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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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殊揮軍北下那日,天清氣爽,戰士們鬥誌昂揚,軍馬身姿矯健,他褪下朝服著一身鎧甲,端的是氣宇軒昂。
    臨出發前,他抱著半躺在塌上的晉柔嘉告別。
    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柔嘉半睡半醒,迷糊以應。
    隻依稀記得,他走前落在她額間的一吻冰涼。
    腹中胎兒愈發穩固,呆了三月有餘,晉殊才敢放心離去。
    興許是不想要孩子的心緒強烈,柔嘉平日裏做夢,還能夢到一個看不清長相的奶團子,吱吱呀呀喊她母妃。
    她每每都被嚇醒,渾身起了一層冷汗。
    晉殊亦是被她驚醒,雙手懷抱住她,在她後背輕拍安撫:“乖嬌嬌,不怕不怕,我在這裏。”
    他不知道柔嘉做了什麽夢,太醫說不清,隻道娘娘憂思過甚。
    晉殊發了好大一通火,轉頭又事事照顧著她,替她作畫,為她做些小玩意討她歡心。
    不論柔嘉如何不給情麵,如何跋扈驕矜,又是如何譏諷挑釁他,他都始終柔和著眉眼,未曾再擺個臭臉。
    “是不是皇兒又鬧你了?”頭幾個月的孩子還未成個人型,如何能鬧,不過是尋個理好安撫了柔嘉:“莫鬧你母妃,不然父皇就不歡喜你了。”他低順著眉眼,掌心的溫熱源源不斷傳到柔嘉仍舊平坦的小腹上,滿麵的慈和,晉柔嘉抓緊了身下的床鋪,抑製住陡然加快的心跳,翻了個身背對他閉眼。
    晉殊當她又使了小性子,太醫說懷了孕的女子脾性最是怪異,他便軟了嗓子,柔情蜜意的哄著:“乖嬌嬌,可是哪裏不舒服?或者想吃些什麽?”
    原先是柔嘉做了吃食歡喜地捧到他麵前,現如今則是他為了哄柔嘉,甘願破了君子遠庖廚的規矩,向禦廚學了好些孕期能吃的小點心。
    柔嘉起先孕吐,什麽也吃不下,聞著味都亟欲作嘔。
    見著晉殊便又哭又鬧,較之往常更為嬌氣,著實令晉殊鬆軟了不少,便對她放鬆了警惕,皓碗上的鎖扣也去了一道。
    晉殊頭次端著自己做了數次才滿意的小糕點,墜著一顆不安的心,拈了一片喂到她唇邊,深邃的眸子浮著星光點點。
    柔嘉蹙著眉咬了一小口,裝模作樣的要吐不吐,嚇得晉殊碎了那碗碟,歉意道:“莫吃了,莫吃了,讓嬌嬌受苦了。”
    柔嘉本就是裝模作樣,雙手推拒著他,抿唇橫眉:“既如此,何必逼著本宮生下這孽種!”晉殊顫抖著手,垂了眸,呼吸急促幾分又漸漸趨於緩和,開口便是略顯沙啞的疲憊:“莫生氣了,生下了他,朕認打認罰,就算是要刺朕一刀,朕也甘之如飴。乖嬌嬌,莫要再說這些話了,好不好?”
    一向驕矜百般折辱她的帝王,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匍匐在她腳邊,唉聲乞憐,柔嘉閉目塞耳,渾不在意。
    沒有什麽能動搖她不要這孩子的決心。
    自此後晉殊愈發待她小心,事無巨細。臨睡前側耳聽著她腹中平靜的動靜,也不知想了些什麽,輕笑出聲,還同她商量起皇兒的乳名。
    柔嘉不是敷衍以對,便是拿戳了心的話堵他。他抿著唇,細密輕柔的吻,從她額間輕點到她唇上。
    “柔嘉,等朕回來,朕想好好同你說些心裏話......”
