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高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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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早,寧國府。
    “陳識見過寧侯,寧侯福祿安康?”
    陳識對著賈珝陰陽道,賈珝連連苦笑:
    “世叔這是何意?你我叔侄本應珝上門拜見,世叔怎麽親來?”
    “陛下有旨,命你我二人賜高讚毒酒,高讚再怎麽說也是我大齊重臣,給他留一分顏麵。”
    陳識白了賈珝一眼,對賈珝說道。
    “你我二人?”
    賈珝指著自己問道,陳識無奈的點了點頭。
    “也罷,就有我來終結這場鬧劇。”
    賈珝無奈的歎了口氣,便讓張山下去備車。
    ……
    死牢甚是陰暗,不見天日,老鼠蟑螂滿地,散發著一股黴味。
    “我乃京營節度使賈珝,帶我去見高讚。”
    賈珝提著食盒,對死牢一個昏昏欲睡的年老獄卒說道。
    “賈節度這邊請。”
    獄卒強打著精神帶著賈珝來到死牢最裏邊,高讚披頭散發的麵對牆壁,好似的睡過去,對賈珝的到來無動於衷。
    賈珝示意獄卒打開牢房,自己坐在了牢房裏的草垛子上。
    “莫要裝睡了,如此情景你若睡得下去,也算你本事。”
    賈珝揮揮手示意獄卒下去,對著高讚幽幽說道。
    “哼,小子你是給老夫來送斷頭飯的?”
    高讚直起身冷哼一聲,看著賈珝擺上的菜肴沒好氣的問道。
    “我本以為你會吵鬧,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平靜。”
    賈珝將酒杯放到高讚麵前,給高讚斟上滿滿一酒,歎了一口氣說道。
    “哼哼,大吵大鬧,然後把那些秘密公之於眾?小子,我死定了,總是要給後人想想好死不如賴活著,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還不如讓他們在九邊待上一輩子。”
    高讚連連冷笑,不屑的說道。
    “陪我喝上幾杯?”
    賈珝隻是又給高讚倒上一杯酒,什麽話也沒說。
    “哈哈哈,陛下仁慈,我高讚犯下如此大罪他竟還給我留下一分體麵!”
    高讚看賈珝動作哪裏不知酒裏有毒,但他還是喝了,還是連喝好幾杯。
    “你可知陛下為何要先殺我,而不是徐山王錚?”
    高讚醉醺醺的說道,醉他的不是酒,而是人心。
    “因為徐山是揚州世家,你所抄的八大鹽商之一的徐家便是徐家旁支,王錚他爹也是跟太祖爺在戰場上拚殺過的功臣,戰功赫赫,因功封侯,就算最不起眼的楊榮,他家也是一頂一的豪門,而我呢?我就是一個寒門書生,往上數四十輩才能追溯到世家,還是一個庶子。”
    “林如海是個探花郎,好威風,我,本朝第一個連中六元,十七歲的狀元,非我自誇,莫說本朝,自有科舉此道以來,就沒有人能說在此道上勝過我高讚半籌,可林如海他他不過四十,便與我平起平坐,還入閣了,我呢,今年60了,還在一個禮部左侍郎位子上蹉跎,這輩子就到這了!”
    “我所管轄的郡縣年年最,當年黃河泛濫,是我親臨前線,帶著人把黃河堵了回去,至今未曾出事,可功勞被別人領了去,我還平過叛,當年蜀地叛亂,是我帶著大軍平叛治理蜀地,如今蜀地富強,高讚之功也,這功勞平白被蜀地上下官僚分走大半!”
    “我是從七品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像你這把一躍四五級,我這輩子都沒體驗過,就算如今同為侍郎,那些侍郎哪個不比我威風,可憐我一大把年級,現在還要仰人鼻息。”
    高讚突然變得義憤填膺起來,對著那些王公大臣一個個破口大罵。
    “嘿嘿,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也是世家子出身,雖然也隻是個旁支,但比我強出不知道多少。”
    高讚拿著酒壺,淚眼婆娑的說道。
    賈珝能從中聽出高讚的心酸,並未說高讚的不是,他是一路吃了紅利爬上來的,比任何人都知道官場的黑暗,也沒有義憤填膺的訓斥高讚一頓,因為他說的對,沒有後台,在官場上就是舉步維艱,無論古今,皆是如此,賈珝緩緩開口說道:
    “你既然清楚自己必死無疑,又何必在殿前失儀?”
    “哼,陛下想殺我,徐山保不住我,他也不會保我,我的子孫他也救不下,既然如此那就誰都別想好過,我幫陛下攀咬上徐山,陛下怎麽也得給我的子孫一條活路。”
    高讚冷哼一聲,吐出一口酒氣,對著賈珝說道。
    “你倒是看的透徹,既然如此何不將那些秘密全都抖出來?。”
    賈珝幽幽說道,高讚先後表現的反常可是讓賈珝頗為好奇。
    高讚不屑一笑,指著賈珝輕蔑的說道:
    “有用嗎?陛下殺我不隻是給張千一個交代,也是給你,給徐山他們一個交代,我扛了所有事,張千洗刷了罵名,你也不用擔心北伐事發牽連到你們舅甥,徐山他們也不用擔心陛下繼續動手,就此揭過,隻死我一個小卒,卻能安撫你們這麽多人,陛下何樂而不為?”
