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桃花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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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風華!
    謝璿一聽桃花釀臉色就微微泛了紅,她心虛地看了一眼裴孤城,誰知道裴孤城也正在看她。
    “母親,那你去看看吧!我下去走走!”
    裴孤城低垂著眉眼沒敢再看謝璿,他說完話後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樓。
    裴孤城七八歲的時候偶爾知道教自己習武的師父是母親差點訂親的男人時,他為此還生氣了很久,那時他還對父親有渴望和眷戀,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不再盼望那個父親回頭看他一眼了,武威侯府雖然很大,有時候卻很空曠,仿佛隻有他們母子倆生活。
    而武威侯府外麵那個隨時守護著他們母子倆的男人似乎漸漸融入了他們的生活裏,他已經不再排斥那個男人,隻是心中感覺很別扭。
    今天再聽了母親說的話,裴孤城心裏的那種別扭感居然也變淡了。
    楊廣鈺是他的師父,也是如父親一般守護著他的人,他無法看著他因為還要顧忌他的感受而偷偷和母親見麵。
    比起說前世裏楊廣鈺被埋在了雪山下,母親會心灰意冷而早逝的話,裴孤城覺得自己的那點別扭可以放下了。
    裴孤城一旦想開了,就覺得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起來。
    他跑下樓回頭往謝璿站的地方看去,看到謝璿也正垂下眉眼看他,於是他笑著喊道“母親,飯後我想請師父指點一下我最近的武藝。”
    謝璿沒有說話,隻是對著裴孤城笑著點了點頭。
    “夫人,世子長大了!”
    玉葉在一旁看到了,感歎地說道。
    玉葉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了,但還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在謝璿的身邊了,那時候謝璿帶著裴孤城生活有多麽的艱難她都知道。
    謝家的貼身丫鬟在她嫁入武威侯府的時候都被謝家打發出去嫁人了,因為謝家人擔心那幾個貼身丫鬟在武威侯府透露出謝璿和楊廣鈺的事情。
    而跟著一起到武威侯府的幾個陪嫁丫鬟又是謝府各房裏塞進來的,沒一個省心的,各有各的小心思,後來謝璿也將她們一個個打發出去嫁人了,現在陪在身邊的四個大丫鬟中玉葉和玉瑾就是楊廣鈺培養給她的。
    玉瑾一般負責守著怡然苑,而玉葉幾乎每次出門都陪著。
    此刻玉葉陪著謝璿繞到木樓背後的一間屋子前時,木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我以為你們要在九華庵吃完齋飯再過來的。”楊廣鈺懊惱地說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請專人過來給你們準備午膳了!”
    謝璿很自然地走進屋,俏皮地笑著對楊廣鈺說“我這回可帶來一個擅廚藝的小姑娘,如果你吃到她做得菜估計也會喜歡。”
    “就是那個長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她會做什麽?”楊廣鈺戲謔道,“還沒有灶台高,就不怕把自己也一塊丟進鍋裏炒了。”
    謝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坐在了案幾邊的椅子上,楊廣鈺將才泡好的春茶往她身邊推了一下。
    “新出的雲霧茶!”
    謝璿端著茶碗,揭開茶蓋,一股淡雅清新的蘭花香氣立即撲鼻而來,她陶醉的微微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後,才輕輕啄了一口。
    “不負‘佛天雨露,帝苑仙獎’的美譽!”
    謝璿放下茶碗,一臉正經地說道,“我們今天到九華庵的時候正好遇到安國公家的女眷和刑部尚書家的女眷,所以就隻是找靈玉師太那裏去說了一會兒話,就趕著到跑馬場來了。”
    “這兩家怎麽攪合在一起了?”
    楊廣鈺微皺著眉頭嘀咕了一句,然後就不再說這個話題了,轉而問起謝璿在九華庵時,靈玉師太說了些什麽。
    “廣鈺,你說人記不記得自己的前世?”
    謝璿眼眸注視著楊廣鈺,突然答非所問地問道。
    “前世啊?”楊廣鈺深情地看著謝璿,低沉地說道,“如果人有前世的話,我想記得吧!”
    “前世裏你一定是桃樹精,而我還是那個喜歡縱情山水的少年劍客,因為在桃花樹下練劍驚了樹下小睡的仙子,然後我就願意為一個人而停留。”
    謝璿嗔笑著踢了楊廣鈺一腳,微微羞澀地說道“別搗亂,我是說正經的!”
