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設計雪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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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世華堂!
    鴻時一時間百感交集,少時之事浮上心頭。他翻了個身,見一旁的索倫圖和景福雅睡得安穩,呼吸深沉,便悄悄起了身,搭了件衣裳就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出。
    這一晚的夜色極好,月朗星稀。白日裏熱的人直冒汗,可晚間卻吹著絲小涼風,讓人心生愜意。鴻時不動聲色的出了龍鳳苑,他記得景福雅說過,桑柔就被關在龍鳳苑後麵的院落。沿著小路步行沒多久,那縹緲的歌聲愈發清晰,盡管麵前的院落黑洞洞的,但是借著月光,他還是能看到院門上頭的牌匾書著三個楷體大字——衍悔苑。
    隻是鴻時沒想到,這歌聲不但引來了他,還引來了另外一個人——便是沈從薏。並且在他到來之前,沈從薏已經到了,呆呆的立在門口,似乎也在聽那靡靡之音。
    “從薏嫂嫂,有禮了。”鴻時是貝勒,自然不必對沈從薏拱手行禮,隻是禮節上打個招呼。
    這樣疏遠的稱呼,讓沈從薏的心好像被刀狠狠剜了一下一般。她訕訕笑笑,對著鴻時福身問安,“見過貝勒爺,貝勒爺萬福。”
    “這麽晚了,嫂嫂身子金貴,怎麽還在這陰暗冰冷之地。”不知為何,鴻時似乎對沈從薏有了些莫名的敵意。
    沈從薏這樣聰明,怎會不知鴻時是因何與她有了嫌隙。隻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想到,原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終是不敵桑柔與他數十年的情分。
    “隻可惜當時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主母的權力又被撤除,根本無暇顧及桑柔。”沈從薏搖搖頭,哀歎一聲,見鴻時麵上稍有緩色,繼續道,“桑柔打進府開始。便與我是最好的,當我是親姐姐一樣。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我卻沒有能力幫她。貝勒爺,我心裏也難過啊。”沈從薏說著,以錦帕拭淚,一副傷心欲絕的神情。
    “罷了,你也盡力了。”鴻時也跟著歎口氣,望著那黑漆漆的大門,卻始終沒有勇氣上前推開。
    沈從薏一切都算計好了。從前桑柔便毫無心機的將鴻時與她之間的一切講給沈從薏聽,所以沈從薏知道這牡丹亭戲曲的由來。更私下裏練了千萬遍。也的確沒辜負了她那整夜整夜的淚水,桑柔瘋魔,偏偏鴻時這個時候又來了。她怎能不教會桑柔這曲子,引鴻時來此一聚呢。好歹沒費了她那些天的辛勤,總算是有了回報,隻是這回報喜憂摻半了。
    “嫋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貝勒爺。從前我一直不知,桑柔有這副好嗓子,她也一次未唱過給家長聽,不然也不會每夜孤枕難眠。”沈從薏歎息著,做足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姐姐模樣。
    “我又怎會不知桑柔過得並不好,隻是……我終究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沈從薏畢竟也曾是他的紅顏知己。所以在沈從薏麵前,鴻時倒是比在景福雅麵前放鬆的多,也信任的多。
    你辜負的又何止是一個烏爾答桑柔!此時此刻。沈從薏多想大喊出聲,喊出她這些年的委屈和想念;她多想告訴鴻時,他早便有了個兒子,而且像極了他。可這些話她根本說不出口,也沒有任何立場說出口。
    景雲瑤送陀瑾回龍鳳苑之時。便見到了鬼鬼祟祟往衍悔苑走的沈從薏。素日裏沈從薏出行,哪一次不是黃澤陪伴在側。如今見她這樣小心。定是去會八貝勒鴻時的。景雲瑤這樣想著,嘴角高高揚起,在衍悔苑周圍的小遊廊裏繞了個圈,便對身旁的醉竹吩咐道,“走,咱們去紫竹苑。”
    “是,大姑娘。”醉竹隻管跟在景雲瑤身後,竟是一句都不多話。
    這與寒煙便是大大的不同了,寒煙向來是個閑不住嘴的,東一句西一句,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也問,不過雖是個冒失鬼,卻是極忠心,在外人麵前也知道分寸;但這個醉竹不同,也跟著自己半日了,竟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景雲瑤掰手指頭算來,也就是當初見麵幾句問候,登上龍舟前那句“大姑娘,奴婢隨您一起”,再就是剛剛這句“是,大姑娘”了。
    “醉竹,你似乎不太愛說話?”景雲瑤邊從一旁的小路往紫竹苑走著,邊問道。
    “奴婢常日守在門口,與寒煙姐姐不同,不熟悉大姑娘的作息,怕唐突了您。奴婢隻是個丫頭,主子說什麽,奴婢照做也就是了。”醉竹低眉順眼的說了這幾句。
    “你膽子似乎挺大,今日竟隨我一道上了龍舟。你也是京師近郊住著的吧?”景雲瑤隨口問了一句。
    “奴婢家與寒煙姐姐從前的家住的倒是極近。”醉竹的聲音中總算帶了一絲波瀾,當初飄絮被趕走的時候,她也是嚇破了膽,從此才與世無爭,自甘做了最低等的看門丫頭,但求遠離那些是非。
    “那便也是不諳水性了,你就不怕龍舟翻了,你掉在水裏頭,沒人救嗎?”景雲瑤停住了腳,回過頭饒有興趣的望著醉竹,想聽聽她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不想醉竹卻立即對著景雲瑤一福身子,對答如流,道,“奴婢既然跟了大姑娘,命就是大姑娘的;無論大姑娘去哪裏,哪怕是刀山油鍋,奴婢都誓死跟隨。奴婢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但若大姑娘失足落水,奴婢能夠當個墊背的,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這張嘴倒是甜,像抹了蜜似的。”景雲瑤笑笑,不做它評,繼續負手走在前頭。景府雖大,但紫竹苑與衍悔苑幾乎是一條平行線上的,所以也就沒幾步路的工夫。蒼耳通報景雪瑤,景雲瑤來了的時候,她正在臥房裏氣憤的剪著沈從薏從前送她的香囊,一屋的暗香,滿地的淩亂。聽聞景雲瑤來了,景雪瑤咬牙切齒的叉了腰,瞪大眼睛一副母夜叉的模樣,陰陽怪氣對蒼耳道,“她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嗎?”
