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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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平日受丈夫影響,多少粗通文墨,在船邊搖頭晃腦走了一圈,終於來了一句:
“白霧漫天一片春,綠草連碧映灘中。。。。。”
她吟了上半句,下半句是要如何作,終是不會,惹得眾人哄笑。
高百川心知自己妻子在詩詞歌賦上還未出師,便將與眾吟詩作對的主意改為猜拳行令,令仆人呈上好酒,擺上食物,與眾妻弟行酒令。
眾女眷知這是男人的把戲,也無興趣,便各自尋了去處,三三兩兩邊閑聊邊欣賞灘邊兩岸景色。眾人見這風景頗好,悶了整個冬季的心開始在兩岸碧綠的慫恿之下複活了起來,男的喝酒猜拳,女的道些家長裏短,玩得好不盡興。
眨眼間,便是春去冬來,春風綠了江南,寒冬又如風霜的老人,拖著蒼老的步伐,在秦州大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拉下冬的帷幕。
高府裏的高百川眼見著府裏天井所種桂花,從手掌般大小,漸漸長成一人多高,花落了又去,燕子在屋簷下築窩了又飛回南方,高家的三個兒子亦是在這幾年間出落成翩翩少年,老大老二進了學,老三跟著三舅學做買賣,年小他們許多的,那個小時候總是嚷嚷著要吃燒餅的小盈雪也迎來了她的14歲年華,在時間的澆灌下出落成亭亭玉立。你看她輕披衣裳,娥眉橫臥,鼻梁高挺,紅潤的嘴唇在輕笑之間便如春風百裏,繁花盛開,令人賞心悅目,高挑的身材在母親的教導,父親的熏陶之下,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大家閨秀的典雅氣質。
開元二十九年,氣候異常,累月幹旱,黃河決口,蝗災泛濫,一向靠天吃飯的老百姓在這特殊的年月裏沒了依靠,眼看著地裏的莊稼顆粒無收,家裏沒有餘糧,一家老小張口伸手都要吃飯,不少普通老百姓毫無辦法,隻好持著飯碗,提著竹棍,上街討吃。
在這十幾年裏,經不住妻弟慫恿的高百川也出資開了家米店,一家布匹店,一家錢莊,平日裏忙於打理店裏的買賣,看著家裏的銀子一天天地增多,他亦是從中感受到了做買賣的樂趣。閑於家中的高夫人偶然出行外邊,見街上比以往多了不少衣著襤褸,麵黃肌瘦的災民,心生憐憫,遂有意救濟。
當日晚,高夫人將災民橫街,到處乞討,欲開倉賑災之念說與高百川,高百川這幾年經營買賣,著實積累了不少財富,深受達則應兼濟天下的影響,亦是想在此災荒年頭出自己一份力,遂點頭答應。翌日便聯合秦州有頭有臉的鄉紳商量賑災事宜,獲得部分鄉紳支持,於是令人到街上張貼告示,上曰:
“天綱不張,蝗災肆虐,致吾鄉民百姓流離失所,高某不才,多年間承蒙鄉裏鄉親厚愛,願設賑災處,每日早晚各一次於北門外施粥賑災,以克時艱。”
此賑災告示一出,眾流離失所百姓紛紛鼓掌叫好,皆言其為大善人。
顧慮受災百姓眾多,恐人手不夠,又恐百姓爭相搶奪糧食,高百川深思熟慮,請得官府出兵鎮守賑災現場,又另調店內夥計幫忙搬運糧食,分發米粥。
賑災之日,北門外,天剛蒙蒙亮,便已聚集了不少受災百姓,熙熙攘攘,吵吵鬧鬧,所幸高百川早有準備,早已吩咐人手在北門處設起了帳篷,架起了大鍋,先有零零散散百姓前來領粥,早有官方出手維持秩序,後人數漸多,有擁亂之象,但在同城鄉紳,官府,高府之人勉力維持之下,可幸未出什麽亂子,隻是初次領賑災粥之人回去後,紛紛傳言,前來領粥之人愈來愈多,粥煮了好幾次,便已分完。高百川見事先堆放之米已是用得七七八八,便差管家再派人送米前來。
本是閑居在家的高夫人擔心前來領粥的百姓過多,恐有亂事,殃及丈夫,便欲出門去看看。
早已聽說父親欲開倉賑災的盈雪心中已知曉,此乃一大善舉,亦是想出去幫忙。她見母親欲出門,便跟其身後。高夫人回首見其女兒,當即喝止:
“我兒,如今外麵亂哄哄的,你跟我出去作甚麽?”
高盈雪淺淺一笑,回道:
“聽聞家父在外忙碌,女兒不敢私下偷懶,特前去幫忙。”
高夫人立馬把臉一沉,喝道:
“胡鬧!女孩子家家,尚未出閣,不允許在外拋頭露麵!”
高盈雪並未被其母嚇到,反是嘻嘻一笑,聲音清脆地回道:
“女兒曾聽聞母親大人未出閣時,亦是常與家人出外遊玩,今女兒四肢健全,有手有腳,自當以母親為榜樣。”
“何況母親過去常教導女兒,說要與人為善,要力所能及地幫助他人。今父親發善心以助我秦州百姓,哥哥們已前去幫忙,身為幼女,又豈能落後?”
高夫人見其說得有理有據,心中認同,卻仍是擔心她一個小姑娘去北門,恐生意外,並不鬆口。高盈雪卻是連聲請求,理話,好話盡說,高夫人拗不過她,隻好答應她相隨其後,又恐她涉世未深,恐生事端,一路上便苦口叮嚀,仔細囑咐,高盈雪均一一稱是。
兩人領著一些女眷前往北門,北門處已是排滿了受災百姓,一個個衣衫襤褸,麵有菜色,依著順序,依令領粥,偶有些許身體強壯之輩自恃體格健壯,妄圖插隊,皆被鎮場之官兵一一彈壓,待到高夫人數人行至北門,所見是一派井然有序之象。
高夫人先是找到了在忙碌的高百川,見丈夫無恙,便放下了心頭的擔心。站於高夫人身旁的高盈雪見麵前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一個個餓得麵黃肌瘦,心中不忍,便想為他們做些事。左右察看之下,見正在與饑民分粥之人忙得滿頭大汗,便走上前,說道:
“阿叔,讓我來幫你吧。”
正在忙碌的大叔隻感一陣幽香撲鼻,一個穿著錦衣的年輕女郎出現在自己麵前,有些受寵若驚,嚅囁著嘴唇,說道:
“我。。。這。。。”
高盈雪見他這一遲疑,前邊已是有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用佝僂的身軀撐著拐杖,手捧一個外表有些破爛的碗,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倆,她便不由分說,稍微用力,拿過大叔的勺子,從木桶了舀了滿滿的一碗粥給此老人,老人連聲道謝,盈雪初次從中感受到了做善事被人所由衷感謝的心情,做得更為起勁,絲毫忘記了自己身為高府千金小姐的身份。
本是站在高百川旁邊的高夫人,想出言阻止女兒,但見她正樂在其中,不忍打斷,隻得走於她附近,暗暗地關注著她,生怕她會出什麽意外,高盈雪並未知曉母親心思,兀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