    “阿璿,我也是說正經的!”
    楊廣鈺無辜地看著謝璿,謝璿的心髒“噗通,噗通”地加快了速度,以至於連臉都紅了。
    謝璿嬌嗔地瞪了楊廣鈺一眼,然後不再做任何的鋪墊就將靈玉師太說的話竹筒倒豆子般幹幹脆脆的都說了。
    楊廣鈺聽到謝璿說,靈玉師太的身體是因為那幾個替自己死的人而贖罪衰敗時,心裏內疚極了。
    “我~我有負師父所托啊!”楊廣鈺握緊拳頭悲傷地說,“原來我這幾年過得這麽順順當當的,完全是師娘在替我擋災啊!”
    “早知道我就……”
    “我不許你這樣說!”
    謝璿立即伸手捂住了楊廣鈺的嘴唇,連袖子把茶碗帶翻在地上了也顧不上。
    “廣鈺,我不許你這樣說!你就當我自私吧!和別人的命比起來,你的命更珍貴,因為你和重光就是我的命,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了意外,我都會去死的。”
    “真的!”謝璿粗魯地抬起袖子抹掉眼淚說,“靈玉師太說,前世裏你死後,我也會早逝,然後就剩下重光孤苦一個人。”
    隔了一會兒,楊廣鈺才抓住謝璿捂住他嘴的手,輕輕落下一吻後,才溫柔地說道“放心,這回我不會丟下你先走了!”
    “嗯!說話算數!”謝璿破涕而笑。
    “嗯,算數!”
    “對不起,楊廣鈺,我太自私了!我……”
    謝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楊廣鈺知道謝璿話中的意思,可他不喜歡謝璿有時候會有這種害怕卑微的心理。
    楊廣鈺站起來,從謝璿的手中拿過繡帕,一點點地擦拭著謝璿的眼淚,一邊擦一邊笑著說,“阿璿,我甘之如飴!”
    “阿璿,我喜歡你一直這樣自私下去!”
    “廣鈺,你真好!你一點也沒變!”
    謝璿一下子撲到楊廣鈺的身上,雙手環抱著楊廣鈺的腰,腦袋貼在了楊廣鈺的腹部。
    春衫太薄,而楊廣鈺的情太炙熱,謝璿抱著他沒一會兒,他就把她推開了。
    “我~我有點熱!”
    謝璿愣了一下,然後眼神瞄了楊廣鈺的身體一眼,立即就麵紅耳赤了。
    謝璿不是個什麽也不懂的黃花大閨女,她站起來不好意思地在屋裏走來走去,而楊廣鈺也不敢看她,盡量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將那個被帶翻在地上的茶碗收拾起來後,又為謝璿衝泡了一碗茶,屋子裏的茶香味從沉蘊突然又變得清新了。
    “我接到你傳信說,會順路到青石鎮帶我嫂子和書悅,阿憲一起過來,怎麽我隻看到阿憲呀?”
    謝璿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躊躇了一下,為難地說“廣鈺,我隻怕和你嫂子合不來!”
    “怎麽回事?”
    楊廣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轉而安慰道,“不過也沒關係!”
    “我當初讓我大哥對你們母子倆關照一二,也並沒讓你和歐陽靜刻意交好的打算,能好好相處就處,不能好好相處就遠著點。”
    謝璿看楊廣鈺對歐陽靜這個嫂子好像並沒有那麽尊重後,心裏踏實了一點,然後她就將歐陽靜這兩天的表現告訴了楊廣鈺,楊廣鈺聽了謝璿的話後,臉都黑了。
    “這人還真看不出來!長此以往,說不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到時候我大哥說不定就會前途盡毀。”
    楊廣鈺皺著眉頭說道,“不行,過幾天我必須到青石鎮找我大哥說說,尤其是不能讓這歐陽靜來操控楊家子女的婚事。”
    “你可別說是我告的狀哈!”
    謝璿抓著楊廣鈺的手,開玩笑地說道,“不然將來我們再見麵的時候多尷尬啊!”
    “將來再見麵?”楊廣鈺哈哈笑道,“我以為你以後不會再和她見麵了!”
    “阿璿,現在重光是東宮的人了,再運作幾年他就該成家立業了,你~我~我們……”
    楊廣鈺反握住謝璿的手,深邃的眼眸就像要將謝璿淹沒一般,謝璿低垂著眉眼,再抬起的時候,眼裏就像蓄滿了星光。
    “廣鈺,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我可以休夫出武威侯府,然後和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休夫!阿璿,我真佩服你,這事兒也隻有你幹得出來!”
