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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身體會影響意識，那意識到底算什麽？”歐格先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疑惑。
    “身體能影響意識，意識也能影響身體，二者獨立卻又密不可分，誰強誰主導。”亞伯應該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的人了。
    “哪個強……哪個主導……”歐格自語了一遍後，許久的矛盾豁然開朗了一些。
    ‘我的心靈還沒強大到徹底主導自我的軀體——我沒有安全感……’
    歐格得出了答案。
    “那……老師，您怎麽看待異種問題——難道所有異種都得死嗎，就沒有好異種，好魔物了嗎？”
    歐格問出了他與亞德交談過的問題。
    前陣子拔叔的死亡，讓他再度有了些觸動。
    他想聽聽，長者的答案。
    “你覺得，我怎麽樣。”亞伯微笑著問道。
    “您，自然是高潔的……”
    “我該死嗎？”亞伯再度問道。
    歐格了當的搖了搖頭：“不該……”
    “不，你錯了——我該死。”亞伯用手掌拍了拍桌麵：“因為，我是人。”
    “人……”歐格微微哽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如果你問我，世界上就沒有配活下去的異種與魔物了嗎，我的回答是有……但他們的死也是無可厚非的。”
    亞伯站了起來，書架中抽出來一本《種族論》放到了歐格的身前。
    “回去再慢慢看吧，我先把問題給你回答了……這也是我曾一度迷茫所探究的問題。”
    “嗯。”歐格點了點頭。
    “從人類角度來看，幾乎所有異種都該死——這是沒有錯的，種族宏觀之間不講善惡，隻講一點。
    那就是生存。
    就拿常規的吸血鬼與食屍鬼為例子吧。
    這是兩個與人類存在捕食關係的種族，他們少量存在並不會對人類族群產生直觀性損害。
    甚至，他們可以不用直接性捕食。
    不用殺害人類，隻依靠血和廢棄屍體就能存活。
    如果其中有品信高潔，願意與人類共存，甚至能提供幫助的存在。
    你說，他們是否配活下去呢？”
    亞伯提出了問題。
    “應該是……配的吧。”歐格欺騙不了自己內心，尊崇本性的說出了回答。
    “那好，這部分吸血鬼食屍鬼被默許活下去了……”亞伯將雙手拉開了一線。
    隨後他開始了補充：“現在，時間過去了數百年，這些食屍鬼和吸血鬼的思想會不會受到軀體影響而影響呢？
    比如迫不得已時的饑餓，比如……背叛與唾棄，比如人類朋友的離世——他們想要增加群體，複活一些朋友。
    該不該製止，製止了會不會發生戰爭？”
    歐格捫心自問一番後，回答說：“大概……會發生吧，製止……我想可能不會吧。”
    “那，因為人類接受度——有些人類想要延續生命轉變族群呢？要知道異種可比人類長壽的多……”亞伯放下了手。
    他無比確定的說道：“人類的私心是過程的催化劑；到了最後的最後，一切終會動搖的，最終產生結果就是——吸血鬼、食屍鬼數量不斷疊增，最後超出人類能供給的極限，到時候還能和平嗎？”
    不等歐格回答，亞伯自主說出了答案：“不，不會的……身為人類的不到百年歲月慣性，終究會淹沒在漫長歲月中；離開了人類太久，身體不再感受過疼痛，心態必然會發生變化——更別說新生的異種了。”
    歐格順著亞伯的說法幻想起了接下來的歲月曆程，不由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那是一場更大的災難。
    任意的兩個異種，就能引起的災難！
    然而，亞伯的話語還在繼續：“那麽接下來結果隻會是三種——
    第一種，異種得到了勝利，要麽通過和平演變高層的方式，要麽通過戰爭。
    最終他們會忘記身為人類的過往，社會將徹底轉變為異種社會。
    為了滿足食物供需，人類必然會存在。
    血液，屍體，將成為他們蓄宰的牲口，或許會有高地位的人類還存在著。
    但人類這個族群文明，其實已經死了。
    在善良的吸血鬼，食屍鬼，他們也終究是吸血鬼……
    他們誕生與人類，但他們絕對無法回到人類！
    你明白嗎？”
    亞伯為什麽要堅定的邁向死亡，為啥他又不肯製造血族。
    因為……他愛人類。
    吸血鬼就是吸血鬼，對人類而言，吸血鬼就是敵人！
    這無法改變。
    見歐格陷入了呆滯，亞伯無奈的搖了搖頭，手指輕輕扣了扣桌麵。
    “啊？”歐格從亞伯的幻想推演中回過了神。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其他答案。
    “那……剩下的呢。”歐格已經不再抱有幻想了。
    “人類獲勝。”亞伯緩緩開口道。
    “新生的人類戰勝了異種，他們對異種不再懷有憐憫，結果你應該看見了——殺戮，隻會有更大的災難和殺戮。
    火苗放任不管，或許會熄滅，或許會熊熊燃起。
    在仇恨的推動下，一切隻會更極端。
    哪怕最終成功清除了異種，那你覺得。
