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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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這時欣欣說“你們說話小聲點,院子裏才進來的幾個人都是張家(欣欣耍的女朋友姓張)派來監視我的。說話小聲點,不要讓他們聽到了。上次我到何哥(大姐夫)那兒去,何哥說張誌國要當縣長,所以好多人都到我這兒來打聽消息。”
    張誌國是母親的遠房表哥,欣欣當時從中學調到黨校就是他出了麵的。
    大姐說“張誌國當縣長嗎當他的嘛,給你有啥子關係。一般的老百姓管自己的事還管不過來,還管哪個當縣長。”
    欣欣卻說“這個你就不懂了,張若是當了縣長,憑著我的才能,就是不說才能,看在親戚份上,他也會提拔我的。那些人曉得我們有這層關係,現在他們就要千方百計地和我拉攏關係,以後我當了官,他們也跟著沾光。”
    聽他說起做個官就精神抖擻,林茜喪他兩句說“你那樣子當得了官,我手板心頭煎魚給你吃。”
    張涵聽到魚,立刻說道“要吃魚gaga”
    這時欣欣就急急地從身上摸出一張紙片一邊說“舅舅二天當了官,不說魚gaga,你要啥子就給你買啥子,吃不吃巧克力嘛,要吃巧克力的話我給你買幾汽車巧克力來。”
    林茜就說“你給他買玩具汽車還差不多,我不指望你給張涵買幾汽車巧克力,你以後走到我那兒來,不要讓我給車費就不得了了。”
    這時欣欣不以為然地把茜姐的話當耳旁風,興致勃勃地把他寫的紙條給兩個姐看,把兩個姐看得瞠目結舌。他還怕大姐看不懂似地解釋道“你們看,我都計劃好了,我當了官的話,先把一中的校長弄到去掃廁所,哪個喊他一天隻曉得整我呢。黨校那個校長沒得那麽討厭,當個打字員就是了,張霞那家人還敢給我倆個說分手,一下給我關到勞改農場去,等他們去吃點2、3、3,”
    他講的2、3、3林茜大致知道是什麽意思,外麵一直傳聞說進了監獄一頓是2兩,另外兩頓都是3兩,所以叫二三三。
    欣欣還在滔滔不絕地講下去,把兩個姐聽得目瞪口呆,看來這個弟弟精神真的還是有問題。在欣欣不停地傾訴著他的理想時,天不知不覺黑了。張涵鬧著“媽媽,要吃飯飯了。”兩姐妹又囑咐了兄弟幾句帶著張涵往外走,欣欣還是平和了許多,他知道這幾個姐姐不會丟下他不管。誰知走到大門口,值班的護士卻不在,大門是上了鎖的。張涵就喊道“開門,開門。”
    老是沒人應。這時候林茜覺得害怕了,如果被關在了瘋人院裏,今天晚上如何是好。
    欣欣高聲大氣地吼道“錦姐,茜姐,你們不要走,今天晚上院長會給你們安排食宿。”
    聽到他吼起來,大姐就著急,萬一一著急欣欣病情加重,不是更麻煩了。大姐就把他往裏推,一邊說“你快轉去,不要在這兒吼。”
    這時幸好門口有個人走過,林茜就叫住他央求道“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們喊下值班的開門。”
    那人說“院長那兒有鑰匙,我去找下。”
    還算好,沒好久,他就找來了人。這個男人四十來歲,臉上長滿了小疙瘩,說是麻子又太嚴重了。見了欣欣及兩個姐,大聲說道“劉欣的親戚說,這護士不曉得跑到哪去了,回頭給她兩個說。”
    邊說邊開了門。大姐問道“你是院長啊?”他答道“就是。”大姐又問“我弟弟的問題嚴不嚴重?”他回答說“不算嚴重,他是迫害妄想,受了點刺激,平時也沒及時疏導,在這裏他算是輕的了。我們這兒有些嚴重的躁狂性精神病,有幾個都是用鏈子鎖起來的。”
    問欣欣住好長時間可以出去,他說住兩三個月就可以出去了。
    回到家中,一家人草草吃了飯。父親咬牙切齒地說“就怪你們那個媽嘛,我早就說三個女子僅夠了,她不聽,又哭又鬧非要生個兒子,這下好了,全縣的人都曉得我的兒住到精神病院去了。”
    父母親平常很少交流,他們總是互相抱怨,但是從來就沒見過他們為欣欣的事情總結經驗。林茜早就覺得他們兩個反複作同樣的鬥爭,怎麽會沒有厭倦的時候,如果換了自己,早就偃旗息鼓了。林茜見多了這些家庭不停地為了瑣事吵個不休,心中慶幸自己離了婚是解脫,否則成天醬在一個泥潭裏還談什麽發展。
    欣欣的事情對父母都是沉重的打擊。父親是個離休幹部,最有諷刺意味的是,他是關工委的成員之一。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他每年都要到下麵的鄉鎮學校去演講。父親很能講,他講話是很有激情的。他的這個特點在兒子身上也表現得淋漓盡致,兒子也是個很有激情的人。他的熱情一旦沒有邏輯目標,情緒目標就上來了,沒有了理性的熱情足可以把一個人毀滅。
    母親是土生土地的本地人,她一走出去,滿街的人都在打招呼。母親一直以有三個大學生子女而自豪。眼看著三個女兒各自成家立業,就剩兒子的個人問題了。兒子長得高大英俊,他的長相綜合了父母親的優點。高大的身材來自父親,大眼睛還一頭濃密的頭發,這是繼承了母親的優點。沒曾想就象一個和尚在快要功德圓滿之際,卻為兒子的婚姻問題栽了個大跟鬥,用張涵婆婆的話說就是“你媽一心想梳個盤龍卷,腦殼上兩根癩毛不爭氣。”
    媽一聽到父親吵鬧,隻好呆在廚房裏不吭聲。大姐勸解父親道“現在的人際關係複雜得很,我們在單位上都很少與人交往,搞不好別人就告你黑狀了。欣欣才分出來,頭上還是有棱有角的,況且在學校對生活期望過高,遇到現實中的問題就不知所措,偏偏他又被慣壞了,”
    這時父親黑著臉打斷大姐的話說“他之所以被慣實成這樣子,有三個人要負主要責任,一個是你婆婆,一個是你媽,還有一個就是你。”
    婆婆因為前麵三個女兒,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孫子,當然是慣得很的,隻不過婆婆死了幾十年了,你現在也沒法去讓她負責了。
    大姐一聽這話叫起屈來“我哪裏慣實他了嘛。
    林茜就反駁大姐說“還說你沒有慣實他,平時在家頭我說喊他洗碗,你都不要他洗,我當時不是給你說過,他二天結了婚,啥都做不來,挨媳婦罵的時候,你不是去說你不要罵了,我來給你們做嘛。”
    氣鼓鼓的大姐聽到後麵的話又笑了起來。
    林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出了心中的顧慮“你們就因為他一時情緒不好就把他弄到裏頭去了,是不是太草率了,他二天咋個找對象呢?”
