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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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一
張涵在床上把文娟給他買的瑪瑙取下來了,他硬是不戴。戴在身上反而礙手礙腳。張涵還記得林茜在他小時候教他的兒歌,這是林茜自己編的馬兒馬兒快快跑,跑到山上去吃草,吃了草又喝水,喝了水又睡覺。後麵是他自己添上去的睡了覺起來又屙尿,屙了尿,逮耗子。
這天林茜正煮了餃子,幾個男孩來了。趙大勇和周洪健一人嚐了兩個餃子,周洪健說“嚐一個沒得感覺,第二個才有點味道。”江飛鴻和楊建國沒吃,他們頭天晚上吃過了。吃了餃子後,張紅玲來了。周洪健對張紅玲說“張紅玲,天冷了,給我打件毛衣,純毛的。”
趙大勇說“頭發就是純毛的。”幾人大笑。林茜就說“趙大勇的頭發是純毛的,楊建國的頭發是晴綸的,江飛鴻的頭發是亞麻的。”這幾個人吃餃子吃上癮了,過兩天買了五斤餃子皮在林茜這裏來包餃子。買回來江飛鴻對林茜說“楊二娃聽說餃子皮才一塊二一斤喜慘了,他開頭以為三塊錢一斤哩,他說一個人要吃五十個,一個人買一斤才夠。”
林茜說道“瓜的,眼大肚皮小,咋吃得了那麽多嘛,就是麵嗎,一個人也吃不到一斤嘛,餃子還要包心子呢。”
楊建國周洪健兩人買了兩斤肉回來,沒買韭菜,林茜叫楊建國騎了車去買,江飛鴻自告奮勇去剁肉,等楊二娃買了肉回來,肉還沒剁好。楊二娃又去找磨刀石,磨了又剁。他把做調料用的蔥子全夥到餃子餡裏去了。做了一燒萁餃子,楊建國端去煮,一會兒過來對林茜說“遵照你的吩咐,摻了三道水。”林茜對他們說過,這個餃子要煮熟,著不得急,如果煮的時候不摻冷水,隻是開了大火一直猛煮下去,餃子爛了裏頭還沒好,所以要有點耐心,慢慢煮,煮開了摻一道冷水,再煮開了,又摻一道冷水,一共三道冷水摻了過後,煮開了,餃子才裏外都好了,這時幾個人都在那兒迫不及待地盯著鍋裏,林茜說“你們喉嚨裏都伸出手來了。”
趙大勇說“伸出一隻腳來又咋個呢。”
一個人吃了三碗,他們還是吃飽了,林茜隻吃了一碗。周洪健吃完一抹嘴說“小邦今天上午罵了好久人,那些人也太煩了,遲到了十多個,咋個說都不管用。”
江飛鴻也說“他數落一陣,說他為這個班花了好多心血,還是沒得個好,就象一個寡婦守了幾十年寡沒得到貞潔牌坊一樣。”
“你這個比喻太精彩了。”林茜說。
幾個人閑著沒事打牌。林茜腰痛,指揮張紅玲打,當時江飛鴻也在邊上站著看,兩人不約而同讓張紅玲打三筒,下五萬和三萬的對處叫,這時趙大勇打出二條,張紅玲手上有三個二條,就是一坎,按規矩手上有了三張一樣的,人家打出最後一張來,就去杠,林茜急不可待地伸手幫張紅玲摸,見是個五筒,大叫“哈哈,杠上花,拿來,一人兩塊。”張紅玲高興得合不攏嘴,把一把錢往林茜手裏塞。
這時周洪健對林茜說“楊二娃說你那個女同學有點乖。”
林茜得意地說“我的那些朋友都有點乖。”
楊建國頗為得意地說“我也屬於乖的那種了。”
林茜更正道“我說的是女娃兒,給我交往的男娃兒都有點醜,一線天外加微型三角眼。”
幾個人都笑了。趙大勇對張紅玲說“你們山東啥子都大,太陽曬多了,一個個身強力壯,你早該從山東帶個人來,有個伴。”
楊建國笑道“回去就隻抱個盒盒。”
“啥子盒盒?”張紅玲不解地問林茜。
“骨灰盒。”林茜用普通話對她說。
江飛鴻說“原來還沒聽懂哈!”
