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邋遢和尚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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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聲歎息響起的那一瞬,石之軒渾身汗毛倒豎,額頭上也沁出一層冷汗。
    修煉至今大幾十年,這麽失態卻還是頭一次。
    回過神來後,石之軒先是在心中痛罵了自己的無能,又緩緩站起身來。
    這一處荒廢的丐幫分舵,整體是一座破廟,由於年久失修,頂上的瓦片已經寥寥無幾,正午的天光斜斜照射進來。
    好在將此處充當分舵的乞丐們對神佛還有些敬畏之心,在撤離之前,將那一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泥塑請了回來。
    有著泥塑遮蔽日光,這才給石之軒留了一片遮涼地。
    如今,石之軒便是從陰影中站了起來,與此同時,那第二聲歎息的主人,則是從前麵繞了過來,與石之軒相對,站立在日光之中。
    那是個邋遢的中年僧人,身上是破舊的僧袍,臉上的汙垢黑斑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見到石之軒後,僧人執佛禮,朝他宣了聲佛號“卻是不知施主在此,未曾招呼,還望施主見諒。”
    “見過這位法師。”石之軒同樣一禮,眼底卻是散不去的忌憚。
    固然他傷重而實力受損,可該有的感知還在。
    能夠不聲不響地進入破廟,而不讓他察覺,來人的實力不會太差。
    更不用說還是個和尚。
    他認識的和尚不少,這都是因為他早年間為解決功法衝突問題,化名加入過佛門,還拜了四大聖僧為師,不過魔門弟子加入佛門,最終的結局自不必說,鬧得不歡而散,還被幾度追殺。
    打那以後,他再見到和尚,不認識的也就罷了,若是相互認識,哪怕對方明麵上不對他惡語相向,背地裏也會將他的行蹤透露出去。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和尚是有的放矢,還是碰巧路過。
    與石之軒的忌憚不同,這邋遢的中年僧人走進破廟後,跟對方打了個招呼後,便從角落裏找來了一堆幹草,攢了個草蒲團墊在屁股底下,就開始誦經打坐。
    但許是他今天狀態不佳,或是本來就沒這份天賦,短短十幾個呼吸,他就了幾十次小動作,最後幹脆雙眼一睜,看向了那從他進廟後,就始終關注著他的儒雅中年。
    “這位施主,你認得貧僧?”邋遢和尚問道。
    石之軒搖了搖頭,沒等他解釋什麽,就見那邋遢和尚翻了個白眼“那施主盯著我作甚?”
    “要說是我打擾了施主,可這破廟也算是無主之地,緣何施主能歇息,貧僧卻不能進來歇腳?”
    “法師誤會了”
    “是這樣嗎?”邋遢和尚撓了撓頭,“或許是我一路過於疲乏,心情煩躁,倒是讓施主遭了無妄之災。”
    “既然如此那貧僧就講個故事,與施主解個悶吧。”
    ?
    石之軒心中冒出了疑惑,這和尚什麽路數?
    還不等他拒絕,邋遢和尚已經自言自語了起來“說是故事,其實也是貧僧的親身經曆。”
    “說來不怕施主消化,貧僧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出家之前,有幾分進取之心,從小地方一路拚搏,最終在大城鎮也有了一定的名望,隨著年歲一點點大了,貧僧也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不過當世貧僧憑借著一雙手,自己就打拚出了不小的家業,說不傲氣是假的,對一些所謂的世家貴女根本提不起興趣,唯獨愛慕一個人。”
    “她是真正大門戶的貴女,且因為他們家老爺年老無子,隻有這一個嫡女,往後家業也要這一位嫡女繼承,所以隻招上門女婿。”
    “貧僧當時心氣正高,自不會去作那上門女婿,但對那貴女又實在愛慕得緊,不甘心就此退去,所以我選擇了另外一條路走。”
    “我要自證,證明自己配得上那貴女,證明自己夠資格成為她的夫婿。”
    石之軒原本陰鷙的目光,忽地恍惚了一下。
    那邋遢和尚的話還沒有結束,繼續說道“說來,我還是非常幸運的,與那貴女也算是兩情相悅,也正因如此,在我努力自證的期間,那貴女也借助家裏麵的勢力幫了我不少。”
    “我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最終基於原本的家業,成功打拚出了一份不亞於那貴女家庭的殷實家業。”
    “也是那之後,我與她私定終身,於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
    說到這,邋遢和尚頓了頓,笑著看向了還有些恍惚的石之軒的方向,道“施主不放猜猜,後麵會是如何發展?”
