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狗血淋頭(二)
字數:5703 加入書籤
如意風華!
“阿爹,我今天在清泉山采摘野菜的時候真的看到了一株野山參!”趙如意再次認真地對趙大牛說道。
“你怎麽知道那是野山參?”
趙大牛從小到大不知道在清泉山去過多少次了,隻聽說有人采到過野山參和靈芝,他自己和身邊的人卻沒有這麽好運遇到過。
此刻他聽女兒這樣說,隻當女兒是看錯了,所以就將粗糙的大手蓋在她的腦袋上安慰她。
趙如意感覺自己的腦袋暖烘烘的,她忍不住蹭了蹭說,“我就是知道,我知道的東西可多了!”
“我知道被毒蛇咬了以後怎麽自救,也知道很多草藥,下回我還要在山上采草藥賣給益民醫館。”
“醫館裏的那個老爺爺可好了,我到時候把野山參賣給他,他一定會給我們很多銀子。”
趙大牛和閔秋禾對視了一眼,他們倆已經發現女兒自那次被毒蛇咬傷後變得活潑開朗了許多,連帶著他們也變得強勢了許多。
正因為女兒的改變,他們才看清楚了以前的自己有多麽可笑,一味的隱忍幾乎要把他們一家人逼到了絕境。
“夫君,要不你明天早上陪如意去看看?”
趙大牛有點猶豫,家裏的地還沒種完,這來去就是半天時間,實在耽擱不起。
“如意,阿爹明天還有農活要幹,即使要幫你去挖野山參那也要再等兩天才行。”
“不嘛阿爹!萬一讓別人挖走了怎麽辦?”趙如意執拗地扯著趙大牛的大手搖晃,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阿爹,那個地方銅鎖他們也知道,萬一被挖走了怎麽辦?”
“阿爹,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趙如意轉頭看著閔秋禾說,“阿娘,你明早早點煮飯,我吃完飯就上山。”
趙大牛無奈地笑了,“娘子,看樣子我們明天都要早起了!”
趙如意走在父母中間,拉著他們的手,高興得又蹦又跳,完全是一個小孩子的心性。
就這樣,趙大牛一家人說說笑笑地隨著村裏人在落日餘暉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當趙大牛一家人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發現裏麵出奇的安靜,家裏廚房的煙囪沒有升起炊煙,趙如意這才想起自己中途回家時發生的事情。
“阿爹,阿娘……”
趙如意拉著父母的手,頓在院門口不走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二嬸看到自己時喊鬼來了的事情說了出來。
“什麽?她們居然這麽對你!”
閔秋禾氣得渾身發抖,她的女兒這麽好,還要被自己的親奶奶和二嬸詆毀,如果傳出去了,女兒將來怎麽過活?
“放心吧!阿爹阿娘會保護你!”
一貫老實的趙大牛也氣得臉色發青,他拉著趙如意邁著大步往院子裏走。
妻女是趙大牛的軟肋,他也許在麵對母親和二弟的刁難時無法還手,但他們如果要欺負她們,也要踏著他的屍體過去才行。
“他們來了,他們進來了!”
杜白蓮首先看到趙大牛他們進了院門,她嚇得跑到自己的房門前麵,隨時做著準備躲進屋裏的打算,此刻她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婆婆,她連趙金寶都暫時放在姐妹家了。
杜白蓮原本還以為是自己婆婆在胡說八道,誰知道她到寧神婆家去了一趟後回來說,大哥一家那天晚上真的遇到了攔路鬼時,她感覺自己渾身就不舒服了,感覺像是沾了鬼氣,忽冷忽熱的。
“寧婆子,快!快!”
杜翠娥也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躲在了寧幺妹的身後。
隻見寧神婆站在一張歪斜的案幾前,手持桃木劍,披散著一身褐色的大袍子,微風拂過,衣袂飄飄,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阿娘,你這是要幹什麽?”
趙大牛將鋤頭“梆”的一聲頓在地上,怒目瞪視著杜翠娥。
趙如意則心虛地躲在了閔秋禾的身後,看寧神婆的架勢,趙如意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了!
“老大,你要幹什麽?快把鋤頭放下!”杜翠娥嚇得腿軟,她指著趙大牛對寧神婆說,“寧婆子,你看我沒說錯吧!大牛以前從來不敢忤逆我,現在也敢對我凶了!”
“他哪裏來的膽子,肯定是被鬼纏上身了!”
寧神婆將扒在她手臂上的杜翠娥推開,一邊拿著桃木劍揮舞起來,一邊肅著臉嘴唇不斷的翻動著發出念咒的聲音,到最後翻動得越來越快,以至於趙如意都忘記了害怕。
趙大牛將閔秋禾和趙如意抱在懷裏,眼神懇求地對寧神婆說“三叔嬸,我不知道我阿娘對你說了什麽,但我們一家人是怎麽樣的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做我們以後在村裏怎麽做人?”
“嘚!你這攔路鬼也太調皮了,快速速離去!”
寧神婆也不回答趙大牛,隻是拿起一疊符紙點燃,在空中揮舞幾下,灰燼就隨風飄散了,然後又從嘴裏噴出一團火,將趙大牛一家子灰白的臉色印出一點紅光來。
“快,把黑狗血端給我!”