楊建國又說“你們那些山東人把筷子當牙簽,掏不動,用錘子敲,邊上的嚇瓜了,你還說,拿的是小號。”
眾人捧腹大笑,楊建國笑得牙齒全都暴露在外麵了,林茜和張紅玲笑得喘不過氣來,江飛鴻隻是咧咧嘴,表示笑過了。趙大勇接著說“張紅玲把我們這兒的米拿回去,你爸說帶些灰塵來做啥子。”江飛鴻說“到班上去宣揚,麻壇一支花,淨做杠上花,”楊建國接口道“還要和五筒這個精旮旯。”
l 這天,黃永輝家裏又打成一團。起因是黃永輝的媽要回老家去一趟,開始沒給媳婦說,到晚上媳婦才知道第二天婆婆帶不了孫女,要回去了。當時媳婦就罵人,罵著罵著婆婆與她對罵,她覺得氣越來越大,一下幹脆出手把婆婆的脖子卡住了,婆婆一時動彈不得,呼吸都困難了。黃永輝一下火上來,幾拳下去,把媳婦打得放開了婆婆,婆婆大聲哭叫,一邊數落著“我到你這兒來帶娃娃,一分錢沒要你的,吃的用的我都是用我們自己的錢,你今天還要卡我卡得出不贏氣,我不想活了,以後你也不要喊我帶娃娃了,我黃家不知道前輩子造了啥子孽啊,修得你這麽個滿臉橫肉,不講理的媳婦,虧得你們老爹還是啥子離休幹部,教出來你這種又懶又歪的女子啊,”
曾靜怡在家中一個女兒,幾個哥都讓著她的,一個人在娘家霸道慣了,如今聽得婆婆又哭又罵數落她,她也順勢躺在地下,大聲哭喊道“要殺人啦,要殺人啦,他們黃家老的小的都欺負我這個外姓人,你們大家都來看啊,”
當時整幢樓都鬧得烏喧喧的,豈止這邊教育學院,隔壁天下樂企業的住戶聽得不耐煩就在那邊罵“你們不是大學老師的嘛,你們素質咋還這麽低呢,連我們這些沒文化的工人老大哥都不如,又打又鬧,硬是冤枉我們出力供你們。供出這種低級人。”
馮玉書老師聽到了,一下就罵過去“你以為大學老師沒創造價值啊,你懂不懂,我們這是腦力勞動,你啥子就說你們供我們了,你們那個天下樂都垮杆幾年了,你供得起我們。”一頓數落,把那個廠裏的人罵得不開腔了。
這天張涵正好在林茜這裏,他耳朵尖得很,本來林茜與黃永輝是近鄰,林茜在二單元,七樓,黃永輝在三單元六樓,林茜站在陽台上剛好看得見那邊單元六樓。張涵直是說“媽媽,要殺人了。”林茜就說“他們打起來了,還不得殺人。”何必嘛,為點口角就要打到不可開交。張涵又問“他們餓到了哈?”林茜回答說“他們是吃飽了沒事幹。”張涵卻說一句“餓死他狗日的。”
這個事情過了沒幾天,黃永輝把女人起訴到了法院,要求離婚。本來隻那天的打架還不至於離婚的,黃永輝的媽走了,娃娃兩個年輕人自己想辦法管。那天兩個人又爭起來了,這個曾靜怡罵著罵著就動手起來,手打得痛了,順手操起擀麵杖打起來,越打越有勁,黃永輝想到那天他動手打了女的,自己也有錯,這次就讓夫人把氣出夠,女人打得止住時,黃永輝的腳都腫起多大了,第二天黃永輝腳痛得下不了樓,喊女人給他買點止痛藥回來,女人一句話讓他寒了心,女人說你把錢拿來我給你買。黃永輝摸了十塊錢給她,女人才買了藥回來了。黃永輝覺得這個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火氣上來了,還動手就打。女人本來是法院上班的,知道丈夫起訴她,還回來問“你咋個曉得到法院起訴的呢?”再怎麽黃永輝一個地理係畢業的大學生,哪會離婚找法院都不知道。關鍵在離婚過後,兩人的東西都分好了,曾靜怡找幾個人搬了些東西走了,隔兩天,曾靜怡的哥,在教育學院圖書館工作的曾華國又跑到黃永輝家裏去,為了一個掛衣服的架子,把黃永輝打得鼻清臉腫。曾華國非要幫妹妹把架子拿起走,黃永輝不讓,說那是他媽給他買的。曾華國非要拿。起衝突後,隻有黃永輝吃虧。當時曾華國帶了小兄弟去的,他支使小兄弟把黃永輝雙手拉住,他用隨身帶的扳手照著人腦殼打,打得黃永輝下樓來就要去撞車。他已經不想活了,林茜也看到,頭上很大一個血包,人完全變了形,林茜帶著兒子也不敢幫忙,害怕打得自己身上來,好在這時候體育教師張利文把黃永輝拉住了,知道情況後,張利文把曾華國扭送到派出所,派出所領導是張利文哥們,警察都氣不過了,默許張利文把曾華國捶了一頓,打得他心髒病犯了,又到醫院搶救,因為他自己有錯在先,他也沒敢告張利文打他的事。