    “哎呦呦,我的好妹妹,這是做什麽呢。”不待蒼耳答話,景雲瑤倒是不請自來,望著一地的狼藉和眼球快瞪出來的景雪瑤,景雲瑤隻覺得好笑。這樣一點心機都無的女子,日後若嫁了人,還不得讓人玩死。
    “大姐姐才真是奇了,這都什麽時辰了,不好生歇著怎麽來妹妹院裏了,”景雪瑤白眼一翻,也沒打算買景雲瑤的賬,這就要下逐客令,“妹妹今日身子不爽,恕妹妹不多奉陪。”
    “可不就因為妹妹今日賽龍舟之時身子不爽,我始終放心不下,這才來看看妹妹。”景雲瑤說著,一臉關懷的靠近了景雪瑤,瞧著她那氣至番茄的臉色,嘖嘖道,“不過觀妹妹顏色,似乎中氣十足,已然好了許多,姐姐也就放心了。”
    “那還真是多謝大姐姐關懷,沒其他事兒的話,還請大姐姐回去吧,”景雪瑤說著,厭惡的後退幾步,坐在床上,將鞋子一甩,那繡花鞋飛出老遠,她白眼一翻,伸手就去拽簾子,道,“妹妹就要休息,還請姐姐見諒。”
    “無妨,無妨,妹妹既然累了,休息便是,我也好回了陀瑾格格,她今天見到你這樣子,可是擔心的很呢。”景雲瑤故意說出陀瑾的名號來,之後作勢轉頭要走。
    果不其然,景雪瑤緊張的噔噔幾步跑到她麵前,也不顧自己是光著腳,隻蹙眉問道,“格格可是說了什麽?巴頓哥哥呢?”
    “唉,格格甚為體貼老師,見老師擔憂你,便也跟著詢問起來,我隻得這半夜三更的還來叨擾妹妹了,”景雲瑤說著,麵上帶了幾分無奈,“不過好妹妹,你我可是親姐妹,有些話姐姐必須和你說。”
    “大姐姐但說無妨。”景雪瑤見景雲瑤那模樣,也知道此事定然與富察巴頓有關,連忙急不可耐的問道。
    景雪瑤越是這樣,景雲瑤便越是高興,隻不過麵兒上還是掛了幾絲的不忍。半晌,見景雲瑤已然按捺不住,既然已經吊足了她的胃口,景雲瑤便搖頭開口道,“素日裏相處下來,我也知道妹妹對老師情根深種;可陀瑾是格格,雖也是我們的姐妹,但若是她看中了老師,妹妹你就……唉。”
    “大姐姐有話直說便是。”景雪瑤蹙起了眉頭,也知道景雲瑤要說什麽了。
    “妹妹是爹和二娘的心頭肉,爹斷然不會讓你為妾;但如果陀瑾格格嫁進富察府,妹妹與老師,便是此生無緣了……”景雲瑤說著,餘光偷偷瞥著景雪瑤的表情。
    卻見景雪瑤抱著膀子,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她頭一擰,道,“隻要能與巴頓哥哥一起,無論是妻還是妾,雪瑤都無怨無悔。”
    “唉,妹妹這份心雖是好的,但二娘那樣疼你,怎會……唉,姐姐言盡於此,妹妹好好想想吧。”景雲瑤說著,貼心的幫景雪瑤撿回了鞋子,交給一旁的蒼耳,囑咐道,“還不伺候你家姑娘穿鞋,地這樣涼,萬一明日鬧了肚子,可是你擔得起的?”
    “是,大姑娘。”蒼耳連忙接過鞋子,貼心的幫景雪瑤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