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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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寒冬臘月,雪成了常客。
    李府也被雪找上門。雪絮絮地飄落,鋪滿了李府各個院落。
    紫竹院的空地上卻沒有積雪。
    李燁身著單衣正在院裏練功,隻見他閃轉騰挪,出手如電。
    即便已經汗流浹背,也沒有停下休息。
    書屋裏,李甄坐在火爐旁熟練的燙著酒,不時擔憂地望著門外的李燁。
    “甄兒,不用擔心他,練武之人寒暑不侵。天冷了,倒是你可得小心注意了。”
    “師公,酒燙好了,過來暖暖身子。”
    老人從書桌後走過來,拿起酒杯,滋溜一口喝了,發出一聲感歎:“舒服。”
    說著也坐在火爐邊。
    “甄兒,臨近春節,操持府裏大小事務,累壞了吧?”
    “甄兒不累。就是最近幾日大雪,出去采買些年貨有些不便。不過今早青石兄長送來了一些,省了不少麻煩。”
    “哦,獨孤家那小子來的挺勤啊。莫不是對咱們家甄兒有意思?”老人笑著調侃道。
    李甄有些不好意思道:“師公!青石兄長是受李裕之托照顧我們的,他這叫不負朋友所托。況且他也是獨自留質這長安,同病相憐吧。”
    “隻是相憐麽?”老人小聲嘀咕道。
    老人見李甄沉默不語,有些心不在焉,關心地問道:“怎麽不說話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沒事。隻是聽青石兄長說那個後涼主遷往東邊的路上遇上大股山賊了。被擄走了不少金銀財寶,還有幾個妾侍呢。也不知道爹娘安全到太原了沒?”
    “擔心他們了?”
    “嗯,怕他們也遇到劫匪。”
    “放心吧,這會他們都應該到並州了,那是你們李家的地盤。還怕劫匪?”
    “也是哦,應該到並州了。師公,酒燙好了,放這,您慢慢喝。我去看看午膳準備的如何了。”
    “去吧,辛苦甄兒。等除夕那天,師公送你個新玩意兒。”
    “謝謝師公,甄兒告退。”
    老人看著邁步出門的李甄感慨道:“真好!就是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建武九年三月,柱國大將軍盧遠兵出豫州,攻入南陳荊州。
    建武九年十月,柱國大將軍楊召兵出秦州,奪回順政郡,武都郡,兵叩西蜀棋盤關。
    建武十年四月,柱國大將軍獨孤萬山屯重兵於朔州,協防並州。
    建武十年五月,柱國大將軍李信兵出幽州,一征高麗,同年失敗而歸。
    建武十一年五月,皇帝楊佑欲遷都洛陽,遭群臣反對,擱置再議。
    建武十一年七月,皇後李妍薨,皇帝楊佑輟朝三日。
    建武十二年元月,西蜀遣使臣議和。
    轉眼已到了建武十二年。
    李燁留質長安已經三年多了,這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
    三年間,李燁不但將星河山月訣的星月功法練至純熟,而且去年開始已經修習河山功法。
    隻是果然很難,還好剛開始練習河山心法時沒有出岔子。可是到現在練習了將近一年時間卻依然生澀。
    不過李燁很樂觀,既然沒出岔子,那就是成功的希望很大。成與不成,努力過才知道。
    李甄在去年秋天時就回了太原。去年母親林柔本準備來長安看望李甄和李燁。但是兩人不忍林柔舟車勞頓,最後商議決定,讓李甄回了太原。
    而且李燁也已經十六歲了,不再是那個需要照顧的小孩了。
    而今天李燁也要給師公餞行,特意在長安最有名的酒家富春園包了一個最好的雅院。
    李燁這幾年不是在練武就是在讀書,甚少出門。這酒樓還是獨孤青石帶著他們兩姐弟來過幾次。
    老人依然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少年卻變了模樣。、
    李燁將近八尺的身長,彪體猿臂,腰細膀寬,劍眉朗目,已然是英武的男兒郎。特別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閃著光。
    老人看著李燁,有些感慨道:“燁兒長大了,越來越好看!就是衣服素了點,年輕人就該鮮衣怒馬。”
    “師公,哪有誇男兒好看的,不得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嗎?”
    “還玉樹臨風,那風一吹就倒了,還是練武之人?”
