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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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流水之漢末風雲!
    趙雲瀾右手舉鞭,左手一勾一折一推,身子未動就解決了一個撲身上前的家丁,輕笑一聲“呦,三哥兒!”
    “趙,趙縣尉。”張三公子的氣焰順時矮了下去。
    趙雲瀾右手力量未收,但眉眼笑嘻嘻地問“你這是家裏請不起私塾先生,跑來書院讀書了?”
    “哼,我家和王家結了親,你父親將來見我父親也要禮讓三分的!”張三公子無知無覺中就亮了底牌。
    “他怎麽,與我何幹?”趙雲瀾邊說邊收了力,鞭子似遊蛇一般一下子纏回了腰間。
    張三公子摸了摸自己手腕,倒不是很痛,但鞭子纏繞的地方都隱約顯出密密麻麻的細點紅印,可見趙雲瀾真用勁,這手腕怕是得廢了。想到此處,一股無名火又竄了起來,厲聲衝著沈魏嗬斥道“你一個夫子,居然還能去王家,差點壞我婚事!”
    沈魏檢查了下學生的傷勢,緩緩轉身道“您說哪個王家?在下找誰去王家了?怎麽壞公子好事了?”
    “你!你!你!”張三公子聽下人匯報,知道沈魏肯定是關鍵,但究竟細節如何卻不明了,又不好去王家求證,反而不知怎麽作答了。“我家看上誰,是她福分!”
    “公子!”一個著裝略體麵的家丁打斷了張三公子的話頭,“既然這個夫子不知情,我們回頭弄清楚了再來討教。”
    張三略一沉呤,吊著臉打算走人。
    沈魏卻攔住張三去路,微微一揖道“公子下人打傷了人,就算是失手,也該請個郎中。”
    “嗤”趙雲瀾一聲低笑從鼻腔裏發出,心想書呆子還不放人了。
    張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道“既然要請郎中,也不能讓人白跑這趟”,邊說邊從袖口翻出一把短刃向沈魏肩頭,沈魏似有防備,側身輕輕一避,肩頭的衣服被鋒刃挑破,卻沒被傷到。
    趙雲瀾察覺張三不對,但沈魏身形遮擋住了張三,不好出鞭,隻得健步上前。張三一擊未中,歹心頓生,直刺向沈魏胸口。
    斷刃刺向沈魏胸口的同時,趙雲瀾用手背阻緩了短刃的攻勢,手腕一翻扣住張三手腕,狠狠一捏。
    “哐。”短刃落地。
    “啊!”張三扶著自己脫了臼的手腕,疼得直跺雙腳。
    趙雲瀾看了一眼沈魏,沈魏低頭看向趙雲瀾手背的血痕,沈魏雖未說話,但趙雲瀾卻感到一種壓迫的氣勢,心想這個張三把書呆子給逼急了。不以為意地甩了甩手對張三道“看你老子的麵子給我趕緊滾!”
    張三痛得要落淚,臨了還回頭看了眼沈魏,沈魏雙目沉沉地迎上。
    “再來尋事,就把今天你動手傷了朝廷命員的事給你一並記上。”趙雲瀾與沈魏並肩站著,一掃玩世不恭的樣子,擺出了從小見慣了的官威。
    安頓好學生,送走了郎中。沈魏從房內拿出一個瓷罐子對趙雲瀾道“謝大人解圍”。
    然後打開瓷罐挑出了一點白色細膩的膏體,對趙雲瀾道“這是在下以前主人家用的治傷藥,我平日用不著,還剩了些。”
    兩人在堂外的院子裏圍坐著,日頭西下,立夏的暑氣也跟降了下去。趙玉瀾看著沈魏仔細的挑著藥膏,膏體在夕陽下偷著瑩潤的光澤,和沈夫子抹傷藥的那份細致十分相配,忽而就想起了自己母親為幼時自己抹藥的樣子,心中微酸。
    “夫子,不用那麽麻煩,郎中都說沒事。”
    “小心為好。”
    “你到底怎麽得罪了張三?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嘿嘿。”
    “傷口這幾日別見生水。”
    “你都說我替你解圍,我討要個真相總不過分吧?”
    “……”
    趙雲瀾見沈魏收拾好藥膏,轉身時耳廓微紅,頓覺有趣。
    沈魏背對著趙雲瀾,微微一歎道“大人替我解圍,我請大人用一頓便飯吧?”
    “我想吃魚!”
    “嗯。”
    趙雲瀾坐在溪水邊,單手撫琴,溪水叮咚,琴音清幽,無滯無礙。
    沈魏在不遠處垂釣,側臉看去鼻梁挺拔,坐姿端正安靜,好似一直在此垂釣從未被驚擾;若非肩頭還破著的衣裳,剛才那幕簡直就未發生過一般。
    一曲撫完,趙雲瀾肚子咕咕作響,自嘲道“早知道吃魚要現釣,還不如吃個別的。夫子做魚好吃嗎?”
