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中秋待月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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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之漢末風雲!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一大早,趙心慈一家和幾位宗親,陳子昭都已經收拾停當,遲遲未見趙雲瀾出來,子昭就去了內堂請他。
“義父?”子昭輕輕地扣了扣門,不見裏麵的動靜。推門而入,隻見趙雲瀾連禮服都未脫,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子昭暗暗歎了口氣,收斂了嫌棄地表情,走到塌邊,恭敬地開口道“義父,時辰不早了,再不出發,日落前就趕不到祠堂了。”
趙雲瀾翻了個身子,不予搭理。子昭等了片刻又開口道“義父,今日中秋,您總不能一個人留在家裏。還是起來一起出發吧?”
“你跟他們去,我頭痛腹灼,趕不了路。”趙雲瀾並沒睡死,不過嗓音真的十分沙啞。
子昭暗自吐槽一句要師傅在,看你還敢不敢這麽喝酒。不過內心吐槽歸內心吐槽,說出口卻是“子昭這就去煮醒酒湯。”
趙雲瀾抬了抬手,連搖都懶得搖一下,耷拉了下來,繼續賴著。子昭掩上門,快步去了廚房。
趙心慈得知自己的大兒子還在犯懶,也顧不得在宗親麵前的臉麵,氣衝衝地就進了屋子,嗬斥道;“趙將軍,這個時候您還擺譜?趕緊給老子起來!”
繼母立馬跟來,攔住趙心慈,坐到雲瀾身邊,輕聲道“雲瀾,是不是真的很難受?”
“渾身酸痛,母親實在是……”趙雲瀾轉過身來,眯著自己水霧霧的眼睛,撒嬌起來。
繼母不忍,又道“雲瀾,祠堂你就算不去,中秋節你一個人留著,太寂寞了,要不你歇半天,自己回叔父那等我們一起?”
“慈母多敗兒!他的兒子入祠堂,他怎麽可以不去?”趙心慈立馬不同意。
“雲瀾征戰沙場的人,若不是真難受,怎麽可能不起來?”繼母幾乎惡狠地看了一眼趙心慈。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趙心慈也不由得擔心起來,隻是嘴上仍然嘴硬“喝點酒而已,至於嗎?”
“我這會真走不了,母親,你們上路吧,免得一會誤了時辰。璋兒小,茶室有茶點,你給他多帶些路上吃。”趙雲瀾隻跟自己繼母對答,徹底不理會趙心慈。
“那你自己小心,好點了隨時來叔父家,我們估計要在那住上十餘天呢。”繼母每次聽到趙雲瀾對璋兒不經意流露的關心,就不免對這個早年喪母的繼子,多一份維護。
“哼,就是缺人管教!”趙心慈一看妻子那個態度,揮了揮袖子,甩門而出。
繼母給雲瀾拉好被子,脫下禮靴,這才掩上門準備出發。
片刻間,趙家人啟程離開。大慶和柯夢來到門外,大慶對著裏麵吼道“老趙,我送柯夢回私塾,你無聊了就來找我。”
見裏麵沒有回話,柯夢上前一步道“趙公子,我製了些檀香,還新做了一副棉質手套,請您轉交給大人。”語畢,對著緊逼地們微微欠了下身。
“柯娘子,這次冠禮,您前後操持,實在是太費心了。等沈巍歸來,我們再一起前來答謝。大慶,照顧好柯夢。”趙雲瀾不再裝死,推開門啞聲答道。
大慶看了眼趙雲瀾,光著腳,身上的禮服皺皺巴巴,發髻也亂了,抬杠的心思也沒了,隻是點點頭,便告辭了。
幾撥人馬陸續都走了,各自趕回家過中秋。
耿純和沈夜留下一張便簽,寫道“我們去蜀郡錦都看戲,我哥回來後想辦法通知我們。”