    “好好好,您說什麽都對。來,吃菜,別光喝酒呀。”李燁說著往老人碗裏夾菜。
    “這酒喝進去,得回味,慢慢感受它的醇香芬芳,不能馬上吃菜。你喝酒時間不長,不懂其中滋味。”
    “那我敬您一杯,感受感受。”
    爺孫倆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眯著眼回味,手中的酒杯遲遲沒有放下。
    李燁放下酒杯說道:“嗯,我感覺體內真氣又精進了一分。我決定今後以喝酒代替練武。”
    “那直接把你泡酒裏更省事。淨瞎說!”老人吃了口菜又問道,“你那河山心法最近如何了?可有精進?”
    “還是生澀,沒有以前練星月心法那般容易。可能還要很久或者失敗。”
    “你母親也嚐試過,好幾次差點走火入魔,所以我們最後放棄了。你已經可以運轉了,而且這麽久了沒出岔子,應該沒問題,隻是火候不到。以後練的時候千萬小心,不可操之過急。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公。”
    “還有咱們退一步講,你的星月功法有所成了。雖然目前欠缺些江湖搏殺經驗,但是假以時日自保應該沒有問題。何況星河身法精妙絕倫,一般人奈何不了你。如遇強敵,兵法雲,走為上計。”
    “知道了,師公。”
    “嗯,那我就放心離開長安了。”
    “那我以後怎麽找您呢?”
    這時門口傳來吵鬧聲。
    李燁起身走出雅間,隻見酒樓掌櫃正向一個人低頭哈腰的解釋著什麽。
    這個人李燁還有印象,好像是叫蔡用,三年前桑氏車馬行想強買李燁良駒之人。
    李燁能認出蔡用,蔡用卻沒認出李燁。不是每個人都像李燁那樣的過目不忘,況且李燁現在的模樣與三年前變化很大。
    李燁有些不悅地問道:“掌櫃的,何事吵鬧?”
    掌櫃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李燁身旁回答道:“公子,這位蔡公子想要這個小院,小的攔不住。”
    蔡用見雅間裏的人走出來,有點眼熟卻不認識。不過如今他父親蔡東虎已是左威衛大將軍,掌秦州兵權。並且今天他帶貴客的還在門口馬車裏等著呢。
    於是朝家仆使了個眼色。其中有個家仆走上前,正欲開口。
    李燁直接開口道:“不讓!”
    家仆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被噎的愣在原地。
    蔡用見狀,臉色變了變,上前開口道:“我奉勸你最好讓出雅間,否則……”
    李燁三年前就絲毫不懼,何況現在。所以未等蔡用後麵的話說出口,打斷道:“否則怎樣?不讓。”
    蔡用感覺自己被羞辱,臉色鐵青道:“好,這你自找的。”
    朝身邊護衛一揮手,命令道:“給我上!”
    “住手!”從蔡用一眾人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似是平地一聲雷,震的人耳朵嗡嗡響。
    隻見個身長八尺有餘的雄壯漢子,帶著家仆走了過來。蔡用的護衛們紛紛閃開。
    來人正是這幾年對李燁照顧有加的獨孤青石。
    獨孤青石看也不看蔡用一眼,走到李燁跟前,頷首示意。
    蔡用見是獨孤青石,心裏一沉,嘴上卻毫不示弱道:“獨孤青石,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獨孤青石轉過身,盯著蔡用說道:“他是我獨孤青石的弟弟,你說這事我該不該管?”
    蔡用臉色數變,看了看身邊護衛,猶自強硬地說道:“別人怕你獨孤青石,我蔡用可不怕。”
    “蔡公子,怎麽回事?”正當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悅耳且清脆。
    隻見一個少女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走進院來。少女大概十五六歲,衣著華貴,明眸皓齒,還有一對梨渦,整個人嬌美貴氣。
    李燁和獨孤青石在他們進來的那一刻,瞬間沒了剛才的雲淡風輕。不是因為少女,而是因為少女身後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後背著一杆槍,整個人銳利的似一杆槍,而讓人忽略了他的樣貌。
    李燁和獨孤青石兩人將不自覺的將目光投向中年男子,暗自運功,體內真氣流轉。而中年男子也似有所覺,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但凡能做酒樓掌櫃的人都是八麵玲瓏的人。見到少女發問,趕忙小跑過去解釋道:“姑娘,您看這個小院那位公子包了。我給您和蔡公子安排個別的雅院,您看行麽?”
    少女看了李燁一眼,開口道:“那就別的院子吧。”
    掌櫃的如釋負重,殷勤地說道:“姑娘這邊請.”