    石之軒心神一陣搖曳,喃喃自語道“看法師如今的姿態,想來是以悲劇收尾。”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又長歎一聲“施主所言極是。”
    “我也是後來才得知,那大戶人家的老爺,原本對那貴女抱以厚望,有心想讓她跟一些世家公子打好關係,好讓他們家的生意做得更大。”
    “不過因為我的出現,讓那老爺十餘年的努力付諸東流,竟是直接把他給氣死了。”
    “無獨有偶,我當時的生意也出了問題,急需一大筆錢來周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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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我與那貴女有了夫妻之實,找她借錢才是最理智的決定,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
    “剛把人家的爹給氣死了,再去登門要錢,莫說我當時是個驕傲的人,便是普通人,怕也拉不下這張臉。”
    “所以啊,我做出了一個令我半生淒苦的選擇,去找別人借錢。”邋遢和尚沒再去注意石之軒的表情,隻是自顧自道“我當是想的是,以我的天賦才情,隻是借一筆錢來周轉,再解決生意上的難題,根本耗費不了多少時間,等解決了問題之後,再去與那貴女坦露心跡,不給對方帶去更多壓力,才是最好的選擇。”
    “卻忘了,她的境遇也說不上好。”
    “以往父親還在的時候,無論她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都會有人幫她撐腰,幫她擔著,因此,她在家中可以說是從未受過委屈,卻也因此讓不少庶出不爽。”
    “如今,她唯二的依靠,父親倒了,我又選擇出走,最終遭受的非議針對可想而知。”
    “可笑當初我還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樣,覺得一切難題在我麵前都將迎刃而解”
    “夠了!”
    邋遢和尚的故事才講了三分之一,就直接被忍無可忍的石之軒厲聲打斷,旋即,便見他抬起一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瞪著那邋遢和尚“你到底是誰?又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若說剛開始,他還能將邋遢和尚嘴裏的過往,當成故事來聽,並思索對方故事中,是否有什麽深意。
    那麽當他聽到‘與貴女關係更進一步,卻氣死了對方父親’後,他就知道了這故事究竟在影射什麽。
    這哪裏是對方的過往,這分明就是他的過去!
    憑借雙手打拚出來的基業,指的是他憑借個人的天賦才情,年紀輕輕就繼承了花間派。
    家大業大的貴女,則是指代當時陰癸派最受期待與矚目的嫡傳兼未來繼承人的祝玉妍。
    後麵的不甘心入贅,自證,加上祝玉妍的幫助。
    則是在說他另外成了補天閣的傳人,罕有地以一人之身,承襲魔門兩家之長。
    若一份花間派比不得陰癸派,那麽花間派與補天閣加在一起的分量,絕對可以讓他在身份地位上不亞於祝玉妍。
    後麵的故事,他與祝玉妍關係更進一步,壞了對方的修行,令對方功法永遠無法臻至圓滿之境,從而氣死了當時陰癸派的掌門。
    同時,因花間派與補天閣的功法衝突問題,讓他不得不尋求解決之法,從而拋下當時正處於輿論風暴中心的祝玉妍出走。
    這不是什麽故事。
    分明就是他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前半生。
    也是他這一生悲劇的開始。
    邋遢和尚卻沒有被石之軒那一身幾乎將地麵都震得裂開的氣勢嚇到,隻是撓了撓頭,一副無辜的模樣說道“施主玩笑了,這就是貧僧的過往,貧僧又豈會不知?”