趙雲瀾來到前院,給張廚子和打掃的老李一人一些禮錢,讓他們也趕回家過節去。昨天站得滿當當,顯得逼仄的院子,一下子空落落起來。趙雲瀾百無聊賴地依舊光著腳,走了一遍,也沒一個人出來囑咐他穿鞋,讓他提防著涼。就這麽略有寂寥地回到臥室,灌了口醒酒茶,又歪倒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陰雲密布起來。趙雲瀾和沈巍隱居在山腳下,雨水說來就來,尤其入秋後,雨水更是多些。
趙雲瀾隨意吃了幾口茶點,就獨奏起《廣陵散》,奏到金戈鐵馬,行刺那段樂章猛然停了手,心中一口濁氣抑鬱不散,無法再奏。
窗外的秋雨瓢潑落下,打在院子旁的竹林上,劈裏啪啦。
趙雲瀾回想起當年,沈巍孤身行刺王莽那日也是一場大雨。不由得掏出貼身放在胸前的絹帛,慢慢打開,輕輕用指腹觸摸著“遲歸,勿念”四字。絹帛上的字跡清晰平穩,由此可斷沈巍落筆時並非危機重重,而且沈巍並非托大之人,想來必然無甚危險。隻是冠禮中秋,都是家中大事,沈巍那麽愛重子昭,又怎麽會不回來呢?這般來來回回想,趙雲瀾一會安心,一會揪心,心中搖擺不已,這麽苦挨到日落十分,更加坐立不安。趙雲瀾宿醉隻是借口,他是怕沈巍急趕回家,家中卻人去樓空,依沈巍個性,必然不會去叔父家找自己,那就得獨自過節,趙雲瀾於心不忍。
趙雲瀾起身梳洗,換了一身貼身常服,取出自己的長鞭繞在了腰間。接著又找出一些金葉子、蟠龍玉觽、各種傷藥一切打包收拾停當。
趁著雨停,趙雲瀾來到院中,鼻子裏滿是雨後的泥土氣息,若有若無的還帶了點桂花香氣。抬頭觀月,又見滿天的雲,蓋得嚴嚴實實。趙雲瀾看了下刻漏,估算著已經到了戌時。暗暗決斷,若是過了亥時,那人不回,就出門尋人。
這裏通往長安就隻有一條官道,若隻是遲歸,也必定能在路上遇上,若是一路不見,直接去驪山那個小屋尋人。這麽決斷後,趙雲瀾來到院外的馬廄,添上些幹草,摸著馬鬃對馬兒念叨“別怪我,要怪怪沈巍去,他若早回來,也不用你跟著我半夜趕路了。”這匹馬自小就跟著趙雲瀾和沈巍,聽到主人這般說,偏著頭打了響鼻,十分溫馴。
趙雲瀾添完幹草,回到正屋,關好各處門窗,又給子昭留了便簽,讓他安心在家。關上門戶,拿著包袱在前院正廳挨著時間。
入夜後,門外的路上十分安靜,聽不到一聲馬蹄。趙雲瀾打定主意出門尋人,倒也沒了先前的煩躁,反而安心挨著時間。
打更人走過門前,聽到一聲吆喝“三更,子時,小心火燭——”
趙雲瀾穩穩起身,收緊了腰間的長鞭,跨上包袱。都沒有開大門,一個提氣,縱過圍牆,落在了院外馬廄旁。趙雲瀾整理馬鞍,慢慢牽出馬兒,合上馬廄的門。似乎聽到有人悄悄地在開正門的鎖。心道沈巍回來必然騎馬,自己沒有聽到馬蹄聲,難道是小毛賊?趙雲瀾又縱身入院,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人影正從正門而入,那人背後背了一個包袱,手上還提了一個很大的包袱,看來已經得手不止一家了。
趙雲瀾迎上去,那人驚喜地喊道“雲瀾!”兩個字裏,各種喜悅,似乎千山萬水,披星戴月,隻是為了這麽一聲呼喚。沈巍一進家門,沒想到迎來的是趙雲瀾重重地一拳,直截了當落在了右胸上。沈巍沒躲,生生受了下來。
趙雲瀾迎上前去時,已經發現來人是沈巍。這幾日的忐忑,不安、煩躁頓時化作一種說不清的酸楚無處發泄,手比心快,直接揮出一拳。反正知道那人武功遠高於自己,故而沒有留情,卻沒料想那人不躲,硬生生地受了下來。趙雲瀾打完人後繃著臉,不知道怎麽開口,但又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沈巍,隻發現那人渾身濕著,腿上還有好些泥土,之前那場雨估計也在趕路中,並未躲避。
沈巍臉色蒼白,但眉眼間很是高興,胸前翻著一些痛,心裏卻毫不怪罪,知道趙雲瀾肯定是擔心太甚,主動開口道“讓雲瀾擔心了,先進屋。”說罷也不管趙雲瀾是否願意,拉起趙雲瀾的手,往正廳走去。
趙雲瀾發現沈巍手心發冰,奇怪地問“你臨走時不是帶了狐狸毛的披風,為何不穿呢?”
