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師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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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清晨天桂山的深處,一座茅舍前跪著一少年,清晨的露水沾濕了少年蓬亂的頭發,令少年虛弱的身體略感寒冷而微微顫抖著。
    少年已經在茅舍前跪了三天三夜,三日以來米水未進,原本養尊處優的少爺已然有些支撐不住了。正在這時,茅舍的小門突然打開,緩緩走出一人。已經筋疲力盡,眼神潰散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卻見從茅舍出來那人手持一根魚竿,身後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在那人被背後恭敬的說了聲:“先生慢走。”那人出了茅舍看也不看少年一眼,漫步著繞過少年欲行。
    少年卻是沉不住氣了,急聲道:“陸先生!”
    被叫陸先生的男人仿佛沒聽見一般,自顧自的繼續前行。少年連忙起身,連續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雙腿早已經變得麻木而不聽使喚,身體一趔趄。但少年還是管不了那麽多,手腳並用的在地上匍匐幾把,待血液漸漸在腿部恢複暢通,忍著疼痛攔在先生麵前。
    那人見少年的舉動知道自己不能輕易通過,便索性停下腳步,依舊氣定神閑麵無表情。
    “先生,暾槿已經在此跪了三天了,到底要怎樣,先生才肯收下我?”自稱暾槿的少年,強忍著身體的不適,齜牙咧嘴的懇求著先生,雖然看上去好像是在強逼。
    先生依舊麵無表情,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到暾槿麵前,手上陡然多出一物。暾槿一愣,本能的接過先生遞來的物件,卻發現是一把洋火槍。暾槿更為不解,洋火槍在現在的地球還算是稀有物件,看手中的這一把,質地精良,做工秀美,與其說是一把武器,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舉國上下,也隻有皇帝的直屬親衛隊神機營的成員才有資格配備洋槍,而如此貴重的物品,絕不是尋常百姓可以擁有的。
    不過,困擾暾槿的不是先生為什麽會擁有這樣的好東西,而是奇怪他為什麽給自己這玩意兒?難道……暾槿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先生同意收我為徒了嗎?”一抬頭卻不見先生蹤影,就在暾槿觀察手中洋火槍的片刻時間,先生已無聲無息的繞過暾槿,走出好遠。
    暾槿連忙跟上前去,卻聽先生淡淡道:“我說過了,我不收徒弟。”
    暾槿一陣火大,雖然之前聽師傅說過這家夥性格乖戾,行事不羈,想拜他為師不是見容易的事兒,暾槿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卻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卻真的是鐵石心腸一般。不僅僅是自己亮出了老師的介紹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懇求沒有用,就連連跪三天的苦肉計都不能令之動容。無奈得沒好氣得質問道:“那先生給我這玩意兒是什麽意思?”
    先生並沒有因暾槿的變了調調的語氣而停下腳步,而是漫步到條小溪邊的一片樹蔭下的大石上,也不見其掛任何餌食,便將手中的魚竿垂於小溪之上,開始垂釣。
    暾槿看得奇怪,也不敢多言,思量著這家夥是不是在學薑太公釣魚。先生確實開口道:“在大不列顛星上的海盜,會把背叛者獨自留在一片荒島之上,任其自生自滅。沒有淡水和食物,等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兒。這時海盜們就會留給背叛者把隻有一顆子彈的洋槍,讓背叛者實在撐不住而精神奔潰時可以給自己一個痛快的了斷。”
    “臥槽!”暾槿咒罵一聲,“你直接叫我去死就好了嘛,這拐彎抹角的,耍我玩而有趣嗎?”
    先生繼續著他的無餌垂釣,也不看暾槿憤怒的神情,一副不置可否若無其事的淡定模樣。暾槿見了更為憤怒,惡向膽邊生,一抬手,將手中的洋槍指向了先生的腦袋。
    陸先生轉過頭越過黑洞洞的槍口,看著暾槿充斥著憤怒殺氣的猩紅雙眼,“這麽快就決定把這唯一的子彈給我了嗎?”語氣依舊平淡,神態自若,萬千沒有因為有把洋槍對著自己的腦袋而有任何的改變。
    暾槿的眼中的怒氣已經變成瘋狂,他極有可能在一時衝動之下扣動扳機。如此近的距離之下,質地再差的洋火槍也可以將彈丸打進目標的腦袋。陸先生分明從暾槿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失控,但同時他也在暾槿混亂的眼神中找到一絲清明。隻需一句提醒,便將混亂瀕臨失控瘋狂的暾槿點醒。
    暾槿沉思片刻後陡然放下洋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先生!學生知錯了。”
    陸先生也不看猛然跪下的暾槿,“想清楚了?”