    “我便說出來又能如何,你認為那些百姓就真的是百姓?你若如此想就太過天真了,如此給陛下和我都留一個體麵,對雙方都好。”
    高讚拿起筷子,夾起菜便往嘴裏塞,吃得鼓鼓囊囊過了會兒才對賈珝說道:
    “常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你當是假的不成,我為官這麽多年,不說功勞,苦勞還是有的,陛下倒是個實誠人,當真是隻講一絲顏麵,給我留個全屍。”
    “聽說你收養了揚州知府羅如烈之孫,是否……”
    “想都別想。”
    高讚還未說完,便被賈詡打斷,不過高讚也無多少沮喪,賈珝若是直接收下,那才是怪事。
    一壺酒喝完,高讚有些微醺,對著賈珝問道:
    “你和林如海的姑娘被陛下指婚了?”
    賈珝詫異的看了高讚一眼,不知道他為何問此事,點了點頭。
    “嘿,你可知陛下之意為何?”
    “此乃陛下皇恩浩蕩!”
    賈珝想都沒想開口說道,高讚聞言哈哈大笑,突然放低了音量,把頭擋在賈珝身子後麵,低聲說道:
    “狗屁!我告訴你,林如海的姑娘體弱,就算有太醫調養也難以長壽,她更是有大概率生不出孩子,他是想要你絕後!”
    “莫要胡言!”
    賈珝站起便要走出牢房,又聽高讚說道:
    “還有李慎那狗賊!你可想過他為何支持你娶林氏女,也是想要你絕後,如此你便能專心護他家平安,隻有你那個舅舅對你好,可你舅舅他傻啊!”
    賈珝聞言未有遲疑,直接就走出了牢房,隻留高讚一人狂笑。
    半晌之後,高讚停止了狂笑,迅速沉寂下去,身體一陣抽搐,吐出了一口鮮血,沒想到臨死之際還能離間賈珝和李慎嘉佑,這筆買賣他不虧,隻是輕飄飄的試探了兩句,便離間了三人,血賺!
    “小子,他吃了?”
    陳識坐在車內,看到麵色平靜的賈珝問道。
    賈珝微微頷首,開口說道:
    “滴酒不剩。”
    “那就好,他若活著,你我可擔待不起。”
    陳識點點頭,走下車,又對著賈珝說道:
    “聽說你定了林如海家的姑娘,老夫家貧,沒什麽好送的,過兩日我親自上門,給她調理調理身體,保證她給你生兩個大胖小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別說就是身子稍微弱了些,就算是在弱一倍,老夫也有把握。”
    “那便多謝世叔。”
    賈珝在車內陰沉著臉,對陳識說道,看來不少人都知道林黛玉的問題,不然戶部侍郎的女兒不會無人上門求,嘉佑帝真是好的很啊!
    這一點賈珝卻是誤會了,林黛玉是女眷,除了幾個太醫和嘉佑帝又有幾個外人知道林黛玉的身體狀況,就算知道了也無妨,家世足夠彌補這些,多納幾個妾也就是了,還未上門求親純純是因為局勢尚忽明忽暗,還要在觀望一二,還在觀望中便被嘉佑帝安排著賈珝截胡。
    ……
    “高讚死了?”
    嘉佑帝拿著奏章,對一旁的夏衍問道。
    夏衍點了點頭,回道:
    “是賈節度親自動的手,確認死了。”
    “如此便好。”
    嘉佑帝點點頭,太上皇一脈和嘉佑一黨近幾日是摩擦不斷,都快打出狗腦子來了,雙方現在必須要休戰,不然就真出事了,高讚便是一個休止符,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雖然有點愧對高讚,但高讚想必也能理解,為了大齊獻出他的生命,頂了這一群鍋,是高讚的榮幸。
    “高讚可曾和賈珝說了什麽?”
    “無非就是一些牢騷,怨天尤人而已,高讚好似想跟賈節度說起了林姑娘,不過賈節度未曾聽高讚的胡言亂語,起身便離開。”
    嘉佑帝聞言一頓後微微頷首,沒說出去便好,對夏衍說道:
    “安排高讚的子孫盡早離京,就在九邊待著吧,若是還在京城恐怕就走不了了。”
    夏衍聞言笑了笑,對嘉佑帝諂媚道:
    “萬歲爺慈悲。”
    既當了女表子還要立牌坊,嘉佑帝這幾滴鱷魚的眼淚真真惡心。
    嘉佑帝猶豫再三還是對夏衍說道:
    “讓董太醫和陳識好好調理林氏女,我可不想被人說給重臣賜了一隻不會下蛋的雞,至少讓她給賈珝留個一兒半女。”
    嘉佑帝也是無奈,高讚都知道的事,也瞞不住什麽人,要真按原計劃走,恐怕會令人詬病,此事還是要另作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