    楊廣鈺激動的都破音了,謝璿聽到哈哈大笑起來,楊廣鈺忍不住輕輕揪了一下她的臉頰。
    謝璿嘴裏“嘶”了一聲,楊廣鈺這才反應過來,他揪到了謝璿被裴俊琪打的那邊臉。
    那半邊臉表麵上沒有印跡了,但楊廣鈺怎麽看都像沒有消腫下去。
    他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謝璿的臉頰,眼眸裏閃過一道狠厲,嘴角卻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來。
    “你快說說你的辦法吧!”
    楊廣鈺原本和謝璿商量著等裴孤城成人後,就用假死的辦法兩人遠走高飛的,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謝璿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了,謝璿將來就不存在於世了。
    “我突然想起趙如意對重光說過,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每天給我端一碗藥喝,可是我的身體不光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孱弱了。”
    謝璿眉眼微挑地看著楊廣鈺問道,“廣鈺,我一直吃關佚名開的藥,現在自我感覺也和健康的人沒兩樣了,為什麽偏偏會越吃越孱弱呢?除非是……”
    “有人下毒!”
    “對!”謝璿興奮地說,“誰會下毒呢?肯定是我擋了對方的道,所以才……”
    “是你府上幾位?”
    “不,不是段憐兒,她要下毒也是毒死重光,因為這十幾年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與其讓我死,不如讓我生,隻有我占著這個位置,她才是安全的。”
    “不,也不是馮梅影,因為馮梅影看不上這個位置,她其實另有所愛,一旦時機成熟,可能也會離開武威侯府。”
    謝璿說到這裏突然“噗嗤”一聲笑了,接著又尖酸地說道“這麽看來,我突然都有點同情裴俊琪了!”
    楊廣鈺解恨地說道“活該!”
    但凡裴俊琪懂得珍惜謝璿的話,就沒有他楊廣鈺什麽事情了!
    謝璿接著輕笑道,“如果趙如意真的是靈玉師太說的那樣帶著前世記憶回來了,那她所說的夢就是將來會發生的事情了,隻要我抓住那個下毒的人,我就可以休夫離府了!試想哪個女子能咽下這口氣,任自己夫君的妾室下毒而不反擊?再來一次,我這就是第二次了,就是休夫離府了,謝家未嫁的姑娘也不會受影響了!”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準!”
    楊廣鈺站起來煩躁地走了兩步後說,“大不了,我們直接問那趙如意,給你下毒的人是誰。”
    謝璿真想在楊廣鈺的腦袋上敲一下,最後隻能嫌棄地說“你真笨!我不會將計就計啊!”
    “我可沒打算打草驚蛇!而且我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八九不離十!”
    “如果不能人贓並獲,怎麽能讓裴俊琪服氣,怎麽能讓眾人同情我呀,怎麽能讓東宮那邊滿意啊!”
    楊廣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含含糊糊地說道“真是沒良心,我這是關心則亂!”
    謝璿看了一眼別扭的楊廣鈺,忍不住又哈哈笑了。
    裴孤城小時候身體不好,楊廣鈺就在錦城買了一處院子教裴孤城習武健身。
    為了避嫌,楊廣鈺還煞有介事的在宅院門口掛著武館的招牌,為此還真招了幾個孩子來習武。
    為了避嫌,每天送裴孤城來武館的都是怡然苑裏的鍾嬤嬤和墨韻堂裏的秋嬤嬤。
    再後來裴孤城十歲左右楊廣鈺就把他交給自己的幾個徒弟天樞等人來教導了。
    幾乎可以說,楊廣鈺對裴孤城的影響比裴俊琪多得多,包括眼下楊廣鈺的別扭勁兒,剛才謝璿也在裴孤城身上看到了。
    “對了,剛才重光還對我說,飯後他想請你指點一下他最近的武藝。”
    “那好啊!”
    楊廣鈺也很高興,裴孤城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不亞於一個父親,而且他從關佚名那裏知道,謝璿生了裴孤城以後,身體虧損太大,以後再做母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些謝璿都不知道,但楊廣鈺不在乎,因為他們有了裴孤城。
    謝璿和楊廣鈺又卿卿我我地說了一會兒話後,估計時間差不多就站了起來要離開。
    “好了,我也該下去了!”
    謝璿對楊廣鈺俏皮地問道,“對了,我的桃花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