    暾槿堅定的說道:“嗯!我要留給太後老妖婆,或是鬼子六!”
    陸先生道:“看來還是沒想清楚啊。”
    暾槿聽了心中暗急,一頭磕在地上,“懇請先生指點迷津。”之前陸先生便說過,洋槍之中隻有一顆子彈,而自己的仇人那麽多,可以確定的最大兩個主謀是悠嘻太後和議政王鬼子六,正是因為他們兩個聯手,才將暾槿的父親,身為顧命八大臣之首的肅順謀害,從而權傾朝野。論起來,兩個家夥都是混蛋,對於暾槿來說都是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顆子彈給他們兩個之中的誰,都略微有點可惜。
    “你認為我會教你殺戮嗎?”先生語氣陡然轉冷。
    暾槿眉頭一皺,早就料到了先生會問這樣的問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相信先生也不是在乎世俗禮教的人,世間萬物,人生在世本是生死有命,隻要先生肯教我,成與不成都是我他們的造化。”
    陸先生難得的朗聲大笑起來,“這一套說辭,你自己信嗎?”
    暾槿堅定的說道:“當然信了!悠嘻老妖婆跟鬼子六為攬大權,不惜謀害忠良,早已是惡貫滿盈。現如今天下大亂,和平軍起義,大有勢不可擋之勢,先生神機妙算,相信也看得明白,滿人的氣數將盡,差的不過是最後那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暾槿願獻身,若是先生相助,也算是順應天下大勢。”
    陸先生卻道:“隻可惜學道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兒,你周身暴戾之氣又如此沉重,也不是修道的材料。這時幫你,無異於揠苗助長,隻會將你引入歧途。”
    暾槿依舊神情堅定,三天三夜都跪了下來,更是不會因為幾句否定的評價就放棄:“這一點先生請放心,學生也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管是做牛做馬,學生也願意追隨先生,隻求先生……”
    先生一擺手阻止暾槿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的決心,但是你不懂,你越是心智堅毅,就越難改變,仇恨遮蔽了你的雙眼,你又怎麽能看清大道呢?”
    “這……”暾槿一時無語,本以為幾日來都是先生對自己的考驗,怕自己心智不堅定半途而廢。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心智堅毅,反倒耽誤了自己。雖然出乎意料,但也是在情理之中。果然如老師所說,陸先生性情古怪,形式不拘一格。
    對付怪人,自然不能用尋常方法。暾槿眼珠轉了轉,不禁把目光投向先生一直垂釣的小溪。暾槿湊到先生旁邊的大石上坐下,一直跪著也蠻累的,也知道了苦肉計對這家夥沒用,幹脆改變戰略。“水至清則無魚,這條小溪如此清澈,先生很難有大收獲啊。”
    暾槿以前也算是個紈絝子弟,別的一無所長,最擅長的就是吃喝玩樂。關於垂釣,暾槿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以前過的是吃喝不愁的生活,垂釣也不過是為了玩樂。跟玩沾上邊,暾槿自然大下苦工的潛心研究過,對於什麽樣的水域,釣什麽種類的魚,應該使用什麽樣的魚鉤和餌食,暾槿心理自然是一清二楚。
    釣魚,說到底就是引誘。投其所好,用魚兒們想要的餌食吸引它們咬鉤。而此時暾槿麵對先生,其中戰略道理和釣魚也是大同小異,就是從其所好入手。暾槿話外之意就是,陸先生會在這樣很難釣到大魚的地方釣魚,自然是不在意其中的困難,若是真的能收獲到大魚,必然也會很高興。而剛剛先生邊說過暾槿難教,就和這釣魚一樣的,隻要先生不在意其中困難,必然會有所收獲的。
    陸先生自然也聽明白了暾槿話外之意,斜瞟了暾槿一眼,淡淡道:“我是在釣蝦。”
    “釣蝦?”暾槿疑惑的看著麵前的小溪,憑自己的經驗與觀察,這片水域不管怎麽看都不會有蝦的,在不可能有蝦的地方釣蝦?這大概比當年薑太公直鉤釣魚還困難吧。“先生誌向高遠,隻是至少也應該切合實際吧。”
    “哦?是嗎?”陸先生微笑著反問一聲。
    在尋常人看來,暾槿想要憑一己之力,向執掌天朝權力最高點的兩位複仇,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兒。就好像暾槿看陸先生在這無蝦的溪水之中釣蝦一樣,都是麵對近乎不可能還是執意要做。
    暾槿沉思片刻,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到了聲:“先生等我!”便急匆匆的下山去了。
    半個時辰以後,隻見暾槿背著個竹簍氣喘籲籲的又從山下奔回來。趁這半個時辰,暾槿洗了個澡吃了點東西,又休息片刻,便帶著叫人重金買來的活蝦與垂釣裝備奔上山去。
    見暾槿上氣不接下氣的躺在自己身邊的大石上休息,陸先生什麽也沒說,心無旁騖的繼續著他的垂釣大業。
    暾槿把氣息喘勻了後,起身一把將竹簍裏的活蝦撒入麵前的小溪之中,又拉過陸先生的釣竿,換上自己特製的釣鉤,掛上蝦子最為喜愛的腐肉,再將釣鉤又仍如溪水中:“先生大業將成矣。”
    陸先生瞥了眼暾槿諂媚的笑容,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魚竿扔入溪水中。
    “先生?”
