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界，不會錯的，是影子覆蓋了世界……”
    夜鴉望天露出了絕望之色。
    牠早該意識到的。
    影界是離現實最近的亞位麵，深淵都降臨了，影子又怎會無蹤。
    “剛剛斬開天空的……是歐格嗎。”艾爾望向天際，努力感應著那道似有若無的聯係。
    “我們去找歐格！”奧尼桑德亞有些站不住了。
    “不行，我們現在過去也隻能添亂。”艾爾理智的回過了頭，伸手抓住了黑龍娘的胳膊∶“你還想像那一次一樣嗎。”
    “嗷！嗷！”
    毛絨包這時卻掙脫了艾爾的手臂，向著上空嗷嗚了起來。
    仿佛像是有著什麽東西正在召喚著它。
    “它是怎麽了？”朵伊思有些不解。
    “咚——”
    一聲來自心底，傳遍世界的心跳給予了回答。
    “是歐格……”艾爾愣在了原地。
    她也感應到了，她感應到那絲若有若無的聯係——正在放大！
    ……
    “你怎麽了！”
    一道聲音傳入歐格耳中，將他從刹那神回中拉出來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歐格不自覺的抬起了手。
    “夢？！”衝至歐格身前的蘇格斯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總覺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好像，成為了武神。”
    歐格的意識透過自己手掌，穿透過了自己的身體裏裏外外。
    那本該分散於心之世界各處的本體迅速充填向了這具‘外在軀殼’。
    嗞——
    靈與血在這一刻顛覆。
    歐格聽見了自己肉體再生、血液流動、經絡迸發的聲音。
    那些本不該再有的髒器弱點，再一次回到他身上。
    青絲替下了充滿神性的白發。
    黑瞳取代金眸。
    隨著心跳再度一聲‘咚——’響。
    他好似一瞬之間，從人間半神再一度變回了‘凡人’。
    變回了那個會受傷，滿是弱點的凡人。
    “武神？！難道你！”蘇格斯金眸猛的一縮。
    滿臉皆是不可置信。
    “魔法、氣血、鬥氣、魅力，還有吞噬的力量……都不再重要了。”
    歐格向著蘇格斯伸出了手∶“我不是那位傳說中的騎士，我沒辦法直接完成那一招，你可以幫我嗎？”
    “我該怎麽幫你！”蘇格斯毫不猶豫的回道。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選擇相信了；隻是他很驚訝，以他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究竟能夠幫到點什麽。
    “將你身上的信息交給我，我需要這一份力量。”歐格說道。
    他本可以直接奪取的，但他卻仍選擇了詢問。
    “沒問題！你要什麽就直接拿吧！”蘇格斯直接說道。
    “你會消失，你的存在可能會被抹去。”歐格說出了代價。
    人武極並非是無中生有之術。
    想要用出這一招，除了載體，還需要助力。
    “嗯……拿走吧，我想……他應該早已料到了這一天。”
    蘇格斯稍猶豫了一下後，依是伸出了手。
    “謝謝。”
    歐格將自己的手蓋到了蘇格斯伸出的手掌之上。
    他要取走的東西。
    此世間，無幾人可提供。
    歐格要取走的，是整個恩戈多，整一片大陸對帝皇的信息指向。
    恐懼也好，信任也罷。
    那都是可以利用的。
    但那必須要足夠的龐大，指向足夠的明確。
    唯有這樣的力量。
    才能直接重塑世界。
    “該感謝的應該是我才對——像你這樣的存在，這個世界不論變成什麽樣子，對你都不會有任何影響。”蘇格斯笑著閉上了眼，道出了自己最後的遺言。
    “你可以不在乎人類。”
    “但人類，卻不能沒有你……”
    “感謝，你為我們贖罪。”
    “遺忘，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希望——”
    “你，是正義的……”
    話落。
    蘇格斯身軀徹底崩解了飛灰。
    歐格收回手掌，打開手心——隻見一顆金色火種徐徐燃燒。
    “正義嗎？”
    若是再早些年，他可能還會對這個問題產生遲疑。
    但，他現在不會了。
    歐格想起了尋覺死時的那一聲感慨。
    想起了那一道純白色的身影，他的眼中早已沒有了迷茫。
    唯有一刻的絕決！
    “我。”
    歐格堅定的給出了回答。
    “當然是正義！”
    刹那之間，天地色變，眾生耳畔齊齊響起了歐格的聲音。
    “將心交給勇氣，我將帶你們——清掃黑暗！”
    “什麽！”這一刻，眾生是怎麽想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術赤爾多怎麽想。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又是這一招！又是這一招！為什麽這一招還在！”
    不等歐格出手，黑暗便驟然消退——
    術赤爾多怕了。
    祂不再敢侵吞世界，甚至不再敢冒頭；隻想著快點收攏身體，從歐格眼前消失。
    “人……”
    歐格手中金色火種化作長矛，輕聲念出了那一招的名字。
    那束貫徹天地的意誌，瞬間鎖定了準備逃走的術赤爾多。
    “不！你不能這樣！我們才應該是同類！”術赤爾多邊咆哮著邊衝向了歐格。
    在被意誌鎖定的那一刻，祂便並絕望的意識到——自己已經跑不了了。
    祂隻能放手一搏。
    隻能試著殺死歐格。
    萬一，萬一這一招真的能打斷呢？
    但現實，卻並沒有萬一。
    “武！”強大的武道意誌自歐格周身擴散。
    他的嘴角慢揚起了一道弧度。
    他並不擔心自己被攻擊。
    恰相反，他正需要自己被攻擊！
    ……
    什麽是人武極？
    ‘在成為騎士以前，我是一名武者，一名純粹的武者。’