    見他不說,石之軒也沒了虛與委蛇的耐心,果斷出手攻去。
    邋遢和尚像是被嚇到,向後退去,又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雖有些滑稽,卻十分巧合地躲過了石之軒的殺招。
    石之軒眸光將其鎖定,手上的招式再變。
    與花間派的傳承力求瀟灑不羈截然相反,補天閣的功夫,是各種各樣的殺招,以最準、最恨為宗旨,不包含一絲感情地奪走敵人的性命。
    邋遢和尚腳下連連蹬出,身體一退再退,每次都是以毫厘之差,躲過那淩厲到極點的殺招。
    直到退至牆角,避無可避, 他才微微歎息“施主,若再繼續下去,怕是你好不容易維係的平衡,又要破滅了,這又是何苦呢。”
    他話音落下,石之軒手上的動作又快了幾分,一掌朝他的麵門打去。
    下一瞬,塵土飛揚。
    邋遢和尚終於施展了武功,手掌一抬,似輕靈無力的動作,卻直接將石之軒的必殺一擊錯開,另外一隻手掌,則直送而出,以一股柔勁將對方推開,從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石之軒飄飛到了數丈外,同樣靠著牆壁,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卻並未感受到疼痛。
    “花間派的功夫,你到底是誰?”
    身為花間派當代的掌門人,他自不會認錯本門的功夫。
    不過與其他門派勢力如大樹根係一般蔓延擴張,以壯大本門聲威不同,花間派絕對是異端中的異端。
    不光人丁稀少,對門人相貌,更是有著極高要求。
    可以說,花間派的門人,無疑不是當世之俊彥。
    眼前這個邋遢和尚,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跟花間派扯上關係的人。
    “相比起貧僧的身份,施主還是盡管調息為好,否則怕是壓不住‘他’,身也不再由己。”邋遢和尚善意提醒道。
    石之軒的情況說嚴重也不嚴重,無非就是截然相反的心法,令他心中滋生出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人格。
    或者說,此刻的石之軒,才是第二人格。
    畢竟,他最開始修煉的,是花間派的功夫,出手以縹緲灑脫為主,絕不會這般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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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他的話,再感受到腦海中還有一個意識瘋狂衝擊他的思想嗎,石之軒猶豫一瞬,還是選擇與邋遢和尚對峙。
    無論另外一個人格如何來針對他,那都是他們‘兩個’的事情,決不能讓外人趁虛而入占了便宜。
    邋遢和尚撓了撓頭,也不在意,眼睜睜看著對方表情從狠辣,變作灑脫。
    而後當著他的麵,靜坐調息。
    “你就不怕我趁著你運功調息之時偷襲?”邋遢和尚好奇問道。
    石之軒眼睛也不睜開,隻是嘴唇輕啟“他是邪王,我是石之軒。邪王會怕,石之軒不會。”
    “花間派此上三代皆是人丁稀少,有資格修習本門高深武功的人,我全部知曉,而我也隻將花間派的傳承留給了侯希白,因此絕對不存在我不認識的人掌握了花間派傳承的可能。”
    “是石之軒啊。”
    邋遢和尚又坐了回去,不過原本攢成的草蒲團已經在剛才連番攻勢下化作碎片,他如今也隻是席地而坐。
    而對於對方的自我稱呼,他是能夠理解的。
    石之軒,即,最初的石之軒,以花間派的瀟灑不羈為基礎,並將此生經曆的絕望、惡念盡數割裂出去的人格。
    不過正因為他這一生所經曆的悲劇占比遠超過他人生的半數。
    因此,他這一花間派人格,實力反倒不如後誕生的補天閣人格,常年都處於被壓製的狀態。
    直至石之軒精通佛學義理,以此為基礎創出不死印法,使得雙人格並存,他才能夠出現在外麵。
    不過隨著碧秀心的死,平衡再次被打破,使得他又一次開始補天閣的人格壓製,出現的次數漸漸少了。
    若不是這次石之軒傷得過於嚴重,他怕是仍不能得以重見天日。
    而之所以對眼前之人放下戒備。
    一方麵,是他比邪王更加理智,不會被負麵情感影響到判斷,所以知曉眼前這和尚的實力,絕對不是他如今的重傷之軀可以抵抗。
    另一方麵,對方的故事講得太過詳細,詳細到當今世上,除了他自己,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知曉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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