“在包袱裏呢。”沈巍笑著答道。
“子昭的冠禮,可好?他是不是去宗祠了?”沈巍到了正廳邊放下肩上的包袱邊問道。
趙雲瀾一心都是這人為何晚歸,那人卻沒提,故而置氣不答話。
“雲瀾怎麽沒去呢?”沈巍未曾察覺趙雲瀾還在鬧別扭,點上了燈,繼續問道。借著燈火,趙雲瀾發現沈巍脖頸旁有幾道血印,身上的衣服也劃破了幾道口子,衝上前去,抓住沈巍手。沒想到沈巍卻閃到一旁,有些臉紅的道“手上有傷。”
“怎麽回事?”趙雲瀾顧不得端著生氣,開口急問。
沈巍卻不緊不慢的輕輕放下手上提著的大包袱,看了眼雲瀾道“之前我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小夜,若是能一直養在身旁就好了。”
“小夜都過世很久了,你提這個作甚?”
“是啊,我救它一命,它卻救了我們兩個。”沈巍低聲歎道。
趙雲瀾不解地看著沈巍,隻見沈巍打開了包袱,包袱裏正是狐狸毛披風,沈巍極為小心的翻開狐狸毛披風的一角,一個黑乎乎的圓腦袋冒了出來,綠油油的眼眸,十分警惕地看著趙雲瀾。
“天哪!”趙雲瀾立馬摸了過去。
噌——噌——!還未等沈巍開口提醒,那小黑豹子,就把趙雲瀾的手背撓了一條血印子。
沈巍微微厲害地嗬斥了聲小豹子,小豹子的耳朵有點耷拉下來,縮著腦袋打量著沈巍的神情。沈巍抓過趙雲瀾的手,用茶水衝了下傷口,隨後掏出傷藥抹了上去。邊抹邊對著傷口吹氣,哭笑不得道“這家夥應該是小夜的外孫輩,脾氣很大。”
趙雲瀾右手被沈巍輕輕握著,看著那人睫毛垂著,上麵還有些水霧,輕輕給自己吹著不太嚴重的傷口,這麽多日子的煩悶就被這麽吹跑了。開口道“你是因為它,所以才耽誤的?”
“嗯,原本能趕上冠禮,沒想到小家夥太凶了,趁我策馬趕路,就著馬兒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馬兒吃痛飛跑出去,衝進了林子。我和小家夥從馬身一起飛出,我落在灌木堆,除了劃破衣物倒也沒事。小家夥被甩出去很遠,我四下尋了半天,才找到它。它當時也嚇壞了。”沈巍說著用手指頭彈了下小黑豹子的腦袋,小黑豹子很老實地趴著,一動不動。
沈巍笑了笑,繼續道“好在這次後,它對我倒是乖順了不少。我尋到它後,折回去找馬,馬兒跑不見了,我隻好帶著它徒步往回趕。”
趙雲瀾知道以沈巍的武功,馬背跌落根本也傷不到什麽,隻是還覺得有點後怕,抬手摸了摸沈巍的脖子血痕,問道“這也是小東西幹得好事?”
沈巍無奈地點點頭。
“剝皮燉了!”趙雲瀾凶神惡煞地看著小家夥厲聲道。
小豹子頓時炸了毛,發出“呼呼”的威嚇聲,沈巍一本正經道“單憑雲瀾吩咐,紅燒還是清燉?”
“噗嗤!”趙雲瀾繃不住凶惡的樣子,自己樂了起來。想一頭歪倒在沈巍身上,卻發現那人身上還濕透著,趕緊讓沈巍換衣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