這天林茜在圖書館,和江燕萍說起曾老師打人和挨打的事,林茜義憤填膺地表明態度“搞不好大家好說好散嘛,打得烏吼連天的,如果是我,早就分手算了,那個曾老師,平時看到也沒得那麽嚇人,咋下得了手去打人家嘛,再咋個說原來也曾經是親戚,不說離了婚做朋友,就是對路人嗎,也不至於大打出手嘛。”
江燕萍卻說“曾老師這個人對同事多好的嘛,他太愛他妹妹了,才做得過激了。”
林茜就說“再咋個幫妹妹,都不該下死手,你沒聽人家都說,他和他妹都長得一臉橫肉,遇到啥子事情都蠻不講理,黃永輝的媽不是去給孫女做生,把蛋糕買到送到曾靜怡娘家去,那個女的直接把蛋糕從樓上照著老人頭上扔下來,其他啥都不說,打到老人和打到外人都不是好事,我都在想,這女人神經是不是有毛病啊。”
誰知江燕萍卻說“哪是,你不曉得,人一氣到了,啥子事情都做得出來,我原來給陳大川住到北街那邊的時候,(陳大川最早分的宿舍)他把我氣到了,我把牙膏牙刷從五樓上丟下來,他才去撿上來,我又把電飯鍋丟下去了,把他氣得沒法,他又跑下去撿上來,”
林茜打斷她說“你那麽嚇人啊,電飯鍋都敢往樓下丟啊,再咋個生氣,還是要有理性,你把那麽重個鐵家夥丟下去,後果想過沒有,砸到人了還不是要你給醫藥費啊。”然後林茜讓江燕萍伸出兩手,交叉後林茜看了後說“你交叉兩手是右手大拇指壓著左手大拇指的,你這是典型的感情戰勝理智的類型,你看我,隨便手怎麽交叉,都是左手壓著右手的,我這種類型就是理智戰勝感情型的。我就不會吵起架來什麽都不顧。”
江燕萍說“哪敢給你倆個比啊,你哲學係出來的,是要冷靜些嘛,我們爸在我麵前說起你就說,那個林茜的腦殼好用得很,李琴哪趕得上啊,你不是那陣在我們屋裏打牌,你走了,我們老漢就說,那個林茜一邊打牌,一邊不停地說話,還不停地和牌,你要想贏她還不得行。”林茜有段時間喜歡到江燕萍家去耍,她和江燕萍都是可以說得熱火朝天的性格,但後來有一次林茜覺得有錢人家還是少去為好,不知江燕萍是不是有意說的,林茜頭天在她家耍了過後,第二天她在林茜麵前說起自己家裏什麽首飾掉了,盡管過幾天她又說自己放失手了找到了,但林茜心裏還是覺得與她不是一個層次的,至少在錢上,她認為她家裏有錢得很,去多了,瓜田李下,說得心裏不舒服。所以,太有錢了,不一定是好事,錢多與權大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心防。與人打交道時任何時候都會從利害攸關的角度思量,沒有一刻放鬆的時候,何苦,用哲學的觀點來看就是人被錢異化了,錢本來是人造出來方便而己,結果許多人就成了錢的奴隸了,哪還會灑脫呢。成天與人打交道都防賊一樣,生怕人找著你借貸了,哪會不累嘛。
後來江燕萍說起耍朋友的事“原來李琴不是喜歡陳大川嘛,但是陳大川不喜歡她,我呢,當時李琴他們大學同學那個李良經常來追我,那個人長得又高又帥,伸伸展展的,他同時和陳大川都在追我,但是他有次喝了酒,在我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我心頭就想,我女人家都沒哭,你一個男人哭成那樣子,就不喜歡了。後來陳大川見到其他追求我的人,直接就反客為主,他攀著我的肩對其他人說燕萍我們兩個去送他們,他把自己一下就當成主人了,我都不曉得咋個稀裏糊塗就跟著他走了。”林茜隱約覺得江燕萍和老公關係有問題,問她“你和陳大川是不是關係沒得好好啊?”江燕萍馬上回答“哪裏,我們倆個走哪裏都是手拉手。陳大川是一個立得住的男人,我們家的股票房產都是他創造出來的。當時我老漢的幾萬塊錢一下借給他去買股票,他又貸了好多高利貸去買那些渣渣股,一般的男人好多是沒得那個能力的,你不曉得,那些渣渣股全部都上市了,要不是他,我們還不是隻有象那些沒得錢又想開車的人一樣買個拓兒車來開,你不曉得,人家說個笑話,前麵一個奔馳,後麵一個本田,中間是個奧拓,三個車追尾了,結果奔馳車上的人和本田上的人下來一看,中間那個車沒見了,你曉不曉得拓兒車哪去了?”