    晉殊將出征的日子推了一日又一日,在柔嘉身邊,在皇兒身邊,待得越久就越不肯離去,對邊關和左相也越發惱恨,恨不得生扒了皮,啖其血肉,啃其筋骨。
    晉殊最終還是走了,帶走了千軍萬馬,帶走了對她的禁錮,徒留下一個冰涼的吻。
    這偌大的紫禁城回歸永夜寂靜,暗黑的幕布下陰謀詭計跌出,隻是再也困不住晉柔嘉,她執了棋子在棋盤上開始收尾。
    困獸之籠關不住她。
    左相逼宮那日,是萬家燈火的寂靜長夜。
    晉殊率領鐵騎在邊關作戰了七日。這七日無非都是些小打小鬧,阿奇勒可汗逗著他時進時退,仗著有利的地勢神出鬼沒。
    晉殊還得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抵擋趁亂圍攻的其他小國,屬實有些吃力,紫禁城中的動向還要時刻牽掛著。
    他萬萬沒想到阿奇勒如此狡猾,兩軍膠著七日後,他給暗衛下了死令,回上京護著柔嘉,一旦發生宮變,先將柔嘉轉移去安全的地方等著他殺回來,城可空人萬不能出事。
    紫禁城內,萬籟俱寂,長夜漫漫,月牙兒高掛,燈火耀如繁星,左相一身鎧甲提著長劍,從宮外一道門殺入朝陽殿前。
    巍峨的宮殿,墜著夜明珠,龍紋盤踞在正前方,麵前的龍椅對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讓他陡然年輕了許多。
    他目光如炬,步步逼近那座椅。
    晉柔嘉領了幾個暗衛堵在他麵前,橫眉諷他。“先生舊時也曾是個滿腔抱負,忠君愛國的良臣。”她今日一身公主的朝服,端得高貴端莊,站在龍椅前,冷著臉蔑視左相。
    “公主與那野種不知廉恥前,老臣也曾是歡喜過公主這個兒媳的。”
    左相耷拉著眼皮,當著眾人的麵戳穿她與晉殊的那層遮羞布。
    晉柔嘉沉著臉,氣定若閑,任他羞辱。
    “左相當真以為今日能逼得了宮不成?”
    “宮外是我的兵馬,宮內就你一個婦孺,老夫還需怕甚?”左相捋了捋胡子,橫著刀在胸前,隻肖他一聲令下,他的兵馬就會湧入這紫禁城,這驕矜的柔嘉公主便會成為他的籠中囚徒。
    大嚴朝的全新曆史也將由他改寫,遠在邊關的晉殊不過是個沒有任何血緣的野種,死在戰場上也算得上是給他個體麵。
    晉柔嘉懶散的抬眸,撥弄手上的丹寇,在左相最為得意之時,一群兵馬反湧而入,將左相團團圍聚。
    “父皇看人最是精準,他道左相不過是個莽撞的匹夫無所懼,便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再如何乖順的狗養久了也會起些別的心思,本宮仁慈,就留個全屍安葬了先生,以全了往先的教導之情。”
    宮牆上不知何時多了許多弓箭手,直直指著左相帶來的兵馬,就連著朝陽殿亦是暗扣重重。
    “好你個晉柔嘉,老夫竟還被隻鷹啄了眼!”左相氣得抖了抖臉上的皺紋:“哈哈哈,隻肖老夫伏誅,晉殊野種的身份便會人盡皆知,晉柔嘉你難不成想自己稱帝上位嗎?”
    “皇室血脈,輪得到一個外人說三道四?”晉柔嘉蹙眉,左相一口一個野種的稱道晉殊,難不成便是拿著這個把柄牽製著晉殊?她麵上不顯,沉了氣勢,繼續與左相虛與委蛇。
    左相老神在在,知道自己無力抗衡,便要用言語動搖柔嘉:“公主難道就不好奇是誰殺了十四皇子,又是誰嫁禍給了其餘皇子?”
    “喔?本宮何時死了不成?”晉昌明一身鎧甲,提著劍,器宇軒昂的踏入了久違的朝陽殿,他在皇覺寺躲藏時,也是當真剃了發,如今一副武僧打扮,眉目裏是同柔嘉相似的驕矜。挑了眉,噙著笑問左相。
    左相驀地睜大了雙眼,年邁的身子直顫,不可置信的指著他:“你……你!不可能……絕無可能!”
    “如何不可能?”
    “定是你個娼婦使得計謀!”左相再也淡定不下來,指著晉柔嘉破口大罵:“好啊,易容個皇子便好操控了這朝政,你這娼婦後宮亂政,當真是……啊……”
    晉昌明冷峻著眉眼,提劍一刀砍下了左相的臂膀,鮮血淋漓的從劍柄滾落,左相扭曲著一張老臉,疼暈在地上。
    “爾等還不投降?”
    一瞬間的淩然氣勢,令晉柔嘉噙著笑緩緩下跪:“恭祝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