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從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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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世華堂!
    “傷心欲絕?”沈從薏品著景雲瑤說的這四字,隻覺得是無比的諷刺。景雪瑤為何傷心欲絕,關於這點,景雲瑤該是比誰都清楚。可如今她竟揣著明白裝糊塗,實在讓人無比惡心。比起她娘沈從嫣,看來這個景雲瑤更難對付些。
    “唉,該是雪瑤今兒個見著巴頓,心情鬱結才會……也都怪我,竟沒看好她,”景澤楓倒是一個勁兒的自責,“這些天因為和恪公主的病,弄得我一直心不在焉的。今兒個在前院,又見到了與公主年齡相仿的雁瑤獨自矗立,心生不忍才上前拉著她,誰知竟讓自家親妹落得這步田地,也實在怪我……”
    “又哪裏怪得了你,你是眾妹妹的大哥哥,關心妹妹是理所當然的。”沈從薏歎息著搖搖頭,又對景雲瑤道,“此時家長和爹爹都已經大罪,雪兒這病也不好拖著,雲兒便開出一道應急的方子吧。”
    景雲瑤的思緒卻停留在剛剛景澤楓口中那“和恪公主的病”一句,和恪公主便是當今的九格格,令皇貴妃的皇九女,年齡的確與景雁瑤相仿,聽聞身子一直虛弱的很。景雲瑤也是暗自猜度,和恪公主出生時令皇貴妃定是血氣不足,還未補回上一胎的虛虧,這才導致和恪公主身子一直虛弱的很。隻不過景祥隆和景天佑是令皇貴妃的禦用太醫,而和恪公主的身子就落在其他禦醫身上了。景澤楓是見習醫生,看來他跟的太醫便是主管和恪公主的。
    “說到開方子,大哥哥在這裏,雲兒又豈敢逾越。況且大哥哥好歹在太醫院已有半年,論經驗也比雲兒多了不知多少倍,雲兒又怎可在魯班麵前耍大刀。”景雲瑤借故推辭,為的就是要探探景澤楓的口風。
    果不其然。景澤楓搖搖頭,帶著些無奈的笑意道,“雲兒有所不知,我雖在太醫院任職,卻也隻是個比醫生還要底層的見習者,因為祖父是太醫院院使,所以禦醫才特別允許我同去瞧病,並且讓我好生保管方子。我又哪裏懂得開方子呢,不過一直是瞧著別人看病而已。”景澤楓這番話說的有些垂頭喪氣,景雲瑤卻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此時心裏已然有了主意。
    她搖搖頭,對景澤楓道,“大哥哥。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大哥哥莫要著急。既然大哥哥這樣說,那雲兒便當仁不讓,畢竟目前最重要的是妹妹的身子。”
    景雲瑤說著,也不再與景澤楓相讓。徑自去了桌前,提筆便寫下一張方子,後交予景澤楓,道了句,“大哥哥瞧瞧,這方子是否可行?”
    景雲瑤才不會傻到讓沈從薏從中得了整治自己的機會。上一次的香囊事件,她可是受到了極大的教訓。正好這會子景澤楓在,就讓他做見證人。自己可沒存了絲毫想害景雪瑤的心。景澤楓雖然不會開方子,但那些醫書總不是白讀的,瞧完景雲瑤的方子後,不斷點頭稱著,“的確是極好的方子。即使是禦醫,也不過能開出這樣的方子罷了。真可惜了雲兒是女子之身。若為男兒的話,定要考入太醫院才是呢。”
    “大哥哥謬讚,雲兒這點小本事登不得台麵,也隻能應應急。今晚先喝了這藥,等明兒個祖父和爹爹打太醫院回來,再讓他們好好給妹妹瞧瞧,順道將這方子也給他們看看,是否有何不妥之處。”景雲瑤想的麵麵俱到,讓沈從薏絲毫抓不到把柄。
    景澤楓留了沈從薏照顧景雪瑤,自己則跑出去尋景康雅,準備一道回藥房抓藥。景雲瑤留著也無用,又安慰了沈從薏幾句,這才離開紫竹苑,往念嫣苑趕。隻不過才出大門,就聽到鍾離苑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笑聲,爽朗的自然是景天佑,而那帶著一股狐媚之氣的,便是玉瓔珞了。
    景雲瑤略搖搖頭,心中早已無一絲酸意。開始她以為景天佑會許紅梅苑讓玉瓔珞與溫晴茵同住,畢竟紅梅苑是景府之中較大的院落,溫晴茵又向來是個好說話的,與桑柔都能相安無事多年;隻是沒想到他竟寵愛玉瓔珞至此,將自己的鍾離苑讓了出來,讓玉瓔珞獨住。景雲瑤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沈從薏這招還真是出奇製勝。
    越遠離鍾離苑,那笑聲便越小,到了念嫣苑後,已經再聽不到一絲其他聲音。景雲瑤瞧了瞧天兒,月明星稀,空氣中帶著一絲涼爽,的確是極好的秋夜。她打了嗬欠,對一旁醉竹吩咐道,“我累了,伺候更衣吧。”
    隻是才進門口,景雲瑤又忽的改變了主意,先屏退了醉竹,後和衣出門,見四下無人,又靜的很,便小聲喚著,“袁公子,袁公子可在?”
