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鷸蚌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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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世沉浮!
    借錢這事兒原本是很難以啟齒的,尤其是大清作為一個泱泱大國,更是丟不下份兒拉不下臉來。話說乾隆年間還自賣自誇的給“英吉利貢使”馬格爾尼講天朝上國,物產豐腴,無所不有。
    可剛剛幾十年,大清就窮的叮當響來求洋人借洋債了,就好像一個落魄的土財主找高利貸借錢一樣沒麵子,高利貸一定會譏笑道“喲,你也有今天啊!清國不是什麽都有,怎麽會沒錢啊?”
    不過那些歐美的銀行代表們似乎都忘了清國的乾隆皇帝曾經這麽瞧不起他們以及他們生活的“蠻夷之地”。畢竟那都是他們爺爺那輩兒的事情了,並且商人最看重的是利益,你找我來,讓我盈利就行。
    而李鴻章在這場和銀行代表們博弈中不僅完美的體現了他的外交才能更展示了如何將借錢上升成了一門藝術,值得後世子孫借鑒學習。
    這天早上,盛宣懷早早的來到總督衙門府,因為待會中堂大人要和各國銀行代表商討借款事宜,自己得先做好各方麵的準備並迎接即將登門的代表們。
    不一會兒,各國代表們都來到了總督衙門,盛宣懷立刻請他們入內堂就座。
    大家落座以後,盛宣懷本來還想和各個代表們寒暄客套一番,於是叫下人端上茶來“來來來,這是我大清國最著名的茶——鐵觀音,請各代表們品嚐。”
    “關於這個茶呀,在我國有一個源遠流長的曆史,在我國唐朝就有一人名叫陸羽編著了《茶經》……”盛宣懷繼續侃侃而談的說道
    這時心直口快的德國代表打斷了盛宣懷的講話“盛宣懷大人,我們到這來不是聽您講故事的,隻是想盡早知道總督大人邀請我們前來的真實用意。”
    盛宣懷麵對洋人這麽不懂規矩,並沒有生氣,隻是微笑地從衣袖中掏出一隻懷表看了看回應道“中堂大人準備九時三刻召見大家,還有二十秒,請諸位稍候片刻。”
    聽到他把這話說完,在座的代表們都開始竊竊私語的議論“中國人從來都不懂得遵守時間,他們的官僚更是如此,估計會等很久呀。”
    麵對他們充滿懷疑的目光和言語,盛宣懷隻是神情自若的繼續注視著手中的懷表。
    當懷表的秒針剛剛轉到十二時,門外便響起洪亮的聲音“中堂大人到!”
    隻見李鴻章身穿仙鶴一品官服,頭戴紅寶花翎,徐步踏進大廳,各國代表們立即起身迎接。
    進入大廳後,李鴻章並沒有立即上前和各國代表們親切握手並友好交談。反而當著代表們的麵,讓身旁仆人伺候他不慌不忙的把外衣脫下,露出一套嶄新的四爪蟒袍。
    蟒袍是明清皇帝獎賞有特大功績的臣子的服飾,比如明代成功組織北京保衛戰的於謙,就被景泰帝朱祁鈺恩賜蟒袍一件。但他卻一直將這份皇帝的厚禮鎖在家中,從不曾穿過或者拿出去炫耀。直到後來朱祁鎮“撥亂反正”抄他家時,才在密室中發現了這份隻屬於於謙的殊榮。所以在古代,蟒袍加身,是大夫們的最高理想,有了它即意味著位極人臣和榮華富貴。
    李鴻章之所以搞這麽一下子,其實就是為了給各國銀行代表們先來一個下馬威;雖然我是來借錢的,但在氣勢上我得鎮住你們,畢竟首先大清國威不能損其次我李某人的麵子也不能丟嘛。
    所以各國代表都尷尬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等到李鴻章把這一套都搞完,盛宣懷這才給李鴻章一一介紹“啟稟大人,這些是英國匯豐,怡和,德國德華以及法國東方四個銀行代表先生都已經到齊了。”
    “嗯,坐。”李鴻章隻是點了點頭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並坐了下來
    沒等代表們開口,李鴻章就先開門見山了“今天請諸位來,是想向諸位借錢。”
    “我北洋水師經費不足,以致購置新艦,更換維修設備以及購買火炮彈藥都難以落實,若諸位所代表之銀行能夠在經費上給予援手,我必回報之。”李鴻章繼續向他們詳加解釋道
    明明是借錢給老太後修園子,結果每次都拿北洋水師說事兒。即使真借到了錢,慈禧真會分一杯羹給北洋水師嗎?難說啊!李鴻章挾北洋之名借錢著實是無奈之舉啊。
    聽完後,作為高利貸帝國主義的法國代表率先就提出疑問“我非常欣賞總督大人的直率態度,我想這種態度將是我們合作的基礎,但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們東方銀行借錢給你們,總督大人所說的具體回報是什麽?”
    原來不隻是中國人會拍馬屁,法國人也拍得不錯,提出問題之前還是不忘恭維李鴻章一番。
    “利息,難道利息不是最好的回報嗎?”李鴻章微笑地答道
    談判最重要的是明白對方的想法,然後提出對方接受的最低限便就成功了一半。
    “當然貴行能把利息壓低一些,我們會在其他方麵給予回報,比如我們將從該國購買部分軍火。”李鴻章又不忘補充道,試圖增加借錢的籌碼
    這時匯豐銀行的代表接過了接下來的話題說道“這真是個誘人的許諾,然而我想知道這低一些的標準您能說得再具體一些嗎?”
    “這就由諸位來定嘍,我的標準,就是利息最低的那一家。”李鴻章環顧在座的代表們說道
    估計這個英國代表是個中國通,瞬間就明白了李鴻章的用意,隨後繼續試探道“總督大人是想我們在您麵前表演鷸蚌相爭那個古老的寓言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鴻章的笑道“鷸蚌相爭?你們洋人居然也知道鷸蚌相爭,哈哈。”
    “可不爭成嗎?”李鴻章又反問道
    “你不爭還有十幾家銀行搶著借錢給老夫,哦對了,說清楚了是借錢,不是要你施舍,你不借願意讓你的銀行資金閑置那兒,悉聽尊便。”李鴻章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向他們攤開牌來
    “總督大人,我是否可問……”隨後德國代表也想提出疑惑
    可李鴻章卻把手一擺“打住,願意借錢的,就請盛宣懷大人和諸位商談具體事宜,老夫還有要事,失陪了。”
    說完起身離開了會客廳。
    可以看到李鴻章從進門到離開,他的表演可謂一氣嗬成,爐火純青。讓在座的洋人完全失去了一個債主應該有的底氣與地位,整個會談都講得有理有據,恩威並施,讓那些銀行代表們自動自願自覺的借給我李某人。
    而且關於借錢這事兒李鴻章居然還有後招,讓已經借錢給他的銀行瞬間感覺上了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