎是氣派,而他們一路上所經的各個地點也看見各門弟子們井然有序地忙活著,有的身背劍匣在劍閣中認真地挑選鑄劍材料,有的手持咒術書籍在水池邊練習凝水訣,有的眼也不眨地盯著丹藥房裏藥廬火候,有的駕馭靈獸上天入地,各門分工不同,有男有女,有長有少,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所有弟子皆身著白衣素服,映著太蒼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不沾一絲人間煙火氣,無愧“雪衣”之名。
溫靜遙聽聞梅清介紹雪衣派四峰,聽到蘭夜心與竹玉修的名號時不由心裏一動,迫不及待地問“梅清師兄,你方才說百草峰上隻有竹師叔一人,尋常弟子無法踏足……那百草門下弟子的課業由誰傳授呢?”
梅清笑道“竹師叔閑時有編纂數本藥理典籍,百草門下弟子由丹房長老根據他所著典籍代為授課,每月會由一名百草門弟子去上百草峰拿取師叔煉製的丹藥,所以即便師叔未曾招收親傳弟子,但他的高超醫術還是惠澤了我派上下。”
梅鴻聞言冷笑了一聲,不屑道“師兄,你把一個私自盜寶還動用禁術的罪人說得也太好了,說得好聽點是師父體恤他,不準弟子打擾,說難聽點不就是犯過受罰,被□□在峰上了麽,派中誰還不知道這件事……”
“梅鴻!”梅清緊皺著眉,語氣嚴肅之中夾帶著一絲急切,似是十分緊張梅鴻將門派醜聞泄露給外人知道。
溫靜遙早在聽到“私自盜寶”、“動用禁術”還有“罪人”等字眼的時候心中就一個咯噔,原想再探問一些關於竹爺爺的情況,可是從剛進山門開始她就感到頭暈目眩,越往裏走就越是難受,堅持到現在已是強撐,幸虧離她最近的褚風臨第一個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急切地問“靜丫頭,你怎麽了?”
隻見肉眼不易察覺的細微黑氣從溫靜遙體內溢出,很像是妖氣異動的征兆,眼見她蒼白虛弱的模樣,褚風臨還以為是狐丘山一役留下了什麽舊患,緊張地不得了,梅清等人見狀也訝異地圍了上來,梅清到底是大師兄,看到溫靜遙的狀況就大致猜到了症結所在,頓時麵露愧色,後悔不迭“太蒼山山頭那重金光是衡陽真人設下的鎮妖伏魔封印,凡金光籠罩之處妖物無所遁形,也是我之前太疏忽了,一直以來都是自由出入,沒考慮到溫姑娘身上有妖氣……”
“那現在如何?下山還來得及嗎?!”
“太蒼山上的清正之氣已在溫姑娘身上產生了效力,即便現在下山,恐怕也……”
正當眾人猶豫之際,褚風臨身上背著的劍鞘中傳來桃小花的聲音“公子身上的雙狐玉佩,解下白色那枚給她佩戴上,可暫時掩蓋住她的氣息。”
褚風臨想起沈晏清平日裏總是隨身佩戴著一枚雙狐玉佩,但從沒見他拿出來示人,所以他們都沒注意具體什麽樣,隻知道這樣東西對他很重要,沈晏清化為原形沉睡的這段時間他怕玉佩遺失所以一直將它係在小雪狐的脖子上,如今經桃小花提醒,褚風臨從小雪狐脖子上找出玉佩,這才發現兩枚玉雕的狐狸用紅繩纏繞在一起,其中一枚黑如曜石,另一枚一枚潔白若雪,拿在手中能感應到上麵絲絲縷縷的仙氣流動。
褚風臨來不及驚奇便按照桃小花的囑咐解開紅繩,將白色那枚狐形玉佩戴在溫靜遙身上,妖氣異動之象很快得到了緩解,蒼白的麵色也漸漸恢複如初,溫靜遙疑惑地看了眼那枚掩蓋了自己妖氣的玉佩,抬眸對上褚風臨關心的眼神,勉力一笑“風大哥,我好多了。”
“奇哉怪也,天狐妖氣剛凜異常,天下竟還有能抑製住它的奇物。”梅清一眾方才目睹了整個過程驚奇不已,就連老成持重的梅清看向他們的眼神也多出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疑慮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