    景雲瑤要尋的,自是袁東躍,隻可惜來人卻並非袁東躍。景雲瑤有些詫異的盯著麵前幾乎高她一頭的章白玉,愣了半天,才抽著嘴角開口道,“舍彥穀叔叔……怎麽在這?”
    “你尋他作甚?”章白玉沒有回答景雲瑤的問題,反而冷冰冰的盯著她,那眼神直讓景雲瑤打顫。
    “沒……事,隻是想……”景雲瑤就連說話都結巴了,其實在章白玉麵前,她本已沒有從前那樣恐懼,畢竟她如今也算是摸清了章白玉的性子;可是這次她尋袁東躍,可不是做什麽好事,所以自然有些緊張。
    “景雲瑤,你城府很深。”章白玉老樣子,還是抱起膀子,眼神中卻多了幾分琢磨。
    “舍彥穀叔叔,雲瑤不懂您的意思。”景雲瑤不敢抬頭與章白玉對視,章白玉雖有些小孩子的任性脾氣,可卻並不傻,有些事情他看的比任何人都通透。景雲瑤怕,萬一章白玉從她的眼眸中讀出真相,那她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故意讓你妹妹知道富察巴頓的事,便是要導這出好戲,是吧?從前你說羨慕我與更甘圖吉的感情,還說親姐妹也未必能夠這般,景雲瑤,你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章白玉難得一次竟說出這樣多的話。
    隻不過景雲瑤這會子心悸。還未發現,隻是一直攪著手帕,心裏開始七上八下的打著小鼓。章白玉是聰明人,在聰明人麵前,撒那種彌天大謊,實在是猶如小醜一樣的行為。再反觀章白玉的性子,一直是冷漠無比的,即使與他說了一點兩點,他應該也不會礙著自己什麽,畢竟有章青雲的情分在。況且。日後需要他的地方或許還有很多。景雲瑤思前想後,終於一咬牙,抬頭以亮晶晶的眼神望著章白玉道。“舍彥穀叔叔既然這樣問,那雲瑤便將一切托出,隻是希望舍彥穀叔叔能夠為雲瑤保守秘密。”
    章白玉望著那猶如一池春水般的眼眸,並沒說話,隻是依舊冷冷的盯著。景雲瑤這才開口道。“景府是深宅大院,就猶如一潑湖水,表麵看來平平靜靜,內裏其實暗潮洶湧。從前我之所以對舍彥穀叔叔說,羨慕你與青雲哥哥的兄弟之情,是因為。我的親娘,也就是景府從前的大夫人,與二娘。便是親姐妹,還是雙胞胎。隻可惜,她們有著相似的臉龐,卻並沒有相同的心境。二娘先因為娘親被爹獨寵而心生怨恨,害的娘親失了一條腿;後又縱火燒死娘。害的我與哥哥孤獨困苦了十八年。舍彥穀叔叔,將心比心。若是你,你恨不恨?我怎能不為娘報仇?舍彥穀叔叔,從前你與我說,不要利用青雲哥哥。我真的沒有利用他,我隻是身負血海深仇,此仇不報,我如何能夠安心嫁人?”
    “你如何知曉這些?據我所知,你可是癡傻了十八年。”章白玉雖才回京師不久,但他的手下暗兵部隊也不是吃素的,想知道什麽消息,靠他們就是妥妥的。所以景府從前發生什麽事,章白玉都是知曉的,包括十八年前念嫣苑——那時候還稱為鬆柏苑——的那場大火。
    “舍彥穀叔叔,如果我說,這些都是我娘托夢所告知,你一定不相信吧?”景雲瑤笑笑,隻不過那笑容之中滿是無奈,“是啊,禦醫世家,怎可傳出這等子鬼甚之說。可如舍彥穀叔叔所說,雲瑤的確是癡癡傻傻了十八年,何以一夜之間清醒無比,還繼承了娘親的一身好醫術?這世上本就有太多的謎題解不開,天理循環,因果報應,隻不過是人們刻意的不想去麵對而已。”
    章白玉死死盯著景雲瑤,想從她的眼中看出,她所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可景雲瑤竟不回避章白玉的眼神,兩人就這麽互望著。半晌,章白玉撂了衣袖,冷哼一聲,不做他言,反而一躍上了屋頂,隻瞬間便消失在景雲瑤眼前。景雲瑤隻感覺一顆心突突的跳著,就快出了嗓子眼兒,她立了半晌,才有力氣抬起腿,隻是才邁出一步,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景大姑娘喚屬下何事?”