寧神婆頭也沒回地就對身後的杜翠娥喊道,杜翠娥愣了一下,然後“哦哦”兩聲應承著,將一盆黑狗血端給了寧神婆。
寧神婆放下桃木劍,端著黑狗血就要向趙大牛一家子潑去,誰知道趙大牛背過身去彎腰抱著妻女躲開了,那盆黑狗血不偏不倚地潑在了剛走進院門的趙二牛身上。
“你們……呸呸!”
趙二牛氣得跳腳,他感覺眼前的一切紅彤彤的,接著一股令人惡心的血腥味直衝口鼻,他抹了一把臉,氣急敗壞地說,“三叔嬸,你這是幹什麽?”
“對啊,寧婆子,你這是幹什麽?”杜翠娥也不害怕趙大牛一家人了,她忙跑到趙二牛身邊,一邊心痛地幫兒子擦臉上的血,一邊指責寧神婆,“寧婆子,我叫你來是幫我驅大牛一家人身上的鬼氣,現在這盆黑狗血浪費了,那大牛家的……”
“已經走了!”
寧神婆一副元氣大傷的樣子,她抬起手來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問趙二牛,“你剛才怎麽突然進來了?那個攔路鬼被嚇得脫離大牛身體後,就直直的衝進了你的身體,幸虧那盆黑狗血又把它嚇跑了。”
杜翠娥嚇得身子一顫,看著趙二牛問“對啊,二牛,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我……”趙二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寧神婆就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做什麽都不順?而且今天你還得罪了小人?你一氣之下隻想回家誰也不見?好像有一股無法控製的怒氣在心裏?你說你這麽倒黴,鬼不找你找誰?”
“對,對,對!”趙二牛聽到寧神婆的話,感覺渾身冒冷汗,他也不管自己一腦袋的血了,隻討好地問道,“三叔嬸,你算得真準!有什麽法子可以化解嗎?”
“有!”
寧神婆若有其事地看了看趙二牛,然後走到案幾前,沾著剛才盛黑狗血的盆裏剩下的狗血快速地畫著符咒。
“自古以來都是使用黑狗血辟邪的,因為狗是至陽之畜,二郎神座下的哮天犬就是通體黑。”寧神婆將畫好的符紙遞給趙二牛,肅著臉叮囑道,“記住,這張符紙你要隨身揣著,揣夠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將你身上的陰邪之氣消散,到那時你才能轉運!”
“謝謝三叔嬸,謝謝三叔嬸!”
趙二牛拿著符紙,真心實意地對著寧神婆道謝。當他喜滋滋地走到自己臥室門口時,杜白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個蠢女人,快去給我燒水,我要洗澡換衣服!”
“別,今晚不能洗澡!”寧神婆突然轉身製止道,“晚上陰氣太重,你又是背運之人,還需要用身上的黑狗血擋一擋,過了今夜就好了!”
“對,對,對!”杜翠娥也連忙附和道,“聽你三叔嬸的!”
趙二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隻有無奈地點了點頭,比起自己的小命來說,這點邋遢又算什麽!
“滾,還不去做飯,老子快餓死了!”
隻有杜白蓮苦著臉,她一想到晚上身邊睡著一個血呼啦擦的人就渾身不舒服。
“好了,我也該回去做晚飯了!”寧神婆將做法的工具一股腦地收進一個褡褳裏,然後伸手對杜翠娥說,“一共三百五十文錢,除去上午給的七文錢,還欠我三百四十三文錢。”
“什麽?”杜翠娥指著寧神婆跳腳道,“寧婆子,我們可是說好二百五十文錢的,怎麽你還坐地起價了!”
寧神婆輕蔑地瞄了杜翠娥一眼,“杜翠娥,是我坐地起價,還是你不會算賬?”
“如果隻給大牛一家人驅邪就是二百五十文錢,可你家二牛衝出來了,我這又要費神驅一次邪,不得又加一百文錢?再加上買黑狗血的錢和符紙的錢總共不是三百五十文錢,是多少?”
寧幺妹說著話,不在意地又將褡褳打開,要把做法的香爐拿出來。
“寧婆子,你又要幹什麽?”
“杜翠娥,我想著你又沒有叫我幫二牛驅邪,我還是把那攔路鬼請回來吧!”
“阿娘,快給她,快給她!”
躲在屋裏偷看的趙二牛先跳起了腳,直到此刻,傻站在門口的杜白蓮才想起該做晚飯了。
“行,行,行!我給你!”
杜翠娥自認倒黴地說道,她正要轉身回屋拿錢,又看到趙大牛一家抱成一團,謹慎地看著她們,於是心裏的氣不打一處來,惡聲惡氣地對趙大牛說“大牛,拿錢來!這都是你惹得禍事,如果你不躲開,二牛也不會被鬼纏上,也不會被狗血淋頭。”
趙大牛苦笑道“阿娘,我身上哪裏有錢?如意看病的錢都是問族長家借的,現在還欠著呢!”
“你媳婦兒身上不是還有個銀簪子嗎?”
“阿娘,你生病的時候,我娘子為了給你看病不是都典當了嗎!”趙大牛惆悵一笑,“那還是我丈母娘留給她的唯一一件遺物呢!”
杜翠娥表情訕訕地,最後說了一句“晦氣”,然後就不情不願地回自己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