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春闈的第一天，貢院外人山人海，送考的人比要進考場的人還要緊張，而進考場的人有的神情恍惚，有的躍躍欲試。
    此刻他們倒是沒怎麽想平日所學，都是無一例外的祈禱自己能夠分到一個好的號舍，左鄰右舍不要有睡覺打呼磨牙的，不要有串稀的，不要離廁所近的，總之在心裏念了無數聲阿彌陀佛！
    “安兄，好巧啊！”
    安玉心不在焉地排在隊伍裏，等著領了號牌進號舍，這時身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微皺著眉頭回頭看去。
    隻見身後一個穿著粗布藍袍，頭戴方巾，麵容普通的男子正諂媚的衝著他笑。
    “你誰？我們認識嗎？”
    男子愣了一下，繼續笑道，“呃~安兄不認識我，不過我久仰安兄大名，我……”
    安玉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後，打斷他的話頭說道“對不起，我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安玉正要轉過身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學子身後有兩張熟悉的麵孔，他們一個是崔遠，一個是趙德厚。
    這兩人自從元宵節差點出事後，就謹慎得很，連書院也不去了，就在家中埋頭苦讀。
    那趙德厚就住在自己伯父趙右相的家中，趙右相的學識雖然比不上馬太傅，但是輔導趙德厚也是綽綽有餘！
    那崔遠的父親雖然沒什麽名氣，但能從青石鎮縣衙的縣丞熬到戶部員外郎，想必也是個穩妥之人，再加上崔遠天資過人，去不去書院也影響不大！
    而他的父親呢？僥幸通過科考入了官場，利用錢色交易爬到了吏部右侍郎的位置後就裹足不前了！
    他貪財好色早就把禮義廉恥拋在了腦後，他絕對不會步他的後塵，他會做得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
    眼前這兩人對他來說是最大的威脅，所以他才想著給這兩人製造點麻煩，讓他們發揮失常，他才更有把握奪魁，誰知道……
    安玉握緊拳頭麵無表情的轉過了身。
    他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讓崔遠和趙德厚占了他的風頭，他不能自亂陣腳！
    為了這一天他舍棄了自己喜歡的女人，看著她強顏歡笑的入了慶王府當側妃；
    為了這一天他投入了那個可以做他祖母自稱是山長夫人的懷裏，隻因為那個老女人說，她可以滿足他的願望……
    於是山長譚和康為他找來了馬太傅給他開小灶，在他艱辛的付出下，他終於獲得了大家的認可，有了青山書院第一公子的稱號。
    他被無數雙欽佩愛慕的目光注視著，被無數同齡人簇擁著，漸漸的他已經離不開這些崇拜者了，他們就像他穿著的華服一樣，一旦沒有了就會感覺到赤裸裸的涼意和羞恥！
    很快安玉領了號牌被帶到號舍，這是一個不錯的號舍，而且那兩個討厭的人不是他的鄰居，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好了許多。
    他想，那兩人一定沒有他這麽好的運氣！但願他們號舍旁邊有廁所，但願他們左鄰右舍睡覺打呼嚕，但願他們跑肚串稀卷麵蓋滿屎戳子！
    ……
    翌日清晨，趙如意剛起床不久就聽人來報說燕歸來酒樓被官府把門砸開了，沒錯是用“砸”的，因為酒樓還沒開始營業。
    那些官差一衝進去就要捉拿司馬先生，司馬先生混了那麽多年的江湖哪是那麽好捉拿的？
    於是司馬先生一邊和那些官差周旋，一邊派人來縣主府請縣主來看好戲！
    “走吧，該來的總是要來！”
    趙如意不慌不忙的叫問荊駕著馬車往未央路趕。
    “主子，是那些買了雲來酒樓吃食的考生出事了嗎？”
    辛夷興奮的臉都紅了，冬青立馬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你這麽高興，別人會以為真是我們燕歸來酒樓幹的！”
    “唉，不會的！”辛夷收斂了笑意說道，“那些學子也真可憐，他們哪裏知道雲來酒樓的吃食有問題啊！
    幸虧主子警覺，派人潛進他們的後廚看了個究竟，這又才和司馬先生定下一計來！”
    “這場富貴是雲來酒樓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沒道理他們都打算坑我了，我還悶不作聲的不反抗一下！”
    趙如意輕蔑的笑道，“本來他們用那些變質的臭豬肉做點別的什麽吃食我還不會想那麽多，可他們偏偏做了我們酒樓的招牌菜，而且用料還那麽足，這就很不符合常理了！