    少女又看了一眼李燁跟著掌櫃而去,中年男子也收回目光轉身跟去。
    蔡用見狀,恨恨地說了句:“我們走!”
    便帶著家仆護衛也離開了院子。
    李燁放鬆了下來,朝獨孤青石拱手施禮道:“謝過兄長。”
    獨孤青石回禮道:“咱們還客氣啥。你怎麽今日有空來這裏?一個人?”
    李燁朝雅間裏一看,老人卻已不見蹤影。他暗自腹議,這師徒倆一個德性,喜歡不告而別。
    李燁轉頭回答道:“剛才與我家西席先生小酌兩杯。他有事先行離開了。正好兄長來了,賞臉共飲一杯,如何?”
    “走,喝酒。”
    “請。”
    兩人進房落座,撤了原先酒菜,讓人重開一席。
    幾杯下肚,李燁發現獨孤青石神色鬱悶,似乎有些心事,便問道:“兄長,可是有煩心之事?”
    獨孤青石正為他姐姐,也就是太子妃獨孤明玉的事情煩惱。
    獨孤家與李家在朝堂也算是太子一方的,獨孤青石的姐姐是太子妃。李燁的堂姑是太子生母,去年薨的皇後。
    獨孤青石最近幾年與李燁經常走動,關係匪淺,當下也不隱瞞說道:“還不是我那姐姐,最近經常找我訴苦,終日以淚洗麵。”
    獨孤青石停頓了下喝了一杯酒,然後將事情娓娓道來。
    當年,皇後為了拉攏獨孤家,引為太子助力。於是替太子求娶獨孤明玉,立為太子妃。
    獨孤明玉姿色一般,太子楊興本就喜美色,逐漸冷落了獨孤明玉,寵愛姬妾。太子後來被皇後怒斥,收斂心性,善待獨孤明玉。
    自去歲皇後薨,太子無人約束,複舊如初。
    近日西蜀使節抵達長安,願意以和親方式,結兩國同盟。西蜀此次出嫁的是長公主。
    而北周,則是諸多皇子中選擇一個,最有可能的便是太子楊興和雍王楊召。
    太子妃一是怕太子失德,惹皇帝厭惡;二是擔心太子迎娶西蜀公主,地位不保;三是被太子冷落,鬱結煩悶。而在長安隻有獨孤青石一個親人,所以找他訴苦。
    獨孤青石性情敦厚,不知道如何勸慰,於是出門散心,正好來到了富春園。
    李燁平時甚少出門,卻也時刻關注朝堂之事。對太子與雍王之間的皇權爭鬥更是了然於胸。他雖然不想插手朝堂爭鬥,但是見獨孤青石如此,也是於心不忍。
    李燁本就重情重義,這幾年更是與獨孤青石親厚,兩人如手足兄弟。
    李燁心中無奈,那就出點小主意,反正於大局無補。
    於是,清清嗓子開口道:“獨孤兄長,小弟倒是有一言可以勸慰太子妃。”
    獨孤青石大喜過望,他素知李燁聰慧過人。
    “你說你說。”
    “請太子妃說服太子爭取西蜀長公主。”
    “嗯?”
    “太子妃的症結在於太子沉溺美色。如果太子迎娶西蜀長公主,一切迎刃而解。”
    “怎講?”
    “其一,太子迎娶西蜀公主,等同兩國結盟。婚後太子想要恣意妄為也要考慮邦交。
    其二,既然被西蜀選中出嫁和親,又貴為長公主,必然有些見識和手段,對付幾個姬妾應該不成問題。
    其三,鞏固太子之位,太子妃與太子一榮俱榮。
    其四,獨孤家不倒,正妃之位誰也搶不走。”
    獨孤青石越聽眼睛越亮,看李燁的眼神越來越炙熱。李燁被盯得發毛,比被剛才那個背槍的中年男子盯著還那難受。
    “厲害啊,兄弟。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三言兩語就……我獨孤青石,服!”
    “過獎過獎了,隻是些勸慰太子妃的話。你講正合適。千萬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可是我姐也不會相信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啊!”獨孤青石苦惱道。
    “那你就說王玄說的吧。反正他父親也會勸太子迎娶西蜀公主的。”王玄的父親就是太子少師王誼。
    王玄有個朋友叫李裕,也就是李燁同父異母的兄長。所以李燁認識王玄,這幾年也在獨孤青石府上見過兩次。
    “好,就王玄那小子了,誰讓他爹是太子少師呢。哈哈哈哈,來,喝酒。我敬你!”
    “幹!”
    兩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