    沈魏看看魚簍裏2條魚,收齊竿子答道“兩條做湯也夠了。”
    兩人齊身往回走時,沈魏還去竹林邊拔了幾個細小的筍子,走到門口又在書院牆根拔了幾顆草,一並帶走。趙雲瀾看得新奇,肚子越發餓了。
    到了書院,沈魏去了廚房。趙雲瀾四處溜達,才知今日是書院每月的例行休沐,書院隻有2、3個學生留守,就連看門的老李都進鎮子采買東西去了,看來張三是瞅準了日子來發難沈魏的。但是沈魏究竟怎麽讓張三放人的,他也猜不到。張三結親的王家雖隻是當朝王莽家族的一個遠房、無甚實權,但也是沾親帶故的正牌皇親國戚,他這個年輕夫子又是如何掛上了勾?難道教過王家的孩子?
    逛完整個書院,其實也就半柱香功夫。前院後院風格迥異,前院疏闊,後院清幽。前院不僅有小菜園子還有一小塊空地,空地上有些木樁,據學子介紹沈夫子讓擺的,他曾言身健體康方能才思敏捷。院內凡事犯錯的學子,不是罰勞作便是罰紮馬步等,與一般重文輕武的夫子並不相同。
    除了沈魏是常駐夫子,書院還有2位夫子,那兩個夫子有家有室,故而就不在書院常住了。因為沈魏在書院時間久,故而生活上大小事學生基本愛找沈魏,沈魏是既為師長又為父兄,有的學子家境貧寒,沈魏便提出多幹農活和照顧幾位夫子起居來抵扣學費,端是這點就頗受貧家學子的敬重,兩位同僚也因能一心教書,不被雜事所累而欣然接受。
    趙雲瀾回到廚房,身子半倚著,看沈魏忙碌。魚湯正在咕咚,微微泛白;沈魏正在處理竹筍破開筍殼,去掉老頭,切成絲條;又從一個瓦缸裏拿出了一點醃菜,洗淨切碎。動作麻利自然,簡直像是大酒樓的廚掌櫃了。趙雲瀾咽了下口水,問道“夫子,有需要幫忙的嗎?”
    “大人喝酒嗎?”沈魏一邊把切好的筍絲放到沸水裏汆,一邊問道。
    “喝!當然喝!”
    “身旁櫥櫃下麵有老李釀的糯米酒,大人去溫一溫吧。”沈魏輕輕攪著鍋裏的筍條,頓了頓有道“大人有傷,還是等在下來弄。”
    “不妨事,不妨事。你趕緊做飯。”趙雲瀾低頭倒酒。
    沈魏回眸,正看到趙雲瀾偷偷舔了下酒鋼旁的酒漬,不由好笑。
    不多大一會,沈魏端出個木桶,裏麵是熱騰騰晶瑩的米飯;又捧來了燉得發白的魚湯,和一盤香油酸菜拌筍尖,還有一碟油炸的花生,每顆花生上都裹了一點糖鹽和白芝麻,令人嘴饞。
    趙雲瀾看著這些吃食,忽然為自己平日的夥食喊冤,開口道“夫子,手傷好透還得好些天呢!一頓飯怕是顯不出夫子的誠意啊!”
    “啊?大人想如何?”沈魏有點窘迫。
    “再來點雞鴨兔肉就成……”趙雲瀾喝了口魚湯又道“魚湯再做一次!”
    “……”沈魏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一個替自己解圍受傷的無賴。隻得舉杯略敬,一口空杯後道“沈魏不善飲,大人隨意。”
    趙雲瀾從魚湯裏舀了一勺軟白玉似的東西,驚訝的對沈魏道“這是淮南王的豆腐(注1)?”
    “大人博聞,正是。”沈魏一杯之後,臉色微紅,微笑點頭。
    “夫子居然會這個?”
    “以前主人家也是大戶人家,當時家廚通曉很多菜式,閑聊時說過煮漿點兌的方法。”沈魏答道。
    “你原來主人是誰?看來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啊!”趙雲瀾不經意道。
    “嗯,是。”沈魏垂下眼瞼,安心吃飯。
    “為啥你這魚湯,一點腥味都沒呢?”趙雲瀾又問。
    “書院牆根的草葉叫銀丹草(注2),碾碎擦拭魚身可以去腥。”
    “夫子,您在以前在主人那,難道真是個廚子?”趙雲瀾吃了一口脆筍感歎道。
    “大人見笑了,還添飯嗎?”
    “添。”
    月色如水之時,趙雲瀾才起身告辭。趙雲瀾對沈魏的疑惑並未消除,就像人們仰視夜空,在欣賞月色與星辰時,也會想探究下美景的背後……
    注1據《本草綱目》記載,豆腐為漢朝初期淮南王劉安所創。
    注2薄荷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