    失去的還能回來嗎？”
    亞伯的反問，讓歐格沉思。
    失去的能回來嗎？
    “我想，老師……我大概明白了。”歐格的眸子裏透露出著低落與釋然。
    他曾經隻知道該怎麽做，卻不知道為什麽要那麽做。
    “人類的生命，相較於異種……實在太短暫了。”亞伯的手指劃過了種族論的封麵。
    隨後他說出了結論與理解：“這份生命的差距必然會造成不公平，那是與生俱來的——而隻要不公存在，那一切都不會得到真正解決，矛盾隻會在循環中爆發。
    如果不能終止循環。
    那麽在無數次循環後，第三種結局就會到來。”
    “第三種結局。”歐格有了些猜測。
    “第三種結局便是毀滅——人類和異種並沒有什麽特別突出的，我們也隻是生靈的一份子；
    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其他的族群魔物，在不斷虛弱下。
    人類可能會真的滅亡。
    攀附在人類文明之上的寄生蟲，要麽換一個宿主，要麽就跟著滅亡，沒什麽好稀奇的。”
    亞伯的語氣下聽不出情感來。
    但歐格卻感受到了他的落寞。
    “如果本質問題不解決，人與異種直接關係無法改變，那麽就談不上和平——人會偏愛於某些寵物，但當寵物與人平起平坐，乃至壓在頭上時……
    結果就很明顯了。
    有偏愛沒有錯誤，但人類天然就有消滅異種的權利和義務。
    不主動出現在人類麵前的異種和魔物，才是好的異種魔物。”
    亞伯笑了，笑的很慘烈怪異。
    他看透了命運，卻無力挽回，最終他選擇了一條注定毀滅自我的道路。
    “魔物……也是一樣嗎。”歐格喃喃自語道。
    “真正的矛盾來自於不公，隻要不公平……那都是一樣的，這個世界本就是存在著剝削的，不是人類剝削其他文明，就是人類被剝削——
    土壤培育出的植株是有限的，連植物都在爭取那一線生機，何談人呢？
    不管再怎麽修飾，生命就是個不斷掠奪的過程，坦然接受吧……這並不可恥。”
    亞伯不再發笑，而是有些徒然的坐回了座椅上。
    或許，他苦惱並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苦惱看見了問題卻無法解決。
    智者之哀，不盡乎於此。
    “如果你問我有沒有和平共處的情況，我隻能說，有——但隻會是以寵物、家畜的方式……
    或許有解決的辦法吧，但我是看不見了。
    人類連自己之間的矛盾都沒處理好，又怎麽談萬物眾生之命。
    這天地是無心的。
    這生靈自是有命。
    身處棋盤之間，井底之下，縱使見月開日，也不過星辰萬裏之一角……”
    亞伯給出了答案。
    “我……明白了。”歐格從這一刻起，才真正理解了亞伯。
    他明白，知識的痛苦。
    或許渾渾噩噩的愚昧而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累了……”亞伯揮了揮手：“帶上你的東西去樓上吧。”
    他一直尋求著答案，一直想要叩見真理。
    可翻閱了無數書籍。
    他卻隻看見一點——世間已無神也，真理未曾顯現。
    亞伯不明白，神為何要創造這樣一個世界。
    最終，在選擇之中。
    他選擇了繼續當一個人，成為人類的火把提燈。
    不為別的。
    隻為讓人這世間，少出現些，他這樣的人。
    或許那一天，後來者就將問題解決了呢……
    ‘真想，活到那一天啊。’亞伯無比的憧憬。
    可他，卻是注定沒有機會了。
    “老師……”歐格並沒有離去。
    “說吧。”亞伯看出了歐格的心事，知道，歐格還有著問題存在。
    “弗拉大修士……他還好嗎。”歐格問出了最後的問題。
    “他……唉，瞞不了你。”亞伯頓了頓。
    看慣生死的他，心底還是產生了不忍。
    “他……麵見黎明去了。”
    亞伯不相信神明存在。
    但他卻仍在心底之間期盼，期盼黎明真的存在……
    “死了……”歐格的內心，不知為何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悲傷。
    “我去那個村了，那裏也有個叫做瑪琪的女孩兒……”以亞伯的聰明怎麽會猜不到事情呢……
    隻是，現在才瞞不住了罷。
    “村子怎麽了！”歐格猛的抬起了頭。
    “你自己看吧。”亞伯伸出手指，點戳在了歐格的額頭上。
    頓時，以亞伯視角的事情始末記憶湧入了歐格腦海之中。
    片刻後。
    一抹清淚從歐格漂亮的臉蛋上滑落，心像之種，也在這一刻吸收到了足夠情緒。
    綻放了開來……
    過去的逝者之言隻會讓心靈更加堅硬，現在的生靈逝去，才會誕生真正悲傷。
    歐格，終是借此情緒踏入了職業者門檻。
    隻是，他卻升不起一絲的開心。
    “米瑪嬸嬸，弗拉修士……”
    ……
    ‘神命黃昏，帶走所有死去信徒們的魂靈，並在黎明到來時，賜其新生——我們都是黎明的孩子。’
    ——《黎明神言》\/神與信徒篇。
    ……
    （第一卷，職業者之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