    純白的身影一點講解起了自己的經曆。
    ‘我名武弊，那既是角鬥場上看客對我的尊稱，也是我師傅對我的期許——我很順利的繼承了這一名號。’
    ‘但我知道，那時我的武藝，還遠遠配不上這個名字。’
    純白的聲音漸顯露出了外貌。
    其竟與那城市之中的巨大雕塑一般無二。
    ‘那時，我就在想……什麽，才是武的巔峰。’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的肉體踏足天空，成為了人們口中的天空騎士，也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除去武弊這個‘名字’外。
    那時的他，還有另一個更廣為流傳的名號——大地之上的最強男人。
    靜默騎士之白。
    晨曦騎士。
    ‘我又開始思考，強大的力量是否也是對技巧的一種約束……是不是因為我的肉體過於強大，才使得我無法踏足武藝的巔峰。’
    ‘直到很久之後。’
    ‘我才忽然想明白了，自身的強大與武藝其實並不衝突——’
    ‘因為我已看清，武來自於何處。’
    ‘武，是弱者對抗強者的術。’
    ‘武，是弱者對強者的傾盡模仿。’
    ‘武，是萬物的探索學習。’
    ‘武，永無止境。’
    ‘習武，就是在模仿——模仿比自己更加強大的人；模仿那些凶猛的獸；模仿山川海流……’
    人們的大多武技，源頭都來自於模仿。
    來自於一次次生死之間與器物的融合貫徹。
    ‘弱者模仿強者，這理所當然，但若……人類已是這方大陸最強大的生命了呢？’
    武者與人鬥，與獸鬥，或與天地鬥。
    但終其根本，卻仍未逃出‘模仿’。
    隻是從獸換作了器物，換作了山川海流，換作了自然災害。
    ‘或許，向弱者學習，依舊能使武變得更強；但，那絕不是終點，絕不是武道的終點。’
    武弊看見了武的本質，得到了一個答案。
    但其心的疑惑卻並未因此而消失，反倒是誕生了新的問題——
    人一直向外物學習，以世界為師……那有沒有什麽武，是獨屬於人本身的？
    難道，就沒有真正完全貼合人類自身的拳法了嗎?
    這個疑惑自生根起，便不斷的發芽。
    不斷的成長。
    直至貫穿了這位晨曦騎士的一生。
    ‘為了得到答案，我做了很多嚐試……’
    為了尋求答案，武弊放棄了所有的武器，選擇了自己那一雙與生俱來的手。
    他想用雙手去尋找答案。
    尋找到——所謂的人武。
    ‘我從風，從水，從地動森林、晨曦陽光中領悟了很多拳法招式。’
    ‘這些招式有強有弱，各具特點，像盡了這世間萬物一切。’
    ‘但。’
    ‘卻唯獨不像人。’
    毫無疑問，這條路是錯誤的……放棄了武器，並不意味著能帶來答案。
    ‘我的探索，失敗了。’
    武弊毫不避諱的道出了自己當初的失敗。
    ‘我開始重新思考，思考事物的本源。’
    他自那時才意識到。
    想要習得武道巔峰，就得要明白——
    ‘什麽是人……’
    這個問題很簡單，簡單到誰都能說上兩句。
    但這個問題卻又很難，難到誰都有自己的一份答案。
    ‘我用了七十多年，忘去了我所學的一切，我開始融入各行各業——去探尋這個答案。’
    最終，他找到了答案。
    人可以是辛苦鋤勞的農民，可以是教書育人的學者，也可以是掌火端菜的廚服，或打鐵的匠人。
    人充滿了可能。
    且不斷的在增加可能。
    ‘人的未來無窮無盡，但根本，卻還落得在模仿之上。’
    ‘我用了很久才想明白這個問題，想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人本就是萬物一份子，我卻癡迷於將人剝離出來。’
    ‘這本就是一種傲慢。’
    ‘僅是因為一時站在高處頂點，就忘記了自己的老師與出身。’
    ‘忘記了敬畏與初心。’
    ‘實在太過可笑。’
    武弊想明白了一切，便有了人武極的誕生。
    ‘什麽是人？’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就是人。’
    ‘人類掌握工具，記錄知識，這都是武，都是人所無法抹除的過去！’
    ‘是人類一次次證明自己勇氣與智慧的讚歌！’
    ‘人武，就是萬物！’
    ‘答案一開始就在了，是我走入了岔道。’
    是的，答案，早就藏在了一開始……
    ‘萬物皆武，武為人用。’
    力量速度也好，器具外物也罷，隻要好用，隻要能夠被利用。
    那就是武。
    因為武，本就是人類通過模仿、探究所‘創造’出本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人武之極點，就是武道的極點。
    什麽是人武？
    ‘心隨萬物。’
    ‘便是人之武極。’
    ……
    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掌握自己所能掌握的一切！
    遇風禦水，掌萬物。
    弱小，就是通往武道最快的捷徑！
    武藝。
    從一開始，就是人類利用一切以弱勝強的手段！
    那站在至高之巔的武神——
    既是最強。
    亦是最弱。
    “不！這怎麽可能！”
    術赤爾多眼睜睜看著自己打出的力量向歐格手中長矛匯去。
    自己的襲擊不僅沒起到一點作用，反倒是助敵人愈來愈強。
    ‘原來，是這樣……’
    這一刻。
    祂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當初的德思蓋爾為何能憑一己之力斬下那通天之蛇，開辟深淵。
    但，一切都晚了……
    那些力量，已化作了足以摧毀祂的利刃。
    “極！”
    隨著歐格最後一字道出。
    獨屬於他的人武極——自此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