    竟是袁東躍來了!章白玉明知自己存了怎樣的心,還是派袁東躍過來了!景雲瑤心中當即有些感動,她回過頭,動作僵硬道,“袁公子……怎生來了?”
    “少將軍說,景大姑娘尋我相助。還吩咐著,隻要不是傷天害理的,屬下一切都要聽從景大姑娘的。”袁東躍一五一十的答道。
    “那袁公子若能見著舍彥穀叔叔,勞煩幫我說聲謝謝,”景雲瑤的心當即飛揚起來,看來這次押寶真是押對了,見袁東躍頷首,景雲瑤又道,“袁公子,雲瑤尋你,的確有事相求。”
    “景大姑娘但說無妨。”袁東躍這是頭一次在景雲瑤麵前,揭掉黑紗,盡管還是一身夜行衣,不過卻是傾國傾城的妖媚容顏。
    “早便聽聞舍彥穀叔叔的暗兵部隊,行事極為妥帖小心,我想讓袁公子幫我去紫竹苑大哥哥的房裏,拿一張方子。”景雲瑤倒是對袁東躍坦誠而言。
    “是何方子?”袁東躍倒有些為難了,說是方子,不過是張紙而已;他在景府守護景雲瑤也久了,無事時候也喜歡到處晃晃,所以景澤楓此人,他也是熟悉的。景澤楓素日裏就好文墨,此時要去他房裏找什麽方子,不就猶如大海撈針麽。
    “那方子尤其珍貴,應該是放在他的醫藥箱內好生保管。希望袁公子可以悄無聲息的拿來,我再添幾味藥進去。”景雲瑤也不掩飾自己想要做什麽,畢竟章白玉說了“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那自己做什麽事,就得讓袁東躍知道,也不能連累了袁東躍才是。
    “景大姑娘……這……”袁東躍倒有些猶疑了。
    “袁公子放心,雲瑤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那方子是禦醫開給和恪公主的養身方子,雲瑤加幾味藥進去,隻是讓公主看起來並無好轉,需要換禦醫才是。這樣祖父便會有些憂慮,雲瑤就可以借機去見見這和恪公主……”景雲瑤的眼神再度閃閃發亮,“雲瑤想要皇貴妃娘娘一個人情而已。”
    景雲瑤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袁東躍隻得點頭。麵前這女子,能夠讓章白玉都另眼相看,甚至派自己前來相助,定是不簡單,也不會出那麽簡單害人的招數。見袁東躍答應了,景雲瑤立即對著他一福身子,道,“那便勞煩袁公子了,咱們速度要快才成。這會兒正好大哥哥不在房裏,袁公子速去速回便是。”
    景雲瑤這分分秒秒的等待都成了煎熬,不過袁東躍的確也是手腳利落的,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便回了來,手裏還拿著一個牛皮紙的信封。他將信封遞給景雲瑤,後道,“景大少爺房中的藥箱內隻有這個牛皮信封,大姑娘瞧瞧可是?”
    景雲瑤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展開宣紙後,的確看到的是一張方子。不過最讓她放心的,還是最後的那個署名,張中勝。張中勝張禦醫,是太醫院的院判,今兒個還來過。景雲瑤一臉的笑意,她雖讀書不多,但模仿字跡也是最最擅長的,她瞧了瞧方子,心中又掂量掂量藥方,提筆添了幾個字,待墨跡幹了,她將方子遞給袁東躍,問道,“袁公子可看得出異樣?”
    袁東躍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幾個字是景雲瑤所書,隻得拱手道,“景大姑娘模仿字跡的確無雙,屬下拜服。”
    “那就勞煩袁公子放回原處,我便安心候著了。”景雲瑤終於掛上了勝券在握的笑意。
    “可是景大姑娘不怕牽連到大少爺嗎?”據袁東躍觀察,景澤楓還真是個不錯的男子,所以才有此一問。
    “怎麽會,那張禦醫頗會做人,更是祖父一手提拔上來的,即使發現方子有誤,也不會太作張揚。我那大哥哥,畢竟是禦醫世家出身,怎會有這樣大的錯誤呢。”景雲瑤一臉的篤定,她絕對相信太醫院那些惟命是從的,不敢與景府作對。況且即使懷疑了景澤楓,對景澤嵐日後又何嚐不是件好事。