    “天地萬物生衍,有其自然規律。這片水域本無蝦,也沒有其天敵,人為的強行幹預,待這群蝦子適應了環境,就是其他生靈遭殃的時候了。”陸先生無奈得搖著頭。
    暾槿眉頭一皺,“現如今民不聊生,先生置之不顧,卻為群魚蝦悲憫傷懷,是何道理?”
    陸先生歎息著搖著頭:“孺子不可教也。”
    暾槿緊鄒著眉頭沉思片刻,“先生是說,如今的天下,外星人利用**強行打開國門,正如這蝦子一樣?”陸先生不置可否的看著暾槿,似乎在等著他的下文。
    暾槿沉思片刻,繼續道:“世間萬事雖有其自然規律,但人是其中的變數,正如我將這蝦群投入這原本無蝦的水域。換個角度來說,我們也可以是這外來蝦,成為那些執掌大權的家夥眼中的變數。”
    暾槿說完,滿眼期待的看著陸先生。隻見陸先生無奈的歎息一聲,“人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種,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無論再怎麽變,也逃不出道的製約,多行不義必自斃。”
    暾槿早料到陸先生會抓住自己的這一漏洞,也早想好了應對的說辭:“既然人也要遵循道法的製約,而對於惡貫滿盈的人做出懲戒的不也是人嗎。商紂王如是,秦嬴政如是,隋煬帝都是,而我也願意做悠嘻老妖婆的行刑官。先生幫我,不僅不違背信仰,更是順應天命。”
    “你又怎麽確定是你而不是別人?”陸先生難得的收回一直投在溪水上的目光,看向暾槿:“我也是隻對道略知一二,懂些天地輪回的規律,沒辦法告訴你具體怎麽做,更不會幫你複仇。”
    暾槿心中一喜,聽先生話中的意思,是有點要鬆口的意思啊。至於不幫自己複仇什麽的,若是真能學到陸先生的什麽絕學,掌握萬物生衍輪回的規律,用先生的話說叫做:幾近於道。若真能學到那個境界,暾槿感覺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完成大業。想到興奮處,高景不禁心中一陣熱忱,激動的叫了聲:“先生!”就欲跪下行拜師禮。
    陸先生一擺手阻止了暾槿,“誒!我說過我不收弟子,便不會食言。”突逢轉機,無奈希望再次破滅,天堂地獄間的不斷回轉,幾乎要將暾槿要崩潰了。但那痛苦也隻是短暫的,隻聽陸先生繼續說道:“你是太賓的學生,縱橫本是道家衍生的分支,雖然方式不同,但根源卻是一家。”
    陸先生話說道這裏,暾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暾槿不必行拜師禮,按照備份排,陸先生算是暾槿的師叔一類的關係,隻是陸先生不願點破,暾槿也就不自作聰明去多此一舉。但不管怎樣,陸先生是默認暾槿這個師侄並指點其道術。暾槿自然是喜出望外,多日來的艱辛總算沒有白費,不禁雙眼一紅,又顫聲叫了聲:“先生!”
    “先把你幹的好事收拾幹淨吧。”陸先生指了指麵前的小溪,便轉身回草舍。
    “啊……?哦!”暾槿一愣,才明白陸先生指的是暾槿剛剛倒進溪水中的那一竹簍活蝦。沒辦法,隻得卷起褲管下水,一字一字的撈。當初為了能讓先生盡快釣到蝦,暾槿在買蝦的時候特別要求各個都是活蹦亂跳的,現在早已散開,不知藏於溪水中的哪個角落。也不知道這樣一隻一隻撈要弄撈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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