林茜想想說“不曉得,未必飛到高速路外去了?”
江燕萍笑得出不了聲,止住笑方說道“奧拓車都擠成一個薄片片了。”
江燕萍和老公每個人開個車,多數人當時還一個車都買不起的時候,一個家裏兩個車確實是打眼。林茜自己是個車盲,她本身也不覺得有個車就好不得了,江燕萍對林茜說“你還是去把車學會嘛,你二天有錢了也去買個車來開。”
林茜就說“我才不學開車,那個路上那麽多車,我不曉得開到哪去了,我不學還安全些。”
江燕萍一聞此言,立刻做出反應“呸呸呸,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你自己小心點哪得出事啊。你不曉得,我那個車是越野車,底盤比一般的轎車高好多,隨便開到哪裏都可以,轎車有些地方就開不過去,陳大川不是本田開了幾年,緊在那兒說要換成奔馳,我還在罵他,你那個車開起好好生生的,哪又去花錢買新的。”林茜問“一個奔馳不是要上百萬啊?”江燕萍回答說“有些二手的也隻要幾十萬就是了。”與她比起來,林茜就覺得自己物質上貧窮得很,電視都還沒得錢買,不過,反過來想,自己離婚幾年間出來看了很多書,凡高傳,凡高身前幾乎沒賣出過一幅畫,但死後,他的向日葵賣到了幾千萬人民幣。馬克思幾乎也沒掙過多少錢,他的主要生活來源都是靠著恩格斯,恩格斯做生意是個高手,開了許多工廠,但恩格斯還是個哲學家,他寫的自然辯證法,文科的哲學係學生一般是教不了,都是理科的人改行學哲學,這個辯證法才教得了,林茜記得大學時教自然辯證法的老師聽說都是理科轉係過來的。不是說馬克思這個人掙不了錢,他曾經炒過一次股,小試牛刀,一下就賺了許多。但馬克思的精力主要放在寫資本論上的,他在英國圖書館坐了許多年冷板凳,終於寫出了資本論,裏麵涉及到六百多個人物。後來馬克思被評為千年偉人的第一名,原來的第一名愛因斯坦屈居第二,弗洛伊德名列第三。因為馬克思的學說以及為之進行的社會主義運動的實踐,使世界格局發生了大的變化,所以西方國家都承認社會主義理論的創史人馬克思成為千年偉人第一,愛因斯坦第二是因為他在自然科學領域的貢獻,弗洛伊德排第三位則是因為他在心理學領域開創了現代心理學,使心理學成為一門科學而不是玄學。馬克思之所以能夠那麽傑出,當然離不開恩格斯,恩格斯如同他的左膀右臂,沒有恩格斯對馬克思是不可想象的。想到這些,林茜就釋然了,錢財對林茜來說隻不過是生存的必要條件,基本生活能夠過得去了,錢財不是林茜追求的終極目標,易經上講過一句民不與商較利,這個思想讓林茜受用終身。與人成天比錢財多少,車子房子票子再多,都是國家的。良田萬頃,日食三餐,廣廈千間,夜眠八尺。何苦把自己比得那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