    得罪了那些學子，我看他們也不用在未央路開酒樓了！”
    “主子高明！”
    辛夷笑嘻嘻的拍著馬屁，冬青也捂嘴偷笑，這一世主子做生意和前世一樣精明，但是又比前世更狠戾，你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沒法過！
    辰時的未央路平日裏還沒到熱鬧的時候，但今日顯然是個例外，很多關心春闈的，又喜歡瞧熱鬧的人都聚了過來。
    因為昨日半夜到今日清晨從貢院號房裏抬出好幾位跑肚串稀的學子，他們一個個一夜之間都變得臉色青白，臭氣熏天的了。
    據禦醫診脈說，這幾人都是吃壞了肚子串稀的，巧合的是夜間他們在號舍裏都吃了在酒樓買的鹵肉和醬肉，有的學子說是在雲來酒樓買的，有的學子說是在燕歸來酒樓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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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考官在充滿異味的號舍巡視了一圈下來，發現居然還有十來個學子腸胃也出現了不適的症狀，他們隻是為了不影響自己的考試在強撐著。
    無奈監考官趕緊命禦醫給那些人診治，又從那些人攜帶的食物中搜出香料味很足的鹵肉和醬肉，還有些學子腸胃好點沒反應的，也一個個嚇得麵色發白，將食物中鹵肉和醬肉交給監考官處理了。
    監考官看著搜上來的食物臉色都黑了，再經禦醫檢查說是那些肉已經變質了，因為有香料味遮掩，不仔細聞還真聞不出來！
    好嘛！居然有人敢以會試餐的噱頭賣變質的肉食給春闈學子，輕輕鬆鬆就撂倒一大片，這簡直是在拿炎國的國運開玩笑！
    主考官立即將這件事情上報到了早朝，徳淳帝聽了氣得差點掀了禦案，命順天府府尹許正陽嚴查嚴辦此事。
    住在錦城裏的人都知道這長期賣鹵肉和醬肉的就燕歸來酒樓一家，別的酒樓偶爾也做一點來賣，但是根本賣不動，久而久之大家也隻有看著這麽好的一塊肥肉從自己的嘴邊溜走，那滋味真是能夠酸死人！
    不過這會兒雲來酒樓的東家黃仁心情好極了，他透過窗戶縫隙看到順天府的人正去燕歸來酒樓抓人。
    “不錯，不枉我花了銀子將許府尹身邊的心腹收買了！”
    黃仁得意洋洋的對雲來酒樓的高掌櫃說道，“我還以為那燕歸來酒樓的鹵肉和醬肉那麽香有什麽秘訣呢，原來是要舍得用大料啊！
    如果不是為了遮掩那些變質豬肉的腐臭味，我們還發現不了這個秘密！哈哈哈……”
    高掌櫃有點擔心地說道“不過~東家，那家酒樓畢竟是武威侯和如意縣主合夥開的酒樓，我們這麽算計他們，會不會被……”
    黃仁得意地笑道，“我們還有安王妃做靠山呢！我們每個月給她孝敬不少銀子，她舍得我們這個錢袋子嗎？
    而且武威侯已經死了，武威侯世子還要守三年的孝期，到時候是個什麽樣子都不知道！說不定炎國從此就沒了武威侯府呢！
    再說那個如意縣主，哼！一個鄉下野丫頭而已！安王妃和權貴圈子裏的那些女眷們早就看不順眼了，哼！你就等著瞧這些人怎麽踩踏她吧！”
    “東家說得有道理！”
    高掌櫃嘿嘿一笑後，又擔憂地說道，“東家，那些被收買了的學子不會出賣我們吧！”
    “不會！那幾個都是屁股不幹淨的，他們既有銀子拿，又可以因此保全名聲，何樂而不為？大不了三年後再考就是了！
    再說我們隻是賣了一日的鹵肉和醬肉，昨日可沒賣這些，倒是燕歸來酒樓熱熱鬧鬧的賣了一整天，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啊！”
    高掌櫃聽了黃仁的話後，依舊有點心神不寧地說道，“東家······”
    黃仁粗暴地打斷了高掌櫃的話頭，冷嗤道“高掌櫃，富貴險中求懂不懂？怪不得高掌櫃這一輩子隻能給我黃某人當掌櫃了！
    對了高掌櫃，後廚裏出這個主意的江七呢？”
    高掌櫃咽下喉間氣得湧上來的血，蔫蔫地說道“江七昨日手被油燙傷了在家裏休息呢！”
    “一點傷就休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黃仁的小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後，狡猾地說高掌櫃說道，“高掌櫃，一會兒如果官府裏有人問到我們雲來酒樓的時候，你就把江七交出去，反正他是後廚幹活的，我們一概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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