    母親這時走到客廳,聽到三女兒的話,不高興了說“你是在怪我們把他送進去了嗎?你不曉得當時的情況好嚇人,他頭天晚上就通宵沒睡。不曉得抽了幾包煙,弄得寢室裏滿地都是煙頭,我在床底下都找了好多出來。他死娃要是把電線燒起來了咋個辦,你們幾個姐姐又哪個能天天陪著他?”
    林茜隻有在一邊說,這個水泥房子哪有那麽容易就燒起來嘛。他們這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兒子出了事情,送到裏麵關起是最省事的,但是不知他們當時想到沒有,這給欣欣以後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負麵影響。要想欣欣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於是以後幾個姐都會卷入弟弟的生活。
    這時何哥和二姐兩個人過來了。何哥是二女婿,在農村當老師。何哥一向在幾個姐弟中有自卑感。二姐因為眼睛不好沒讀好多書,如果二姐能夠多讀書,她的能力不會比林茜差。林茜覺得二姐是最有忍耐力的,八年在家待業,都二十好幾了才接了媽的班。如今女兒也大了,家庭經濟條件還有人際關係都很和睦,二姐八年待業一直都在看書還練毛筆字,她沒瘋,這個在糖水裏泡大的兄弟卻瘋了。
    何哥和兩個姐妹打過招呼說“上次欣欣和我吵架,罵我說我幾個姐夫裏頭就你的智商等於零。(這個欣欣的偏激與父親相關了,他遇到不同意見時,一下子就與之處於勢不兩立的狀態。不是這樣,就是那樣。這就是他的思維模式,不是肯定一切就是否定一切。父親講辯證法講了幾十年,但是在生活中待人接物,完全是把辯證法拋在一邊,這還是戰爭年代的思維方式,用哲學術語來說就是形而上學猖獗。林茜家的這個二姐夫,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的智商絕對不等於零。)我回去就給劉敏說了欣欣精神可能有問題,她不信,還罵我一頓,說你精神才有問題哩。還有一件事,純粹是神經短路的人才會做的,我說出來你們都不得相信。黨校校長本來很器重他的,開會的時候喊他去買幾個麵包回來,明明買的是五個麵包,他開了十個的票。校長在我麵前說了這個事情,我就對欣欣說不要因小失大,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他咋個說,他說他是故意試探校長,看校長是不是真的信任他。你們說他是不是神經扯拐?我這人呢又包不住話,看到他做栽岩的事,我就忍不住提醒他。哪曉得他連我都一下罵了,還媽x娘x的,不是看到爸媽的麵上,我早就給他擱到身上了。”
    何哥說了一陣,聲調越來越高。大姐老三和父親聽了倒沒啥,但是媽臉上掛不住了,她是最聽不得哪個說她兒不對,這時忙阻止道“算了,算了。外麵的人聽到了不好。”
    母親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有些象契訶夫小說中的套中人。她什麽時候都要把子女壓製住,不要議論國家大事,單位上的事還是不說為好,人家那麽多人都過得下去,你有啥子過不下去的。林茜現在都奇怪自己為什麽還沒被母親這麽專製地打壓把自己打壓得靈性全無。所以林茜很為欣欣悲哀,因為這個兄弟讀書工作從來就沒有脫離過一點母親的視線,婚姻問題出事當然是必然不是偶然的。林茜讀書時母親覺得煩了讓她到舅姆家裏住過一年,林茜覺得自己在舅姆家養成了做事麻利的習慣。因為舅姆就是做事相當利索一個人。七幾年時舅舅和舅姆都在廠裏上班,十二點才下班,林茜放學回來馬上幫著燒火煮飯,能夠吃了飯趕上學校下午兩點過上課就很不錯了。欣欣一直沒有獨立過,他享受慣了,什麽都由人安排好,自己坐著吃睡著拉,當然你這個人一輩子就比較麻煩了。林茜情願自己獨立,哪能過在人家下巴底下接飯吃的日子了。
    聽媽說了話,大家知道媽不高興了。當時何哥還要還嘴,被二姐狠狠瞪了一眼,再罵一句“把你的x嘴閉到嘛。”他才很不情願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